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憐花道:「你的意思是,他平時過度勞累,加之營養跟不上,所以才會這樣,對不對。」
那醫生點點頭,不再說話,又歎了口氣,道:「我建議你們將她接回家去,在家裡,她或許會走得舒服一些,雖然這麼做會違反醫院的規定,但以她現在的這種情況,這或許是她,也是你們最好的選擇了。我一向都討厭醫院那種墨守陳規的做法,對於這樣的病人來說,如何才能讓他們走的安心,如何才能讓他們走的沒有遺憾,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固執的守在這醫院裡,費那些毫無意義的徒勞之功,耽誤病人最後與親人相處的這段時間。所以你們如果想把她接回去的話,我會盡量幫你們的,這也是我作為一個醫生,最後能為這位病人做的事情了。」
楚憐花本想叫醒仇若雲問問她的意見,不過想想那醫生的話,也知道把仇彥雲接回家去,才是最正確的做法,即便去問仇若雲,想必她也會同意的。倒不如不叫醒她,起碼能讓她在昏迷的時候,少了許多的悲苦。
當仇若雲醒來的時候,楚憐花與梅香已經帶著她和她姐姐仇彥雲回到了西郊的家裡。楚憐花身受重傷,此時也與常人無異,將仇家姐妹倆抱回來之後,早已是累的氣喘吁吁,癱在床上動彈不得。而梅香此時正在廚房裡熬著些營養補湯。
仇若雲環視了一下周圍,弱弱的喊了一聲:「楚大哥,我們怎麼回來了,我姐姐呢?」此時的她,不知為什麼,竟然顯得格外的平靜。
楚憐花強自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將她抱在懷中,輕聲道:「你姐姐現在很好,她又睡過去了,家裡安靜,所以我們就回來了。」
仇若雲道:「回來就好,我想姐姐也是願意回來的。」她臉上雖然平靜,但淚水卻不知覺的流了下來。
楚憐花並沒有擦去她的淚水,任由她在自己的懷中哭泣,他知道,現在唯一能讓這個可憐的少女好過一些的,只有她自己的淚水了,將心中的悲痛徹底的發洩出來,她或許才會真正的平靜下來。
仇若雲睜著一雙大大的美目怔怔的看著天花板,輕聲說道:「姐姐從前最喜歡唱歌了,她唱起歌來真的很好聽呢,爸爸媽媽經常會誇讚她,說她將來一定會做個大明星,可是可是,我真的好久都沒有聽過姐姐給我唱歌了,真的好久好久了楚大哥,你說姐姐她現在還能給我唱歌麼?我好想再聽一次她的歌聲啊,一次就好真的一次就好,就像我們小時候一樣。」說到這裡,她突然住口不再說下去,臉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楚憐花知道她憶起往事,馬上順著她的話道:「哦,你姐姐的歌聲真的很好聽呢,連我都聽到了,不信你聽聽」
楚憐花輕輕的哼唱了起來:那家鄉的樹吆,我們一起爬吆,那家鄉的水吆,我們一起游吆。
那美麗的衣裳,我們一起穿吆,那紅紅的胭脂,我往你臉上抹吆。
我們的愛似山吆,我們的情似水吆。
那高山和清水吆,永遠不離分吆歌聲悠揚動聽,卻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淒涼。此時正在廚房熬湯的梅香,也被這歌聲吸引的停下了手中的活兒,靜靜的站在那裡,動也不動,楚憐花的歌聲,讓她的思緒也飄回到了自己的家鄉,憶起了家鄉的親人,憶起了自己在大山裡那些盡情放歌的青春時光。
仇若雲將自己的身子,往楚憐花的懷中又靠了靠,道:「楚大哥,你唱的歌真好聽,就像姐姐一樣,姐姐要是聽到了,一定會誇讚你的,你知不知道,我小時候唱歌好難聽的,很多人一聽到我的歌就會皺眉頭,就連爸爸媽媽也不例外,只有姐姐,她從來都是靜靜的聽我唱完整首歌,從來都沒有打斷過我,每次我唱完的時候,她都會給我鼓掌,你知道嗎,正是因為她的鼓勵,自那之後,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其它地方,無論是合唱還是獨唱,我都是唱得最響亮、最自信的一個。」
楚憐花笑道:「那很好啊,你姐姐真的是很疼你,她用自己的行動教給了你什麼叫自信,這世上最動聽的歌聲,並不是歌者的聲音有多麼優美,音樂的旋律有多麼動聽,而是唱歌的人是不是真正的唱出了感情,只要用心去唱,那就是世上最美的歌聲。」
仇若雲道:「楚大哥你說的對,姐姐她也是這麼跟我說的,楚大哥,我真的好後悔,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那麼任性,我什麼都要跟姐姐爭,爭她的零食,爭她的玩具,爭她的作業本,甚至連爸爸媽媽的懷抱,我都要和她爭,可是她從來都是讓著我,我要什麼她便給我什麼,我罵她的時候,她就對我笑;我打她的時候,她便盡量讓我打她的後背和前胸,因為她怕我打到她的骨頭上時,我的手會疼。爸爸媽媽走了以後,她就更疼我了,吃飯的時候總是等我吃飽了她才會吃,因為她怕菜會做的不夠;睡覺的時候,她總是等我睡著了才會關上燈入睡,因為她知道我膽小怕黑,關了燈就睡不著;她總是早早的起來送去我上學,然後不管多晚都會等著我放學;她總是將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而自己卻捨不得花一分錢去買衣服;她會在每一個夜晚唱著歌哄我入睡,她會在每一個早晨為我預備好熱香的早餐,我上大學之後,她會每天一個電話,問我在學校過得好不好,就算我說我煩她,她也會長此以往,她會按時將生活費寄給我,就算她知道自己得了重病之時,她也從來都沒有間斷過,她總是把所有的甜和笑都給了我,而將所有的苦和累都留給自己。」
「而如今,當我真正體會到了她的良苦用心的時候,當我真正明白了她為我受的那些苦究竟是什麼滋味的時候,當我真正知道了『姐姐』這兩個字的份量究竟有多重的時候,她卻要永遠的離我而去了,連一點讓我回報她、疼愛她的機會都不給,就這樣狠心的要離我遠去了,楚大哥,我真的好痛苦,好傷心,我真的好捨不得姐姐啊,我情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回她的生命,哪怕只能換回一年也好,哪怕只能讓我好好的疼愛她、關心她一年也好,哪怕只能再讓我做一年她的妹妹也好。」
說到此處,仇若雲早已是泣不成聲,淚水濕透了楚憐花的胸膛,也濕透了楚憐花的心。
是啊,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對於自己的姐姐楚若男,自己又何嘗不是只要每每念及與她,就會痛不欲生呢。這世上最折磨人的,不是遠在天涯的生死相隔與思戀長情,而是近在咫尺的生離死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