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絕望
「李伉，快來救小囡囡！」陳妍帶著哭腔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隔著電話李伉聽到那邊亂哄哄的。
「陳老師，你在哪裡，發生什麼事情了。」李伉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問道。
「我和囡囡從她姥姥家回來，在107國道上車翻了，囡囡被壓著腿了，流了好多血，嗚嗚……」陳妍急促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她急得哭了起來，電話那頭隱約聽到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媽媽不哭，囡囡不疼……」
「師傅，麻煩您上107國道往南開，我有急事！」李伉記得陳妍娘家在商陽向南方向的朝鄉市，剛才陳妍雖然沒說她們在107國道上具體哪裡，但是李伉判斷她們肯定是在商陽南的107國道上出的事。
「出市區啊，那得加錢。」92年商陽市的出租車市場很不規範，基本上沒有打表一說，靠的都是乘客和司機事先講好的價錢，所以司機聽說李伉要去107國道，才有加車錢的說法。
「到了你要多少我都給你，麻煩你快點兒，耽誤了我的事情小心我扭斷你的脖子！」李伉覺得自己都快急瘋了，這個該死的司機還和自己講價錢，自從回到商陽後被他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殺氣被激發了出來。
司機被李伉的語氣嚇得差點尿褲子，他突然覺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少年變成了一頭隨時都會吃人的凶狼，於是手也抖了，腳也顫了，麵包車突突了兩下熄火了。
「你他媽的想死是不是，快點兒！」李伉一把捏住了司機的脖子吼道，他以為司機聽了他的話要罷工。
「兄……兄……弟，我……手腳不聽使喚了，你饒了我吧！」司機牙關打顫的乞求道。
「你讓開，我來開！」李伉鬆開了司機的脖子，語氣稍微溫和了一點，他沒想到司機會被嚇成這個樣子。
司機連滾帶爬的從駕駛座上下來後，李伉直接從副駕駛座上跨到了駕駛座上，司機則上了後排的座位，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和前面的煞神坐到一起了。
黃色的天津大髮質量還是很不錯的，李伉啟動汽車後，一腳把油門踩到底，輪胎發出了尖利的摩擦地面的聲音後，以極快的速度向商陽市南的107國道駛去，走到半路上，李伉邊開車，邊從旁邊拿起自己的電話，給老黃飯館打了個電話，黃夏接的電話，李伉讓黃夏通知黃海軍帶幾個人開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商陽市南的107國道上一個發生車禍的地點。
平時需要二十多分鐘的路程李伉用了不到十分鐘就開到了，下車前他從書包裡拿出一張青灰色的票子扔到了大發的駕駛座上，對所在後排被顛得七葷八素司機說道：「在這裡等著，這100塊錢歸你了。」說完就下車往車禍圍著的人群裡擠去。
司機哆哆嗦嗦的從後排來到前排，拿起那張100塊錢的鈔票，覺得這趟活雖然驚險，還是值了，都抵得過他出車兩三天賺的錢了，但是想起剛才那個少年凶神惡煞般的模樣，他決定溜之大吉，於是也不管李伉交代的讓他在這裡等著的話了，開車掉頭急速逃竄了。
交警還沒有趕到現場，這裡很混亂，李伉擠進人群後發現陳妍乘坐的是一輛從朝鄉發向商陽的少林中巴車，這時候中巴車翻倒在地上，車身已經變了形，車裡裡大部分人都已經隔著碎掉玻璃的車窗爬了出來，路邊上有幾個人坐在那裡，身上明顯帶有輕重不一的傷勢，李伉沒有在車外發現陳妍和小囡囡的身影。
他來到車旁，隔著車窗往裡面看了看，有幾個被壓在車裡的人還沒有出來，其中就有一臉驚慌地陳妍和小囡囡，陳妍沒有被壓住，小囡囡上身被陳妍抱在懷裡，下身好像被壓到了變形的座椅下面，地上有一大灘血格外的顯眼。
「李伉，快救小囡囡。」陳妍也發現了李伉，有些絕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希望喊道。
李伉從車窗鑽了進去，來到陳妍面前，安慰了一句：「陳老師，有我在，小囡囡不會有事的。」
小囡囡看到李伉進來，從陳妍懷裡抬起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格外蒼白的小臉兒說道：「大哥哥，囡囡不疼，媽媽不哭。」說完還抬起小手幫陳妍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李伉被眼前的一幕弄得差點流出淚來，他把頭扭到一邊兒深吸了口氣，然後轉過頭對小囡囡笑著說道：「囡囡真勇敢，大哥哥現在就把你救出來。」
李伉看了看壓著小囡囡腿的車輛座位，小囡囡可能是被座椅下的什麼東西扎傷了腿上的動脈，流了很多血，現在他也不敢貿然把座椅搬開，萬一紮在小囡囡血管上的東西被他拔了出來，股動脈的失血速度會大大加快，如果救護車又不能及時趕到的話，小囡囡就危險了。
「陳老師，有人打120了沒有？」李伉問道。
「不知道。」陳妍臉色蒼白的搖了搖頭，她看到女兒被壓住了腿，又流了這麼多血，被嚇壞了，哪裡還會注意打沒打120,。
丈夫邵家華不在身邊兒，剛出車禍那會兒她下意識的就想到了李伉，正好車上一個乘客往窗外爬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個大哥大，陳妍借了過來給李伉打了電話，李伉的電話號碼她是知道的。
看到李伉在她打過電話後很快就趕了過來，她心裡彷彿一瞬間找到了依靠，原本絕望無助的心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小囡囡的血還在往外流著，李伉決定不再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到的救護車了，他把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刺啦啦撕成了幾個布條，然後把小囡囡的大腿根部用力勒緊打了結。
「陳老師，我把座椅抬起來，你聽我的指揮，我讓你拉，你就把囡囡往外拉。」李伉說道。
「好，我聽你的。」陳妍點了點頭說道。
李伉雙手扳住座椅的邊緣，用力慢慢的把座椅抬了起來，一根小指粗的鋼筋也從小囡囡的右腿上慢慢抽了出來，幸虧扎的不算深，但是也疼的小囡囡哇哇直哭。
「拉，囡囡的腿可能骨折了，小心點兒！」李伉叫道。
女兒的哭聲讓陳妍又是心疼又是緊張，聽到李伉的命令，連忙小心翼翼的把小囡囡的腿從座椅下面拉了出來，因為李伉事先做了處理，小囡囡沒有出現大出血，李伉放下座椅後也長出了口氣。
李伉害怕小囡囡的腿骨折，他讓陳妍把小囡囡放在了座椅旁邊的，他則從車裡出來，來到車前門旁，這時候司機都已經爬了出來，他看到李伉把副駕駛車門打開，於是和另外一個女人一瘸一拐的來到李伉面前說道：「你要幹什麼？」
「你們讓開！」李伉瞪了司機一眼，他有些怨恨這個司機，好好的車能摔成這樣，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開車的。
司機和女人被李伉等過來的眼神嚇得手腳冰涼，下意識的躲到了一旁。
卡啦啦，在兩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李伉把車門給掰了下來，他的舉動也把其他人給震驚了，硬生生的能把一個車門給掰下來，這得多大的力氣才能做到。
然而李伉卻沒有心情去欣賞周圍人們震驚的神情，他拿著車門又鑽進了車廂裡，李伉脫下身上的毛衣墊到了車門下面，然後和陳妍把小囡囡小心翼翼的搬到了車門上。
陳妍看到李伉比自己這個當媽的對小囡囡都細心，心裡感到很慚愧的同時對他的依賴心理也在不知不覺中加重了許多。
「海軍，還有多長時間能到？」李伉給黃海軍打了電話。
「馬上就到，我已經看到現場了。」黃海軍答道。
「快點兒，我在車裡！」李伉說完就把電話掛掉了。
很快黃海軍帶著幾個人趕了過來，李伉和黃海軍把小囡囡從車廂裡慢慢抬了出來，抬到了黃海軍開來的豐田海獅商務車上，然後快速的往醫院趕去，至於其他被困在車裡的人們，就交給幾乎和黃海軍開著的豐田海獅交錯而過的交警去處理好了。
豐田海獅比李伉來時的那輛天津大發要快得多，也穩得多，一路上，小囡囡雖然沒有出現大出血，但是右腿上的血還是一直慢慢往外流，心疼的陳妍一直在一旁掉眼淚，李伉心裡也很著急，他到之前小囡囡已經流了很多血了，如果不及時把她送到醫院進行輸血的話，恐怕她會很危險，而且陳妍的眼淚也讓他心裡像是下了火一樣，於是他不停地催促黃海軍快點兒。
結果只用了七八分中，闖了五六個紅燈，豐田海獅在一溜開著警燈的警車的追擊下停到了商陽市人民醫院門口。
「海軍，你先和交警周旋著，不行就打電話xxxxxx，就說是李伉找他幫忙。」李伉把商陽市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趙東梁的電話給了黃海軍，這個趙東梁因為政治上站對了隊伍，所以在林衛東當上商陽市委書記後，他也跟著水漲船高，進了市委常委班子，升任商陽市政法委書記，兼任公安局局長。
「好的，你快去吧。」黃海軍拍了李伉的肩膀一下，示意他病人要緊。
李伉和老黃飯館過來的幾個夥計抬著那個放著小囡囡的車門往醫院急診部快速去了。
小囡囡進了手術室，一直依靠一股意志力支撐著的陳妍終於支撐不住了，她突然靠著手術室外的牆壁臉色蒼白的倒了下去。
「陳老師，你怎麼了？」李伉大驚，連忙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陳妍問道。
「李伉，我沒事！」陳妍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說道。
「不行，你也要做做檢查，都怪我疏忽了。」李伉有些內疚的說道，他剛才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小囡囡身上，卻忽略了陳妍也剛剛經歷了一場車禍。
「不用了，我沒事的。」陳妍搖了搖頭說道。
「陳老師，這次我替你做主了，這個檢查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我這就去幫你找醫生開單子去！」李伉嚴厲的說道，說完他把陳妍按到手術室旁邊的座椅上，直接就去找醫生了。
「真霸道，我還是你老師呢。」陳妍咕噥了一句，心裡卻有些暖烘烘的，這種表面上的霸道實際上是一種變相的溫柔啊，李伉這種霸道的溫柔讓她很享受，心裡有些異樣。
沒有兩分鐘，李伉就拿著一個單子走了過來，他把單子交給了一個老黃飯館的夥計，讓他陪著陳妍去做檢查，而他則守在了小囡囡的手術室外，他和陳妍最少要有一個人守在這裡，萬一有事也好照應著。
手術室開了，一個護士走了出來。
「誰是孩子家長？」護士問道。
「我是。」李伉連忙走上前去。
「孩子需要輸血，她的血型是hr陰性，醫院現在沒有這種血，需要採集家長的血樣看是不是也是hr陰性。」護士解釋了一下，她的解釋卻把李伉嚇了一跳，他是知道這種罕見的血型的。
「我是她哥哥，抽我的血檢查吧。」。李伉說道。
「好的，你跟我來。」護士說了一聲，帶著李伉去了血液檢驗科，採集了李伉的血樣做了檢查，很快結果就出來了，但是負責檢查的醫生臉上表情很奇怪。
「大夫，我的血有問題嗎？」李伉問道。
「奇怪，難道還有hr中性血？！」醫生沒有理會李伉，自顧自言自語道。
「大夫，我的血液能不能用！」李伉加重了口氣問道。
「你的血液不符合條件。」醫生下了結論。
陳妍檢查完了，結果還需要一會兒才能出來，她擔心女兒的手術，於是就先回到了手術室外邊兒，結果發現李伉垂頭喪氣的從外邊兒回來。
李伉看到陳妍，連忙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陳妍聽到自己女兒竟然是hr陰性血，她苦笑了一聲說道：「囡囡爸爸的血是hr陰性，我的是陽性，以前檢查過的。」
這時候，護士又從裡面出來問道：「檢查出來了沒有，孩子急需輸血，半小時之內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血液的話，孩子就會有危險。」
李伉和陳妍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都有些絕望，現在唯一能給囡囡輸血的邵家華還不知道在哪裡。
「護士，我們的血型都不合格，你看是不是能問問其他醫院的血庫有沒有hr陰性血？」李伉問道。
「全市的血液都是從市中心血庫取的，人民醫院沒有，其他醫院肯定也沒有。」護士一句話把陳妍和李伉的心達到了絕望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