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石和肖凌兩兄妹的故事的確不是一個動聽的故事,但楊洛沒說錯,這是一令人感動的故事,那還是肖石到刑警隊報到的第一天……
「同志,你好,我叫肖石,是來報到的。」
值班民警老王接過調令瞅了一眼,抬頭瞇著眼看著眼前虎頭虎腦的小伙子,儘管一言未發,但他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年紀比自己小三輪多的新同事。
「老同志,我是來報到的!」見老王沒什麼反應,肖石又提醒了一句。
「哦,歡迎!」老王回過神,忙站起身和肖石打招呼,「來來來,先坐,坐,抽煙吧?」
「謝謝,怎麼稱呼您?」老王的熱忱讓初來的肖石完全沒有了拘束。「我姓王,叫王柳順,你就叫我老王吧!」說著話,老王給肖石點上了煙。肖石聽後暗笑了一下,沒說話。老王抽了一口煙,又道:「小伙子,你叫什麼?」
「我叫……」
「哦,你叫肖石,剛剛看過的,你瞧我這腦袋。哈哈哈,人老了,不中用了!」老王夾著煙,雙手放在分開的膝蓋上,爽朗地大笑著。
兩人閒談了幾句後,性急的肖石忍不住問道:「王叔,我什麼時候能去跟領導報到哇?」
「哎喲,你看,我又把這事給忘了!」老王一拍腦門,再度大笑道,「你來的不巧,隊裡沒人,領導也都不在家,就我一個人值班,你沒看到處空蕩蕩的嘛,你今天怕是報不成了。」
「那人呢?是有什麼大案嗎?」肖石既惋惜又興奮。
老王歎了一口氣,抽口煙道:「沒什麼大案,就是幾家國企下崗工人到市委集體上訪,全隊都去維持秩序去了,防止發生突發事件嘛!」
「哦,這樣。」
氣氛略顯低沉,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電話響了,老王過去接起:「哦,老周哇……什麼?!搶劫兇殺!……兩條人命!……好,你說,我記。……可是現在隊裡沒人哪!……上訪事件嘛,這麼大事兒你還不知道?……這,那好吧,我請示一下,你先等著。」
「王叔,是發生大案了嗎?」老王剛掛電話就看到肖石睜大眼睛,一臉興奮的站在身旁。
「可不是,南城派出所那邊報的,入室搶劫,一對做生意的男女都給砍死了,做孽呀!」善良的老王惋惜不已,連連搖頭,同時拔著電話。肖石心裡一沉,雙眼卻一亮,他一把按住了老王拔號的手,熱切地問:「王叔,你要給誰打電話?」
「給領導唄,現在隊裡沒人,我不得請示嗎?」
「怎麼沒人!我不就是人嗎!」肖石眼睛睜得老大。
「你——!」老王小眼睛睜得比肖石還大,一臉地難以置信,「兩條人命,這可是大案,你才多大點兒!出了事怎麼辦?再說你還沒報到呢,不能算是我們隊裡的人。」說著話,老王拿開肖石的手,準備繼續拔電話。
「王叔,你聽我說。」肖石再度按住老王的手,急切地道,「你別看我小,我自幼習武,功夫絕對一流,普通十個八個不是我的對手,雖然還沒報到,但我也是警察,是咱隊裡人,再說我也不是去蠻幹,你請示領導的時候稍帶幫我提一句,就說隊裡有個閒人不就得了,又不違反什麼原則!」
老王愣了一會兒神,看了看肖石,訥訥道:「那……那好吧,我幫你請示一下,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以我當警察三十多年的經驗,你這個要求領導上是不可能答應的。」老王很欣賞這個初次見面的小伙子,雖然他對什麼功夫一流,一個對十個八個不相信,但他並不懷疑肖石的業務素質,因為新學員畢業一般都分派出所見習,極少有直接分配刑警隊的。
打過電話,老王吃驚得半天沒說出話,領導上不僅同意肖石的請求,而且還把案子指派給他了。老王三十多年的警察經驗,又多了一項新的內容。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電話打通的時候,蕭遠山正好在場,沒有這位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拍板,肖石根本不可能獨立接手這件案子。
肖石大喜,跟老王打了個招呼,就立刻出發了。初生牛犢不怕虎,正式當警察的第一天,就獨立接手了一件大案,他太興奮了。
南城小區是繁華的商業區,有兩家大型服務批發市場,住著很多外地來的生意人,肖石估計兩個死者是這一類,因為老王說死者「是一對做生意的男女」,而沒有說夫妻。
按老王給的地址,肖石到了現場,南城區派出所所長周喜良迎出,他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意外,因為老王已經提前通知了他。
雙方打過招呼,周喜良開始照例為肖石介紹案情:「我們是早上七點鐘接到的報案,報案人是房東,他早上六點半去收租金。死者是在附近做服裝批發生意的外地人,男的是z省的,叫肖海齊;女的是h省的,叫趙惠娟。兩個人各自都有家室,但在本市同居已經有十多年了,有一個九歲的女兒,在一家小學上三年級,因為孩子沒戶口,上的是私立班,鄰居和老師都叫那孩子夏夏,估計是夏天出生的。」
「孩子現在怎麼樣?」肖石打斷了一下。
「沒發現,估計是在親戚家吧,幸好如此,否則肯定無法倖免。」
「學校也沒有嗎?」
「我們調查了,老師說孩子今天沒上學。」
肖石點了點頭,周所長繼續道:「案發時間應該在凌晨兩、三點,肖海齊每天出攤的時間,因為沒有破門跡象,估計兇手是趁肖海齊出攤的時候進去的,很可能是熟悉或瞭解肖海齊的人。兩死者共中了十幾刀,初步判斷兇手是兩個人,因為有兩種刀口,以我的經驗,一種是三稜軍刺,一種是匕首一類的短刀。情況基本就是這樣。」肖石很年輕,還是個見習警,但周喜良沒有表現出任何輕視,案情介紹得很具體,他也是從這一步走過來的,他知道對一名新警察來說,第一案對這個職業的重要性。
「現場情況怎麼樣?」
「現場很凌亂,有明顯打鬥跡象,不過這只是我的觀察,我們沒有技術力量,只是把現場保護起來了。」
「我可以進去看看嗎?」肖石問。
「當然可以,我們只是配合你工作的。」周喜良看了看面前的小師弟,在他肩頭拍了拍,關心地道,「不過,要做好心理準備。」
肖石笑了一下,道:「謝謝你,周所長,我會的。」
案發現場就在一樓,門口站著一個民警,周喜良打開門,肖石走入。
周所長沒有聳人聽聞,現場如果用八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血流成河,慘不忍睹。屋子裡被翻得亂七八糟,地面上到處是血,足跡錯雜,兩個死者一橫一豎躺在血泊中,面目猙獰。肖海齊大半張臉朝下,張著嘴,身上至少被刺中七、八刀,腸子流出體外一尺有餘;趙惠娟側躺著,頭枕在一條手臂上,身下有一條半米長的爬痕,不過表情尚算安祥,眼睛睜到極大,彷彿在遠遠地看著什麼。兩人死狀極慘,令人目不忍視。
肖石內心十分沉重,這第一案的現場,給他上了深刻的一課。他小心翼翼地圍著現場轉了兩圈,四處觀察著。現場留下的痕跡很多,足跡、毛髮、皮屑甚至指紋,技術科肯定能取到很多線索和證據,只可惜這些東西並不像電影裡那樣神奇,足跡或許能判斷一下兇手的身高體重等特徵,血型和指紋只能在抓捕到兇手後才能起到對質作用,因為警方沒有血型檔案和指紋庫,破案還是要*走訪和調查。
「周所長,我們先出去吧。」仔細觀察了一番後,肖石決定先離開,在技術科的同志勘察現場之前,他同樣不能做什麼。
「哦,好。」周喜良愣了一下,吃驚地看著自己的小師弟。如此慘烈的現場,他從警多年也只見過三次而已,普通人不暈血也會嘔吐,但肖石太平靜了,甚至平靜的可怕,除了少許與年齡不符的沉重,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異常。這哪像個上班第一天的見習刑警啊!他不得不對這個十八週歲的小伙子另眼相待了。
「死者在本市有什麼親屬或熟人?」肖石問。
「應該沒有。」
「沒有?!一個都沒有?他們不是在本市居住十多年了嗎?」肖石轉頭望著周所長。
「據我們瞭解沒有。干服裝批發很辛苦,除了春節能休息三天,每天都是凌晨出攤傍晚收攤,八點前搞批發,白天零售。」周所長耐心地解釋著。
肖石回過頭,凝神思索了一下,忽然轉身返回了現場。
周喜良大奇,也緊隨而去。肖石站在地中央四處環視了一圈,最後盯住了趙惠娟身下的爬痕,又逐漸向上,停留在她的表情和眼睛上。這位母親的目光所視,是一張*牆橫放的大床。肖石輕輕地走過去,強忍著心臟的劇烈跳蕩,慢慢彎下了腰。
黑暗的床下,一個小女孩兒縮在牆角,臉色剎白,渾身不住地發抖,眼光驚恐無比。她的下身處,是一攤水汪。肖石痛苦地別了下頭,他知道,那是尿。
這是肖石兄妹的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