慶典結束,席散人杳,繁華落盡。酒店大廳杯盤狼藉,渾濁的煙酒味飄散在空氣中,肖石心頭頗有些感慨,但他清楚,這不是結束,是開始,他要走的路,還很遠。
「肖石!」
肖石回頭。小女人抱著裝禮金的箱子,眼睛睜得老大,一臉興奮地走了過來。「肖石,我的任務完成了,現金加支票,一共收了二十一萬多耶!」肖石笑笑道:「給小若送去吧,她負責所裡的財務。」
常妹沒說話,噘著嘴白了他一眼。肖石一愣,失笑道:「常妹,你不會收完了要拿走吧?」小女人瞪著他,向前一湊道:「我才不稀罕呢!我要管,就管你的全部財產!」
肖石笑,苦笑。
常妹把錢箱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拉住他的手臂,不無擔心地道:「肖石,你和那個姓周的律師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問楊洛,她怎麼都不肯告訴我!」
肖石笑了笑,望著她道:「我們沒什麼,就是普通朋友,我幫過她一點兒忙,你別擔心。」
「那為什麼鄧十月會派人來搗亂?你怎麼會跟那種人扯到一起去呢?」常妹望著他,眼中充滿了憂慮。肖石很感動,拍著她肩道:「這個你就別問了,他動不了我,別人不清楚,你還不相信我嗎?」
常妹沒說話,只是很憂心地望著他。肖石又道:「常妹,別想太多了,沒什麼事兒……你先回家吧。」
凌月如和方雨若等人正在收拾殘局,常妹左右看了看,望著愛人道:「那你自己小心點兒。」言罷戀戀不捨地走了。
收拾停當,眾人道別,方雨若喝了不少酒,肖石讓凌月如開車送方家父女。自己領著楊洛離開了。路上,楊洛憂心地問:「肖石,你跟那個大背頭發生衝突了嗎?」
肖石目視前方,淡淡道:「沒有。我拒絕了他的合同。可能他不高興吧。」楊洛喜歡平和的生活,他不想讓她擔心。
「是嗎。」楊洛低著頭,沒再追問。肖石想了一下,又道:「小洛,大寬公司在馬爾代夫援建的一家醫院要竣工了,過幾天……我要和凌姐去一趟,家裡邊你費點心。」
「你要出國嗎!」楊洛雙眼一亮,略帶羞意地望著他,「肖石。什麼時候……你也能帶我去一趟外國,我這輩子都知足了!」
肖石看了她一眼,暗暗苦笑沒說話。常妹和楊洛相繼對他表示關切,讓他的心揪得很緊。從馬爾代夫回來,很多事情都該有個結局了。如果說對小女人他是無奈和過去的一種依戀,那麼對楊洛則是摻雜著感情、責任和道義的一種不忍,真的不忍。
共同生活這麼久,哪怕有一分可能,他也不想拋開這個不離不棄陪他這麼久地女孩兒。西方婚禮的誓言說。無論痛苦、失意還是疾病,都相互扶持,一生一世。這句話或許很簡單,但世上能做到的人卻太少,而楊洛做到了。相識不過短短半年多,她為他離開,為他歸來,為他守候,已經做了所能做的一切。
可馬爾代夫之後,她還要再度離開。肖石覺得心很疼,很疼。
見愛人沒說話,楊洛有些黯然,一時無言。肖石看了看她,笑了一下道:「小洛,你想去外國。這不難,現在旅行團那麼多。等你放暑假了,我們可以一起去一次。」
「真地!」楊洛喜出望外。
「真的,你想去哪就去哪。」肖石很認真地說。
「那我想去歐洲行嗎?」楊洛謹慎地問。
「行。」
「太好了!」楊洛斜過身,啵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肖石,我好愛你!」
肖石苦笑搖頭。他不知道為什麼許下這個承諾,可剛剛那一刻他真的很難受,如果去趟外國能讓這個女孩兒快樂,他願意給她,很願意。
隨後的一周,凌月如安排好公司事務,辦了出境手續,肖石也簡單把事務所和家裡交待了一下,凌大寬親自送行,兩人懷著激動不安的心情登上了離境的飛機。當巨大的空中客車轟鳴而起,機窗外綻著飄渺的雲霞,他們動情地擁抱在一起。
對他們而言,馬爾代夫之行的意義將是生命中地唯一,甚至超過以後的蜜月旅行。
國內尚無直通馬爾代夫的航班,他們在美麗的斯里蘭卡首都科倫坡轉機南下。半小時後,飛機進入馬爾代夫領空。肖石自機窗下望,立刻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這是一幅似幻似真的絕美畫卷,蔚藍的海水一望無涯,光潔如璧,一串串島礁如花環般散佈在海面上,晶瑩剔透得彷彿一塊翡翠,跌碎成千萬塊,散落在天鵝絨般的印度洋上。如果說海南的透明讓他震徹到心裡,那麼在印度洋中央地馬爾代夫則直透到人心靈最深處。那一塊塊白玉般的島嶼,和四周無際的海水,引人無限遐想和迷戀,如同遠離塵世喧囂的避世桃源,你不需要偽裝,盡可以展示最真實、最美麗的自己。
凌月如搭著他肩頭,笑問道:「怎麼樣,不錯吧?」
「不錯,真不錯。最美的馬爾代夫,名不虛傳。」肖石感慨著,輕輕擁住最美的姐姐,在最美的馬爾代夫上空。凌月如斜偎在弟弟肩頭,感受著這份美好的真實。
又過了半小時,飛機在胡胡爾島的馬爾代夫國際機場著陸,這是該國唯一地國際機場。隨後,二人欣賞著海島的景色,乘一種叫舵尼斯的船到達馬爾代夫首都馬累島。
馬累恬靜而秀麗,街道兩旁高大挺拔的椰子樹與各種熱帶地區特有的奇花異草相映生輝。這裡沒有柏油路,街道也很窄,大街小巷全用白色的細珊瑚沙鋪就,放眼望去,儘是晶亮潔白。馬累是該國惟一有汽車地地方,車輛在白沙路上行過。揚不起半點灰塵。
二人閒閒地逛著,肖石目不暇接,欣賞著眼前的異域風情……
馬累是世界上最小地首都,幾十分鐘就能走遍全城;該市地房屋很矮。多半是兩層式平房,非常整潔,長滿了各種果樹,肖石認識的有香蕉、椰子、芒果和麵包樹等,到處迎風飄香;相比之下,為數不少的清真寺算是高建築。馬累賣魚的很多,經常能聽到叫賣聲。
從海濱大道向海中望去,海水清澈透底,不時有魚蝦掠過。天空海鳥飛翔,遠處漁帆點點,景色優美迷人。
馬累遊客很多,沒人對他們這對東方人表示異樣,兩人邊走邊看。肖石看了一眼,問道:「姐姐,先別逛了,找個酒店住下再逛吧,我這還拎著東西呢!」
凌月如瞥著他。笑笑道:「來得及,飛機還有好一會兒呢。」
「飛機?!」肖石一怔,問道,「還要去哪呀?」凌月如轉過身,望著他道:「公司承建地醫院不在馬累,在南邊馬達韋利島,離這裡還很遠,一會我們乘水上飛機過去,那裡會有人接我們。」
「水上飛機!」肖石大感興趣,不禁道。「坐水上飛機和普通飛機有什麼不同?」
「一會兒坐了不就知道了!」凌月如拉住他手,道,「走,姐姐領你到蘇丹公園逛一圈!」
異國的街道上,他們吹著海風,牽手並行。太陽在他們頭頂照耀,身邊是波光粼粼的印度洋。在這個純淨的國度。他們放低了人世的煩囂與奔馳,讓心靈與身體,卸去了一切負擔,回歸本實與自然。
兩人花了一個多小時,把這個國家的首都逛了一遍,然後到碼頭乘水上飛機,趕往此行最終目的地馬達韋利島。
肖石坐在機艙裡,興奮地期待著與陸地不同的起飛感受。
飛機動了,先是緩慢轉頭,肖石看向窗外,兩側機翼的螺旋槳開始高速旋轉,絲綢錦緞般地藍色海面被強風吹皺,一道道柔滑起伏的波紋湧向海島白得發亮的沙灘。緊接著,飛機開始在水面滑行,耳邊傳來尖銳刺耳的轟鳴聲。飛機不斷加速,機身下的海水激濺飛揚,水珠在空中形成一道極端壯麗的景象。
哇!比陸地起飛過癮多了!
看著一臉孩子氣的弟弟,月如姐姐溫柔地笑著。
一個多小時後,飛機臨近馬達韋利島,凌月如指著島中心的一座建築道:「快看,弟弟,那就是公司承建的醫院!」
肖石一看,只是一座四層小樓,脫口便道:「才這麼大點兒!」凌月如不滿地白了他一眼,又一指道:「你看那邊。」
肖石定晴一看,碼頭上有兩艘軍艦在卸貨。通過大小外觀判斷,一艘是法國船,應該是驅逐艦或護衛艦;另一艘是巴基斯坦船,還要小很多,估計是炮艇和海防艇一類地。
凌月如解釋道:「整個馬爾代夫,只有馬累島能停*大船,一般遠洋船沒有太小的,除了馬累外,其他地方多半*軍艦運輸;馬爾代夫只有馬累能出產少量建築材料,這座醫院的所有原材料,都是從d市僱傭中小型船從國內運來的。」
「那豈不是得不償失!」肖石聽得目瞪口呆。
「也不全是,建築費都由市政府承擔,我們只出工人的工錢。」凌月如無奈笑了一下,又解釋道,「大寬公司能獲得市展廳的項目,全*有這個,否則哪那麼容易。」
肖石苦笑,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任你是誰都一樣。
飛機降落,二人下機,幾個馬爾代夫人正在碼頭迎接他們。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看上去很滑稽的男子。凌月如介紹說,這個人叫穆罕默德?伊利哈德?賈米爾,是該區的行政官。肖石點頭。
眾人熱情地迎了上來,齊齊施了一個標準的穆斯林禮。賈米爾先生用英文說道:「美麗高貴地凌女士,馬達韋利島人民的朋友,終於把您盼來了,請允許我代表馬達韋利島所有住民,以真主的名義歡迎您。」
凌月如回了一個穆斯林禮,虔誠地道:「謝謝賈米爾先生。能為島上的人服務,是我的容幸。」言罷,凌月如又指著肖石說了什麼,馬爾代夫人又向他施禮。估計是介紹他身份。
肖石學著樣子,還了一禮。
碼頭外停著幾輛三輪車,比國內地殘疾人車還小些,每輛車算上駕駛員,能擠三個人,這是島上最先進地交通工具,儘管從島的面積上看,根本用不著。
凌月如指著一人道:「弟弟,我跟賈米爾先生去辦些手續。你拿著東西,讓這位先生送你去住處,我一會兒就過去。」說到這兒還衝他擠了下眼睛,曖昧道,「可是水上屋別墅哦,晚上只有我們兩個人。」
肖石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卻忍不住嚥了嚥口水。水上屋別墅,在海潮聲中吃掉姐姐,太浪漫了。想想就讓人迫不及待。
二人戀戀不捨地分開。肖石坐上三輪車,熱情地馬爾代夫人載著他,一路上指指點點,喋喋不休地跟他介紹著。他一句也聽不懂,哼哼哈哈地應著。
不過通過姐姐途中地介紹和自己的觀察,他對馬達韋利島有了初步印象。該島是個大島,在赤道附近,約有馬累島三分之一大,據說島民有幾千人,是馬爾代夫椰製品的主要產地。沿途就有很多作坊。
……
凌月如並不想和弟弟分開,所謂的手續也不是現在非辦不可,她主要想去看看公司留駐的建築人員。建築工人是從當地征招的,但幾個領頭人是大寬公司屬員。他們遠離家鄉和親人,一駐幾個月,連春節都沒回家。作為公司領導。不直接去看看,她心裡不安。
在中心廣場。凌月如吃驚地發現,島上十幾個政府行政人員都在迎接她,甚至還有一排民族樂隊歡迎她。看著一張張拗黑而熱情的笑臉,凌月如心內湧起一股激動的情緒。如果說當初承建這座醫院是勉強和無奈,那麼現在她覺得值了。至少,這所醫院為附近幾十個島的居民提供了醫療保障。說到底,總是做了件好事。
賈米爾先生施了一禮,真誠地道:「尊敬地凌女士,請原諒我的冒昧,是您讓島上的居民有了生命的保障,我無法表達對您的感謝之情,願真主保佑您永遠美麗。」
凌月如忙還了一禮,動情地道:「謝謝,謝謝您,賈米爾先生,您太熱情了,讓我受寵若驚。醫院的建立,應該歸功於勤勞的馬達韋利島人民,是他們一磚一瓦建起了醫院。」
賈米爾先生道:「謝謝您的真誠,您是我的朋友,也是馬達韋利島地朋友,我們會永遠記住您的名字和您的美麗。」
儀式結束,在賈米爾先生熱情的陪同下,凌月如先去了工地,醫院已經幾近完工,那裡,她再次受到親人般的歡迎。
離開工地,他們去島中心的政廳。在中心廣場,遠處隱隱傳來隆隆的聲音,賈米爾先生臉色立刻大變,緊接著,島上空響起尖利的警報聲,無數人向中心廣場奔來。
二人下了三輪車,賈米爾一臉嚴肅,對凌月如道:「留在這裡,哪也不要去!」言罷就要向政廳內衝去。凌月如心一懸,忙拽住道:「發生什麼事了,賈米爾先生?」
賈米爾先生擦了一把汗,無助地道:「海嘯!我們遭遇海嘯了!」
「什麼?!海……」弟弟在海邊的水上屋別墅,凌月如張大了嘴巴,一顆心懸到咽喉。賈米爾先生又道:「醫院是全島的最高建築,我馬上派人過去,他們會沒事地。」
「我弟弟呢!我弟弟呢!」凌月如尖利地咆哮著。
「他……」海面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大,賈米爾先生盡量保持住平靜,盯著她道,「海嘯已經到了,我們只是從島外圍的防波堤才得到的警示,您的弟弟……讓真主保佑他吧!」
「去你媽的真主!」凌月如轉身就向三輪車衝去。
「凌女士,你這是去送死……」
賈米爾先生一把沒拽住,睜睜地看著凌月如上了三輪車,如野馬般衝了出去。他大吼著追出。三輪車瞬間淹入人潮。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跺了跺腳,返身衝進政廳大門。
拐過政廳大樓,凌月如被眼前地景象震懾了!遠處的海面。巨浪沖過防波堤,如猛獸般張著大嘴,向岸邊噬來。島上亂做一團,人們叫喊著從作坊中、家中,從四面八方向中心廣場這個全島地至高點湧來。
凌月如沒有喪失冷靜,邊開車邊撥著手機,然而海嘯影響了地球磁場,手機完全失效。她把手機扔掉,雙手握把。將三輪車速提到極限,在人群中七扭八拐地向海邊衝去。
「弟弟,你在哪?你可一定要逃出來呀!」
車速越來越快,怒濤越來越高,凌月如離岸邊越來越近,隆隆地海嘯聲淹沒了她地心跳,她心內壓抑著凝重的沉痛,嘴唇咬出了血,不爭氣的淚水順著臉頰止不住地流淌。
「弟弟。都怪姐姐,不該跟你結婚,不該害你!」
三輪車穿過所有人群,在通向海邊的路上瘋狂地疾馳著。暴浪以數百公里地時速到達岸邊,巨大的轟鳴聲震得凌月如頭顱欲裂,腦內嗡嗡做響,不自覺地張大了嘴巴。
凌月如的眼睛焦急不安地逡巡著,希望能在某一處發現弟弟熟悉的身影,哪怕,是兩個人死在一起。
「轟!」怒濤衝上岸邊。其勢排山倒海,海灘上一排排水上屋別墅、岸邊一座痤沙灘按摩池別墅,如同紙糊的玩具,瞬間就在巨浪的衝擊下化為齏粉。
「不要啊!」凌月如尖叫了一聲,頃刻間淚流滿面。
弟弟還在嗎?不在了嗎?凌月如不知道,但平靜了。她臉上流著淚。心如止水,迎著二十餘米高的巨浪。孤單地而無悔地向前著。
……
熱情的馬爾代夫人完成任務回去了,肖石踏上夢幻般彎曲的長廊,進入水上屋別墅。
這是一幢完全懸空在水中地小屋,尖尖的房頂,全木的結構,一個大大的露台上還放著兩張舒適的長椅。四面都是藍色澄淨的大海,水中是色彩斑斕的海洋生物,海風溫柔,濤聲依舊,如田園詩般浪漫。一切都像在夢中,一切又含蓄而不張揚地真實著。
「實在是太美了!簡直恍若隔世!」
肖石抒發完感慨,又進入室內觀看。冰鎮香檳、五顏六色的熱帶水果、二百七十度的環景落地窗簾、雪白舒適地大床、浴室裡臨窗而放的四腳大浴缸,還有水下酒窖。
夕陽如縷,星光點點,大海與藍天,海潮與**,哇!太浪漫了!太曖昧了!在這樣的環境下溫柔地得到姐姐的身體,那將是一種怎樣的驚艷與感動啊!
肖石在大床上躺了一會,做了一會香艷的夢。隨後起身換上了海南買的沙灘衫,鞋也不穿,直接從長廊處跳進如玻璃般清涼透明的海水裡。一叢熱帶小魚呼地驚跑了。
珊瑚礁形成的陸地特點是海灘坡度緩,水深相對較淺。水中有很多動物,尤其是一種扁扁瘦瘦的螃蟹,在水裡還爬得嗖嗖快。海灘棕櫚搖曳,四面波光瀲灩,肖石在海水中吹著風,愜意地觀看著。
肖石好奇心強,越走越遠,不多時,就走到了離岸四、五十米遠地地方。他吃驚地發現,腳下的海水居然越來越淺。他低頭一看,見海水正向大海深處退去,而且速度極快。
「怎麼不到中午就退潮了?」
肖石很疑惑,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裡悄然升起。他凝神想了一下,猛然抬頭向海平面望去,一條白線從遠處滾滾而來。
「不會倒霉遇到海嘯吧!」肖石自語了一句,剎那間冷汗流遍。
肖石自幼愛看雜書,又從警多年,個人愛好和職業需要,使他各方面知識非常豐富。如同出拳打人先要事先回收蓄勢一樣,海嘯發生前海水會有一個突然而又短暫的倒退,一般來說,時間在十分鐘左右。這小子以前在什麼書上看過。
「我*!」肖石扔掉手裡撿的貝類動物,撒腿就往回跑。
海嘯的速度極快!肖石還沒到岸邊。巨大地轟鳴聲已遠遠傳入耳內。他沒有直接上岸,一個蹬踏從長廊處翻入水上屋別墅。他要取手機給姐姐打電話報警,讓她找個安全的地方。
他拿了電話,邊按號碼邊飛速向岸上跑。這時。島中央傳來一連串尖利地聲音,海嘯被證實了,這肯定是警報。
手機失效,肖石咒罵收起,不過馬上釋然了。有重大自然事故,手機無效很正常,他沒在意。既然有警報,姐姐應該會無恙,他準備到島中心和姐姐匯合。
時速數百公里的海嘯可不是玩地。他回頭看了一眼,巨浪已鄰近岸邊,似這般情景,想要跑到島中心根本不可能。他改變主意,向不遠處一個十幾米的小山包跑去。那裡有兩株椰樹,爬到樹上應該能保命。
肖石光著腳丫子,一路玩命狂奔,殺到了山頂,蹭蹭幾下爬到椰樹上端。抽出皮帶,將自己死死綁在樹幹上,又撕破衣服,將自己兩隻耳朵塞住。
「呼!」他喘著粗氣,擦著頭頂的汗。
「轟!」海水狂暴上岸,亭亭玉立的水上屋、別墅,海邊礁石,一瞬間被撕碎毫無蹤影。
肖石揚著頭,張大嘴巴,巨大地浪濤排空而來。幾乎與他平齊。他目瞪口呆,被這種恐怖的力量震懾了。
望著眼前的怒濤,肖石心臟忽然收縮,大腦陷入瞬間的空白。「不好!姐姐!姐姐不會幹蠢事吧!千萬不要啊!」
肖石放眼四望,在混亂不堪的島內,在嘶喊奔跑的人群中。他迅速發現了一輛小小的三輪車,正背道而馳。快速而無悔地從人群中穿出,迎著海岸的方向駛去。
「我的天!」那一頭熟悉地長髮證實的他的擔心。
這一刻,他有一種絕望的感覺,彷彿整個世界離他遠去了。
肖石鼻子發酸,眼圈發熱,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眼中流出,像熱熱的蟲子。他想都沒想,一抖手解開身上的皮帶,自樹上從容跳下,揮著手迎上前。
……
海嘯暴漲,巨大的浪濤張牙舞爪,怒吼著向陸地吞來,天地宇宙都在這一刻停頓了!望著這一切,凌月如心如死水,面無表情,她知道是自己不祥的命運又害了弟弟。她想到不久前那個蝶舞紛飛的畫面,那段無悔地癡情,更想到了弟弟說的話。
「弟弟,等著姐姐,姐姐一定會在最美的馬爾代夫,蛻變成你老婆。」凌月如默默做出決定,橫著手臂,擦了一把淚。
手臂放下,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她看見弟弟矯健的身影向她奔來。凌月如怔住。弟弟還在!他還在!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苦,是樂,是喜,是澀!
凌月如抓緊車把,迎著弟弟衝了過去,黑髮在她身後飛揚!
「姐姐看見了!」肖石喜悅溢滿心胸,步伐變得愈加輕快!
海嘯濁浪排空,捲起千頃波濤!
他們離得很近,又很遠!
怒濤吞噬天地,隆隆而進!
他們與巨浪平行前進,無懼無悔!
他們接近了!
看見了彼此的笑臉!
海嘯接近了!
烏黑的巨口向他們張開!
「轟!」強力無比的浪牆將他們殘酷地捲起!
肖石眼睛一黑,掙扎著向姐姐望去,姐姐的三輪車瞬間被巨浪吞沒,在怒濤與黑暗之間,他看到姐姐流淚地雙眼一閃而沒。
浪濤翻滾,海水冰涼,在無際的巨流中,肖石的身體如一片殘敗的枯葉。巨大的壓力似要將他骨骼抽出,身體擠碎,他已經不能呼吸;他想大喊,海水灌入肺中;他拚命地滑動雙臂,搏到浪尖。
他睜開雙眼,四處望去。
波濤!還是波濤!到處都是滔天的波濤!
他想找到姐姐地蹤跡,哪怕是看一眼,就看一眼,就一眼。
生命,他已經放棄!
「姐姐!你在哪?到底在哪!」肖石在水中奮力地扭轉身體,維持著平衡。他開始痛恨這個世界,他並不奢望生存,但為什麼不能讓他牽著姐姐的手,讓他和姐姐一起死!
「彭!」一個大浪重重地拍在他身上。
他一陣巨痛,身體被高高擊出水面,在半空中不停翻轉,又重重地摔在剛剛那個山包上。又一陣劇烈地疼痛傳來,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海嘯巨大的力量上岸後有所減弱,至少,不能推移一座很小的山包。肖石落到山的最頂端,海水把山淹沒繞過,只留下一丈方圓的孤頂。
不知過了多久,海嘯正在緩緩退落,肖石悠悠轉醒。他忍受著身體的巨痛,跪在山頂咳出肺中的海水和泥漿。
肖石踉蹌而起,望著四面無際的海水和一片殘橫的景色,週遭的一切讓他覺得自己是在世界的邊緣。他很想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眼前的災難,身上的傷痕,心裡的疼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天邊的雲在空中無力地飄著,肖石走前兩步,通地一聲跪在泥濘的土地上。
「最美的馬爾代夫,這就是最美的馬爾代夫嗎?」他再也忍不住心內的巨大悲痛,淚水自他眼中潸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