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上回說到黛玉的舅家表哥寶玉給辟邪咬了屁股,雖然哭得是驚天動地,可是隨侍的那丫頭名喚珍珠者,卻是不敢帶他回家請大夫診治,只先將他送到了醫館,請大夫上了藥,說無大礙才放心。
寶玉明亮清澈的眼裡含著兩泡眼淚,稚嫩如他,並不明白珍珠此舉為何。
「珍珠姐姐,為什麼不叫我回家告訴了老祖宗這件事情,打發人去接了那妹妹回家呢?這樣的妹妹,比咱們家上上下下幾百個女孩子可都是勝過十倍。還有咬了我的獅子,定然要太太殺了它方好,可別跟著那妹妹,一時不妨就咬了她。」
聽了寶玉天真的話,珍珠溫柔地將寶玉摟在懷裡,拿著手帕輕輕擦拭著寶玉臉上的淚痕,含笑道:「若是老太太知曉你出來淘氣,老爺必定打你一頓,偏你還拿著草棒兒去戳老虎的鼻子不成?」
一聽到父親,寶玉登時渾身都酥了,又聞到珍珠身上濃濃的脂粉香味兒,心中喜歡,哪裡還剛提出半個字兒?
回到家中,果然是半個字也不曾提。
寶玉年幼,卻只因珍珠今日頭上戴的花兒香氣比別人分外濃郁,心中喜歡,方才急急忙忙只抓著她出來陪著自己,那賈母雖因珍珠只是個小丫頭,不大得心意,但是卻是在市井之上長大,素來也極老實溫厚,故而破例吩咐她陪著寶玉出來。
只寶玉的奶娘李嬤嬤等人卻因好不容易出來一遭兒,故而跟得不是很緊。
眼見寶玉被咬,若是回去,必定人人受責,因此聽珍珠如此告訴寶玉,彼此心裡自然也都願意。
倒是賈母瞧著寶玉眼睛紅腫,走路不對勁兒,便問道:「寶玉今兒怎麼著?可是摔著了?哭了不曾?」
寶玉忙陪笑道:「回老祖宗的話,不曾有什麼事情,只是不妨風沙迷了眼睛,所以揉得紅腫了一些。」
珍珠的心在賈母問話的時候,幾乎不曾提到了嗓子眼兒,又聽寶玉答話,方才放下心來,心中對寶玉更為盡心。
寶玉屁股被咬,痛得還是厲害的,自然是不敢坐下,只伏在賈母懷裡撒嬌,道:「老祖宗,今兒孫兒在外面瞧見了一個好生標緻的妹妹,比孫兒小了一兩歲,可是竟是形容不出來的,要是住在咱們家就好了。」
賈母聽了這話,有些兒不信,看著一旁穩穩坐著的迎春探春兩個孫女兒,皆是容顏秀麗,天生的美人胚子,便道:「竟在老祖宗跟前撒謊,天下間的女孩子,還能有比你這三個姐妹更齊整的?」
寶玉忙道:「孫兒可沒說謊,不然就問珍珠姐姐,那妹妹天生一段尊貴,雖然嬌嫩,可是大氣天成,竟不能比的。」
賈母眼睛看著珍珠,問道:「果有此人?」
珍珠忙恭恭敬敬地躬身回道:「回老太太話,確有此人。只是舉止卻是輕浮了一些,比不得咱們家的姑娘穩重端雅。」
賈母自言自語地道:「倒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很該結交結交才是。」
一直坐在下方默不作聲的賈王氏卻道:「天下間的女孩子,只怕沒有一個能逾越了我那侄女兒寶釵去!」
寶玉聽了這話,便好奇地問道:「還有一位標緻的姐妹不成?怎麼卻不曾見過呢?」
王夫人神色略帶一些喜容,卻道:「你怎麼能見過?她遠在金陵老家呢!前年德妃娘娘還帶她去過承德的避暑別宮,很得德妃娘娘的心意,賞賜了不少的玩意兒與她,我也只在娘家裡,正好見到我那妹妹帶她來探親,那個小模樣,標緻得很,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當家主母的風範。」
賈母卻不接話,只問道:「雲兒也該接過來了罷?」
王夫人忙道:「已經打發人去了,想必午時也該到了。」
賈母點點頭,道:「這雲兒才沒了父母,我也該多疼她一些兒,來這裡就與三春姐妹一般吃穿用度。」
王夫人起身答應了,陪笑道:「這是自然的,怎麼好怠慢了親戚呢!」
到了午時的時候,還沒用飯,便見周奶娘抱著湘雲過來,淘氣地蹦跳著進賈母懷裡,蹭道:「老祖宗,雲兒好生想您!」
賈母摩挲著她渾身上下,見她雖比探春小了一兩個月,卻亦已顯露俊俏的小模樣,心中十分喜歡,道:「瞧你,一個活猴兒似的,別把我一把老骨頭都蹭散了。」
湘雲偎在她懷裡,看著粉妝玉琢的寶玉,忙又跳到他恩前,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忽然拍手笑道:「是愛哥哥!」
迎春坐在一旁聽了這話,笑道:「小小年紀的,就是愛咬舌子說話,再不改,明兒裡長大了只怕也改不得了。」
湘雲卻是對她伸伸舌頭,扮個鬼臉,道:「才不會呢!」
看著侄孫女淘氣,賈母卻甚是喜歡,吩咐一旁靜靜站著的珍珠道:「史大姑娘住在這裡,就由你來服侍,可仔細了。」
珍珠忙躬身答應了,湘雲復又拉著珍珠唧唧呱呱說話,滿室都是她的笑聲。
賈母將此事交代完了,才又問道:「揚州可有信兒傳來?」
王夫人忙站起來,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賈母,陪笑道:「瞧媳婦這記性,竟忘記這件大事了。」
賈母打開一看,卻是滿紙憂傷彷徨之言,雲江南一帶幼女頻頻失蹤,小黛玉貪玩,竟一去未見回,如今更深露重,加之思女心切,賈敏忽而患病,臥床不起等等言語,紙上還有賈敏一些淡淡的淚痕,確是賈敏手書。
賈母大驚失色,已然眼中滾下淚來,道:「我可憐的敏兒,半世方得此女,如何卻失蹤了?這可不是剜去了我的心肝麼?」
一言既出,滿室皆驚,各人神色不一。
湘雲卻是好奇地問寶玉道:「愛哥哥,那是誰?還惹得老祖宗哭了。」
寶玉見湘雲爽朗靈活,比迎春探春另有一份可愛,忙拉著她的小手笑道:「那是蘇州林家姑媽家裡的妹妹,聽說小名兒叫黛玉,聽老祖宗的意思,似乎是失蹤了,如今找不到呢!」
湘雲撇撇嘴,道:「好好兒的,一家子裡奶子丫頭到處都是,怎麼能丟了?必定是自己淘氣,出去玩兒了罷!」
寶玉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繼而笑道:「想必是妹妹和姑媽捉迷藏,所以姑媽找不到她了。」
湘雲拉著寶玉笑道:「我們也去捉迷藏,愛哥哥,你可不准不找到我!」
迎春雖年僅七歲,素性溫柔,今日卻不由得生氣道:「本是傷心事,你們兩個怎麼卻拿來取笑的?」
說得寶玉和湘雲吐吐舌頭,急忙你拉著我我拉著你,往外面跑出去了。
王夫人聽聞林黛玉失蹤之事,心中暗喜,想來她也明白賈母欲與林家聯姻之事,只是自己卻萬萬不准的,因此心中雖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忙道:「外甥女兒怎麼卻失蹤了?媳婦這就打發人也替姑太太去尋。」
賈母咬牙切齒地道:「真不知道是哪一幫天殺的東西,連我榮國府的外孫女兒也敢拐走!」
說著便吩咐人找來賈政賈赦等人,急急便命打發無數的人各處去幫著尋找,又帶了藥材等物去江南安慰賈敏,不消多記。
賈母這裡四處找尋黛玉,可是黛玉卻是在禛貝勒府中悠遊自在。
可是雛鳥思母,晶瑩的眼淚在眼兒裡轉悠著,就是不敢掉下來,小鼻子也是紅通通的,模樣十分委屈。
眼見胤禛去幫著太子處理政務,滿府裡的人也都是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見沒有人理她,小黛玉委委屈屈地將小身子骨靠著趴在地上沉睡的辟邪,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兒,可憐兮兮地看著緊閉著的正門。
按規矩,除了皇上駕臨,太監傳旨等大事,正門是輕易不開的,來往出入皆從側門角門,是以禛貝勒府的正門緊閉。
跟著來的一共是四個丫鬟,宜人,可人,慧人和媚人,慧人最是溫柔賢惠,攤開手裡溫暖的小披風,替黛玉繫好,道:「姑娘在外面吹風做什麼?仔細貝勒爺回來,又要訓話了。」
黛玉小手小腳巴在慧人身上,嗚嗚咽咽委委屈屈淒淒慘慘地道:「慧人姐姐,玉兒想娘娘,想爹爹,想家裡的姐姐伯伯叔叔哥哥,還有出寶的大假山,玉兒想家嘛!」
慧人輕歎了一口氣,抱著黛玉輕輕哄著,道:「老爺和太太,還有家裡所有的人,一定也都想姑娘的。」
黛玉嘟囔道:「既然想玉兒,為什麼不要玉兒在家裡呢?爹爹娘娘好壞壞!」
慧人自然不能說是林如海為護黛玉周全,才忍痛割舍下父母女兒之情,送她在胤禛府上。
小手抓著披風捂著小肚子,黛玉的小身子扭了扭,滑落下來,爬到辟邪身上,拿著草棍兒搔弄著辟邪的耳朵和鼻子。
辟邪睜開眼睛瞅了瞅是黛玉,便繼續酣然大睡,並不理會。
黛玉抓著小草棍兒,驚奇地哇哇大叫:「辟邪好厲害,為什麼不怕癢癢兒呢?玉兒賴床的時候,四哥用雀翎搔弄玉兒鼻子的時候,玉兒會打噴嚏!」
辟邪不理黛玉的哇哇大叫,也不想想,他是仙家靈獸,開天闢地之時便已存在,怎麼能和凡人一樣?
正在這時,卻見出去給黛玉買些市井小玩意兒的宜人匆匆從角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