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月的清晨,帶了一點冬日的薄寒,今年倒是沒有雪花飄落,已露淡淡春色。
賈敏拿著手裡給女兒做的新衣裳,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林如海卻在看書,見狀不禁莞爾,道:「娘子就不用擔憂了,有四爺帶著她,還怕她淘氣不成?」
賈敏嘟囔著嘴,露出小女兒的嬌態,忿忿不平地道:「我才是玉兒的娘呢,這娃娃,倒是和四爺親。」
林如海更是為之失笑不已,道:「素日裡你常常跟我說,玉兒跟著四爺倒好,至少身子骨也壯健些,如今你又埋怨了。」
賈敏瞪著林如海道:「你竟處處都替四爺說話,我卻問你,他可什麼時候將玉兒送回來呢?」
林如海聽了,思索了半日,才道:「想必也是快了,年初皇上晉封了四爺為貝勒,聽說晉封之後就已經啟程南下了,想來是在玉兒生日的時候將玉兒送回家裡來罷。」
賈敏將手裡的衣裳打疊整齊,道:「最好是這樣,若是我女兒的生日他還不送回來,我和他沒完。」
一腔子的怒氣正沒處使呢。
林如海不覺凝目看著愛妻,起身走過去將手放在她肩上,道:「你今日的火氣大得很,竟是怎麼了?」
賈敏將手裡的針線重重一放,忿忿地道:「還有什麼事情?昨兒個娘從京城裡打發人送信來,信裡說孫子寶玉聰明機靈,又生得好清俊模樣兒,想將玉兒和他們家的寶玉訂親,著實是叫我氣了一夜。」
林如海冷笑道:「想必瞧著我們林家竟是一頭肥羊呢,處處都想和我們林家有瓜葛。」
賈敏歎道:「話是這麼說,只是她終究是我老母,小時候最是疼我。」
林如海輕輕撫著愛妻粉嫩的臉頰,道:「娘子不用太過憂心了,不知那寶玉模樣品性,如何能依?再說了,好歹四爺這樣疼玉兒,必定也是不允的,難道岳母還要當著四爺的面強硬訂親不成?」
賈敏的歎息聲如風吹桃瓣:「相公你是明白的,當日裡為了填補家裡幾十萬兩的虧空,他們將我推上花轎,我就已經寒心了,因此才立誓終生不進京城。這些年母親年年寫信來催促,總說相公至今無職,好歹進京共敘天倫,我卻一直推脫。我已經給他們算計至此,再不想我的女兒也給他們算計,他們必定是算計著我們日後嫁女兒的那筆豐厚的嫁妝呢!」
說著一雙水盈盈的眼波凝視著丈夫,賈敏聲音微帶涕泣:「母親固然是愛女如寶,可是我卻知道這是她最精明之處,用親情牽絆,一心一意只在意著她寶塔尖的地位罷了。這些年我身子骨一年比不得一年,若是我不在了,母親來接玉兒,你可切記萬不能答應送玉兒過去,那裡可是虎狼之窩。」
林如海掩下心中的不詳之意,緊緊擁著妻子,道:「說什麼話呢?你身子好好的,咱們好生調養,總是能好的。咱們在菩薩跟前立下盟約,你可是要陪著我生生世世的呢!」
黛玉清脆脆嬌嫩嫩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凝重:「爹爹娘娘,玉兒回來了喲!」
一個小粉人兒帶著清晨的霧氣,跳脫著就擠進了林如海和賈敏的懷裡,嚷道:「玉兒也要抱抱!」
賈敏拭乾臉上的淚痕,故意嗔道:「你還知道回來的?還記得家裡有爹娘的?娘還以為你在外面玩瘋了不記得回家了。」
黛玉討好地往娘親懷裡鑽,使勁嚷道:「玉兒愛娘娘,玉兒愛爹爹,玉兒還帶了好多多禮物給娘娘和爹爹喲!」
纖指輕點著黛玉的額頭,賈敏心中喜悅,道:「淘氣鬼!別的沒學來什麼,倒是小嘴像抹了蜜糖似的。」
黛玉得意地在賈敏懷裡手舞足蹈,道:「四哥有教玉兒認字,玉兒還會下棋,老爺爺送了玉兒棋盤,伯伯送了玉兒如意,還有,還有,伯伯把四哥給玉兒了喲!四哥是玉兒的了!」
林如海見女兒和愛妻親熱,自己便在一旁喝茶,聽了黛玉這得意的話,竟給口裡的茶水嗆住了,不由得一陣咳嗽。
將胤禛送給了玉兒?虧皇上想得出來。
賈敏也是詫異地眨眨眼,問林如海道:「相公,我是不是聽錯了?皇上將四爺賞給了玉兒?」
林如海道:「娘子,你沒聽錯,我也沒聽錯,四爺如今,是咱們家玉兒的了。」
說到這裡,卻又忍不住捧腹大笑,真是他林如海的好女兒,連皇子都是她的了。
黛玉顰眉嘟嘴地叫嚷道:「玉兒可沒有說瞎話喲!四哥是玉兒的了!不信就問四哥!」
說著粉嫩嫩的小手就往外一指,林如海才想起來黛玉既然回家,胤禛必定也到了,忙整衣出去迎接。
果然胤禛一身簡單的青衫立於桃花樹下,腰上並沒有什麼佩飾,只有一根青色絲絛繫著一枚夜明寶珠。
絕塞明月!
林如海些微有些驚詫,卻將這份驚詫掩在了心中,只上前見禮,笑道:「貝勒爺倒是有空送玉兒回來。」
將林如海的驚詫盡收眼底,胤禛卻是淡淡地道:「朝野風雲變幻多端,只不想趟此渾水而已。」
一時到了正廳坐下,林如海方問道:「貝勒爺這次能在江南停留多久?也好叫人給貝勒爺收拾房間。」
胤禛抬手阻道:「跟皇阿瑪已經告假一年,再逍遙一年半載罷了。你也不用再收拾什麼房間,仍舊是先前的就成,我還打算帶著玉兒再走走江南的山水景色,日後恐怕也沒這麼大的清閒來遊山玩水了。」
聽了胤禛的話,林如海不禁苦笑,這是他的女兒好不好?倒是胤禛理所當然就帶著黛玉遊山玩水。
胤禛卻突然問道:「我方才似乎在房外聽到太太說什麼賈家的老太君寫信來提親?」
語氣中已自然而然帶著一些莫名的怒意。
林如海聽了一怔,隨即便道:「老太君雖有此意,但是身為玉兒的父母卻是絕不答應的。」
胤禛略有些詫異地問道:「這卻是為何?」
林如海歎了一口氣,道:「想必四爺是不知道的,當年娘子嫁入林家的緣故,卻是賈家的一筆數十萬兩的虧空由我林家補足。那時候我父親是江寧織造府的長官,原是肥缺,加上門第比榮國府高些,他們便央求了媒人來保親的。」
胤禛目光霍然一跳,道:「明知他們不懷好意,卻為何竟答應親事?」
林如海神情卻有一絲甜蜜,笑道:「四爺是不知道的,不過皇上卻是明白的,我原是認得娘子在先,極是情投意合,亦是因榮國府的小姐是娘子才答應的。不然,怎麼可能會答應這樣的親事,任由別人算計的?」
說著輕指著胤禛腰上的絕塞明月,道:「這是鴛鴦珠,當年我與娘子結緣是因它,它成全了世間無數的有緣人。」
胤禛聽了不由得低頭看著腰上的絕塞明月,輕喃道:「成全了有緣人,真的都成全了麼?」
林如海長歎一聲,道:「他們也是身不由己,還能說些什麼呢?只要你平安,萬事都放心了。」
說著正色道:「方纔聽玉兒說,皇上將四爺,嗯,呃,賞給了玉兒?」
胤禛眼中帶了一點暖意,笑道:「玉兒淘氣,皇阿瑪也跟著她胡鬧,不過金口玉牙,自然是真的。」
林如海聽了也不由得一笑,道:「知女莫若父,這個玉兒可是淘氣得很,別瞧著她年紀小,可是個小人精,性子又霸道,四爺日後護著她,只怕會有不少的苦頭吃呢!」
胤禛卻只是想護著她平平安安罷了,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反正,看透了世事,也不想隨隨便便娶個女人傳宗接代。
自己養個娃娃福晉,也未嘗不可。
思及賈母的提親,胤禛霸道地吩咐道:「立即就請太太寫信回絕了,別叫他們心裡還算計著什麼!若是我知道他們還時時念著玉兒能給他們帶來多少好處,必定不饒!」
林如海卻笑道:「如今四爺可是我們家玉兒的,難道還有誰算計了玉兒不成?」
一想起黛玉得意洋洋地說胤禛是她的,林如海就情不自禁地失笑不已,真是個霸道的小東西。
一說起這個,胤禛就想起來了,眼中帶了一點笑意,將袖袋中一個蠟封的明黃卷軸遞給林如海。
林如海略有些詫異,胤禛道:「這是皇阿瑪的意思,給你的,過了玉兒的生日,就到揚州去上任罷。」
林如海心中已然有些明白,道:「這皇上,竟是不教我們夫妻兩個消停一些兒。這鹽課御史的品級雖然不高,僅是正四品而已,卻偏偏是最肥的差事,又是外任,素來都是財源廣進威風八面的,倒是便宜我們家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誰說康熙不愛胤禛?
這道旨意不用啟開看,也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叫自己給為胤禛存下一筆足以扶持他的財物。
好一個老狐狸,果然不愧是康熙大帝,將胤禛給了玉兒,也將自己吃得死死的,不得不接受這道旨意。
畢竟,自己是答應過她了,要終生扶持胤禛平安。
太子胤礽有其乳父凌普還有賈家扶持,八阿哥胤祀有極精生意的九阿哥胤禟扶持,十阿哥胤俄和十四阿哥胤禎都是八阿哥一夥兒,只有胤禛上尚未娶妻,沒有岳家扶持勢力,所以便叫自己在江南這樣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為胤禛培養一股勢力和財物。
提起賈家,就不得不提起了賈政的長女元春,似乎是選入了太子宮中為女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