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心機
呂氏看著我，許是從未見過我這樣的厲色，她眼就紅了，立刻有淚水溢出，這樣美麗如水的女子，縱然已是三十年紀，卻也楚楚動人，讓人不禁憐憫，她說：「紅靈那丫頭是你們房裡的丫頭，她伺候了唐兒那麼多年，日常生活無不插手，這早已暗許了是這房裡的人了，只等著日後唐兒身子好了些就開個臉，正式成了偏方的，你如今讓她隨了明兒，這，這成何體統呢？」
她話一說完，我才驚訝，我倒還沒想到這一層。
平日裡紅靈伺候宋唐，少不了一些身體碰觸，而古代的女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聲了，按照這樣的，應該算肌膚之親，確實是要成親的了，而我把紅靈推到了宋明那邊，那不就是當頭給了宋唐一棒，讓他的顏面盡失。
要是外人說起，更是說宋唐無權無勢，連自己近身的丫鬟的都跟了大哥。而看著呂氏這樣的神情時，我想要是宋唐知道了，只怕更是激動，他本就多疑的很。
可紅靈那丫頭都已經有了身子了，我話也已經說了出去，何況……忽然想起什麼，我湊近呂氏身邊細細說：「娘親確實是多心了，紅靈是大夫人那邊房裡派來的心腹，你可知道？」
呂氏聽了這話，確實一怔，神色一凜，也是壓低聲音說：「我自是知道，不過多年來她伺候唐兒到也算是盡心，只是我們這邊有什麼事，大夫人那邊就立刻知道了，我雖心裡知道，卻也不敢趕走她。」
我微微點頭，說：「她近身伺候，當然不敢做什麼手腳，不然查問起來，她第一個是逃脫不了干係的。」我稍一頓，接道：「如今把她支走了，我自己到外頭買一個爽利的丫頭，豈非更好？」
呂氏的神色顯然已經有了一些動搖，我心中一動，讓她去跟宋唐說明這件事，肯定比我說的要好，要不到時候那死孩子肯定又要懷疑我了。
「娘親細細想想，到底是那所謂的面子重要，還是相公的安危重要呢？」我繼續循循善誘：「他們沒了人在，相公的病情好興許好的更快，待到那時，他自己再去爭取什麼，比一個沒用的面子要好的多了，何況，相公也並非說是屬意紅靈那丫頭。」
呂氏已經有動心了樣子，卻還是猶豫不決：「要是唐兒多心氣生了病，只怕就……」
「也不是媳婦小氣，見不得相公身邊多個人伺候，我們去買一個人回來是一樣的。」我說：「何況這事是紅靈親自來求我的，有了這層恩情，將來我們要瞭解大房的什麼事，也不是方便許多嗎？」
呂氏神色一滯，深深的看著我，我從她的眼裡，赫然看到了**，果然她是不甘心的。縱然她再沒勢力，再會隱忍，也是有**的。
宋家這莫大的家業，有這有兩個兒子，我敢保證呂氏的**不會比大夫人少，不過是礙與現在沒什麼勢力罷了。
「話倒也是有理，那我就去找唐兒說說罷……」呂氏沉吟著，忽然話鋒一轉，認認真真看著我說：「只是你以後要記得，唐兒他再怎麼病重也是你的相公，以後這種自作主張的事，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靠，老虎不發威，我倒一直把她當病貓了，看來這呂氏也不是個簡單的人啊！
於是我立刻低眉順目的應了她。
她放心了些了，正準備起身的時候，紅靈那丫頭正好端了飯菜進來。她本笑盈盈的要給呂氏行禮，怎知呂氏卻冷哼了一聲，走了進去。
紅靈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呂氏的背影，再看著我。我稍安撫的衝她點頭笑笑，說：「無妨的。」我神色無懈可擊，她卻還是不放心，果然是做了虧心事的，於是我湊到她耳邊細聲說：「你的事已經成了，等著好消息吧！」
她端著托盤的手抖了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問：「可，可是真的？」我看著她那單純的喜悅，幾乎要哭出來的神情說：「自然是真的。」我怕她太過激動又補了句：「淡定些，免得徒生了什麼變故。」
說完我朝宋唐和呂氏的方向弩了弩嘴，紅靈立刻噤聲，明瞭的點點頭。
她湊到我耳邊，細聲說：「二少奶奶的大恩大德，紅靈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我不在意的點點頭，說：「進去吧！」
紅靈點點頭，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隱藏起開心，盡量像個沒事人一樣的走了進去。
我也隨著她走了進去，進去時，呂氏正在和宋唐說些什麼，見我們進來了，也是閉嘴不說什麼，只走到一邊去了。
我看著宋唐那愁苦的臉，心說八成是呂氏將話告訴了他，心裡暗暗有底的，當下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端過紅靈手中的碗筷放到床尾的小橫木桌上，親自一口口的餵他吃了。
他不過吃了幾口就說吃不下了，我知道他心裡不痛快，於是笑著吩咐紅靈先下去歇著了，說今夜不用來伺候。
呂氏也是個明眼人，知道我是有話要跟宋唐說，於是也推說要去個老爺請安，先下去了。
一時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兩相對望都是無聲，我擺弄著碗筷，說：「再吃一些罷。」
宋唐微揮手，說：「心裡厭的很，吃不下了。」
我把碗筷放在一邊，走到遠處給他涼了塊帕子，邊擰邊說：「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可你自己的的身子也要注意，多吃些，總是好的。」
他一直在身後不說話，我也沒指望他會答我什麼，我擰乾了帕子敷到他的額頭，說：「紅靈的事，娘親可跟你說了？」
他低低「嗯」了一聲，仍是不多說什麼。
「我想原由娘也跟你說了的，你心裡可還有什麼不痛快，就都跟我說說。」邊說著取下他額頭的帕子，給他擦拭著臉頰的細汗。
「倒也不是不痛快。」他歎息了一聲，又是一副老成的樣子：「只是覺得我病著，沒什麼能耐保護你和娘親，倒是讓你們受委屈了。」
我給他擦臉的手在聽到這句話時怔了征，心裡不由不顫，原來他竟還知道關心我。稍收斂了情緒，說：「我和娘親能有什麼委屈呢？只要你好了，我們就安樂了。」
他微微點頭，說：「只怪我自己這身子不爭氣，你雖然是要走的，可伺候我也盡心盡力，我卻要你一個女人為我這樣設想，心裡苦惱的很。」
我一時禁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了，只又走過去給他涼帕子。
「你放心，等我身子好了後，一定好好的保護你們，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的。」他的聲音徐徐在身後響起，這是成親這麼久以來，他跟我說話最多的一次了，他道：「也確如你所說，紅靈走了，也許對我的身子反而好些。」
我涼帕子的手不禁停了停，原來他早已知道了，我一直以為他病在床上什麼都不知道，竟然這樣都能知道，證明他也不是個簡單的人。
果然在這豪門裡，要尋個簡單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坐到他身邊，復又拿起一碗奶昔說：「糯米團吃著膩味，用些奶昔吧，吃了晚上也好睡些。」
他似是不願，稍偏了偏頭，把嘴別過去。
我只耐心的遞在他面前，好言好語的說：「既然你要保護我們，不好好吃東西，身子怎會好起來？不好起來，怎麼保護我們呢？」
他看著我，略一思索，彷彿覺得我說的有理，看了看那奶昔，自己端過去，一股腦喝了個乾淨，我詫異的看著他，這可是他第一次自己摸碗吃飯啊。
他看了看我，難得一笑，說：「我是男子漢，以後這些小事，都由我自己來做。」
我見他開朗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竟覺得他神色俊朗，氣色好了許多。
我心裡頗高興，說：「這可好的很，我天天給你餵飯，倒覺得跟個孩子似的。」他也不生氣，只是語言帶了哽咽：「苦了你了！」
叫進婆子給他擦過身子，我親自給他捏了捏身子，才準備就寢。他躺在床上，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睡意，我笑說：「怎麼？不是沒有不痛快嗎？怎麼還睡不著呢？」我略帶調戲的說：「莫不是心裡捨不得紅靈丫頭吧。」
他看著我失笑，難得的好精神：「我可以理解你這是在吃味嗎？」被他那炯炯眼神看著，我禁不住紅了臉，暗罵自己沒出息，居然會在這樣一個少年面前紅臉。
他也不再追問我，只是說：「只是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我若是老這樣不開懷，苦的是愛我的人，樂的是恨我的人，我以前一直糊塗了。」他稍側臉認真看著我，說：「這都是你提醒了我。」
我淡淡一笑，說：「這沒什麼，我的職責就是讓你快點好起來。」本還想說，你好了我就可以走了，但看他那樣的開懷的神色，不忍說，只好吹了燈，說：「早點歇息吧！」
這一夜，我們都睡的特別好，也不知道是白天行路太累了，還是沒有被宋唐那永遠沒有止盡的咳嗽吵醒，總之就是這一夜，睡的很安穩。
待到第二天早晨剛一起床，大夫人那邊就派人來說了紅靈的事，說是擇個吉日就給她正式開臉，從我們房裡直接接出去。
紅靈正在旁邊伺候我起床，聽到這樣一說，歡喜的眼淚就滾了下來，我看著也為她高興，忙扶著要為我下跪的她，從荷包裡拿出銀子打發了來稟告的人，說：「你就先下去將養著吧，這以後可就大小是個主子了，我這邊今天就出去再買個丫鬟，以後就不用伺候了。」
她更是感激，拉著我的手，抽抽搭搭說：「二少奶奶菩薩心腸，以後紅靈萬不敢忘記分毫二少奶奶的恩情，我以後一定日夜祈禱著二少主的病快些好起來。」
我拉著她的手，替她揩著淚說：「這麼大個人了，以後又是有身份的人，且懷著身子，可不能隨意哭泣了，快些下去好生準備準備，吉日怕是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