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軒志幹什麼要跟蹤自己呢?司徒雲海有些意外,心裡想了想,問道:「幾個人?」
「兩個。一個在擦皮鞋,一個在看報紙。」黃阿毛肯定地說道:「這兩個人是笨蛋,擦鞋的都擦了兩個小時,看報紙也在那裡看了兩個小時報紙,那眼睛還時不時地往我們這邊瞟。不是監視的,又是什麼人?」
司徒雲海心裡有些慌,畢竟他是第一次出來幹大事的,有些情況已經超出了他的經歷範圍。看著身邊的兩個滿不在乎的小子,他心裡倒有些踏實了。管那麼多,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晚上許松林按時來接他們。
「說,兄弟,你是不是看不起大哥這個治安軍?」喝著酒,閒聊著,許松林忽然改口問了這麼一句。
司徒雲海差點沒被酒給嗆住,咳嗽了一陣才指著許松林:「大哥,你這話可是生分了。不是我看不起你們治安軍,我不是說了,有機會一定來嗎?」
「有機會?著不就是在敷衍我嗎?」
「大哥,這老話說,人無信不立,咱們都是在江湖上混的,總要講個義氣吧?小弟前年這條命危在旦夕,是現在的老闆救了我,我答應他為他干五年的。」
「哦,是這樣。對了。」許松林忽然把頭靠過去,低聲問道:「你那個老闆是不是『四哥』?」
「『四哥』?什麼四哥?」司徒雲海不明所以,這個「四哥」是個什麼人?江湖上什麼時候冒出了這個名號?
「新四軍啊?」許松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哎呀我的好大哥,你別開玩笑了。我們老闆可是專門和外國人打交道的,什麼新四軍,不就是以前的*嘛。怎麼,他們也打鬼子?」司徒雲海暗想這新四軍都活動了一年,影響到也挺大的,以前消息閉塞,現在倒是個好機會聽一聽。
看看司徒雲海的臉上也不像是在說謊,許松林便把這裡和四周新四軍的活動範圍。**的活動範圍大致說了一遍。
這消息讓司徒雲海驚訝萬分,距離南京、上海這麼近的地方,竟然就有**的大部隊,可是他們為什麼按兵不動?難道就不能像『共產』黨武裝那樣打游擊?非要把這個功勞讓給『共產』黨不可?
帶著疑問回到旅館,司徒雲海沒有馬上休息,理了理思路,把黃阿毛和康直叫過來:「兄弟們,做哥哥的現在實話告訴你們,這一次我是準備把鬼子的一船打仗用的物資給截了。天亮以後我們就要上船,會出現什麼意外,我也不知道。我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應該先問問你們。要是不想去的,我也能理解,不要有顧及。再說……」
「司徒大哥,啥也別說。」黃阿毛搖搖頭打斷司徒雲海:「既然有危險,我們更不能離開。」
「難道大哥忘了那天你救了我們,我們發的誓?」康直指著胸口說道:「『為了殺鬼子,犧牲性命也在所不辭。』」
司徒雲海當然記得這個誓言。那一回這兩個人在街上,和三個喝醉酒的鬼子迎頭相撞,被鬼子一頓暴打。鬼子把兩個人打得頭破血流還不解氣,竟還準備拿刺刀戳死他們。幸好司徒雲海那時路過,好說歹說才救了他們。
傷好以後的一天,兩個人把司徒雲海帶到一個地方,指著三具鬼子的屍體對司徒雲海說他們已經報了仇,現在準備投新四軍去,臨行時特意告個別。
司徒雲海幾乎想都沒想救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了兩個人。康直剛才說的誓言,就是他們在那個時候說的。
那段時間,正是橫邊淺中毒住院的時間,把屍體處理以後,失蹤的三個鬼子讓日軍一陣好找,最後不了了之。
「不是。」司徒雲海歎了口氣:「我當然沒有忘。只是明天事情很大,鍾馗大哥也要親自來接應這批貨,一旦出事就完了。所以這個也是他的意思。」
「鍾馗大哥」是司徒雲海給肖彥梁取的外號。鍾馗是傳說中專門捉鬼的神仙,肖彥梁很是喜歡這個名字,所以,葉克明、司徒雲海等人發展的隊員,都知道這個組織的最高領導人叫鍾馗大哥,並不知道具體是誰。
「鍾馗大哥要親自來?」黃阿毛、康直心裡激動,齊聲問道。經常聽司徒雲海講,這個頭領已經給了他們太多的神秘了。
「是的,一旦明日有變,所有的人就都危險了。」司徒雲海點點頭,繼續說道:「我這一次帶你們來之前,鍾馗大哥就交待過,人命大於天,這一次沒有搶到鬼子的東西,可以下一次搶,可是命卻只有一條。如果你們感到有危險,就不要行動了。」
「大哥,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黃阿毛明白了謝什麼,好奇地問了一句。
司徒雲海點點頭,卻沒有說話。那天著兩個人並沒有參與對高軒志的行動,這些也不好告訴他們。而白天高軒志的態度,給司徒雲海的感覺,完全沒有誠惶誠恐,戴罪立功的那種表情,有的,也就是一種有恃無恐的樣子。所有的這一切,加上剛才有人監視,都讓他有些起疑心。
「大哥,你這就不地道了。」康直想到不想就說道:「我們的命是大哥救的,大哥當初救我們,就是留著我們打鬼子的。你現在讓我們留下來自己一個人上去,那麼當初你救我們就是救錯了。」
「康直說的沒錯。有危險沒危險有什麼關係。要是沒危險還打什麼日本鬼子?除非大哥你不上船,否則我們是一定要跟著你的。」黃阿毛跟著說了一句。
司徒雲海心頭一陣感動,抓住兩個人的肩膀:「好,既然你們這麼想,我也沒什麼多餘的話講。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一切隨機應變。」
「明白。」得到允許的兩個人欣喜若狂。黃阿毛滿臉笑容地小聲問道:「大哥,這次要是完成任務,我們會不會見到鍾馗大哥?」
「沒問題。你們現在不認識鍾馗大哥,可他是早就認識你們的。」司徒雲海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鍾馗大哥認識我們?」顯然這個消息讓兩個人興奮不已。
司徒雲海看著兩個露出孩子般笑容的手下,也跟著一笑:「是的。我們組織所有人他都認識。」收起笑容,又說道:「你們早點誰,明天還要早起。記住,明天我要一直在船頭甲板那裡待著,鍾馗大哥看見我了,就會出來劫船,要是沒有看見我,就知道我們出事了。所以,明天你們的任務就是隨時提高警惕,應付不測。」
「鍾馗大哥他們在哪裡下手?」黃阿毛剛問完,就看見司徒雲海瞪了自己一眼,伸了伸舌頭,趕緊走了。
吹滅煤油燈,三個人和衣倒在床上。司徒雲海卻怎麼也睡不著,他伸手摸著放在枕頭下面的槍,怔怔地發呆。
所有的計劃,都已經告訴這兩個人了,可是明天一旦真有情況,他們到底會表現出什麼樣子?他有些害怕。警察局的人,並沒有受過多少軍事訓練,也沒幾個上過戰場,像暗殺這一類的事情,他們可以做,也絕對不會做的比別人差,可是明天是和敵人面對面直接對峙,他們有這樣的心裡準備嗎?
迷迷糊糊之間,他被黃阿毛叫醒。臨晨四點不到,天已經微微發亮了。一晚沒睡好的司徒雲海再一次命令各人仔細檢查一遍自己的裝備,打開門向碼頭走去。
一艘小火輪靜靜地停靠在碼頭上,高軒志焦急地來回走動,地上已經丟了數個煙頭。看見司徒雲海終於出現了,他滿臉笑容地迎上去:「哎呀,可把你等到了。咦,這兩位是……」看見司徒雲海身邊忽然多了兩個陌生人,高軒志吃了一驚。
「這是小的手下,高參議勿怪。怎麼樣,大哥,小弟混出來了吧?」司徒雲海笑著給高軒志解釋了一下,又對著站在高軒志身後的許松林「炫耀」道,儘管後者是個營長,管的人可比他多了許多倍。
許松林上前幾步,笑著拍了拍司徒雲海的肩膀:「唉,你這傢伙,昨晚逞什麼能耐,還以為你出去幾年酒量大漲,誰知道還是這樣。再過一會你要還不來,我可是準備著派人過去呢。你看把高老爺急成什麼樣了。」
「還不是大哥你灌的酒?」司徒雲海微微一笑,又對高軒志問道:「敢問那批貨不知道……」
「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了。」高軒志壓低聲音說道:「因為鬼子眼線多,我就先把貨裝好了,你看……」
「高參議辛苦了。你辦事我放心,沒有檢查的必要。」司徒雲海雙手抱拳,行了一個禮:「昨晚喝多了,起來晚了,還請高參議不要介意。」
「哪裡哪裡,老兄客氣了。」高軒志指著小火輪,壓低了嗓子:「東西都在船上,什麼時候走,就等你一句話。」
司徒雲海早就注意到了那艘小火輪,甲板上和碼頭上都是治安軍的人,左看右看也沒有什麼破綻,便衝著高軒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高參議,你先請。」
沒想到高軒志並沒有挪動腳步,而是苦笑著說:「兄弟,今天在下可是不能陪你去了。皇軍,哦不,日本人通知,中午在縣城開會,我,我也是沒辦法啊。所以我讓你兄弟許松林和你一起去。」
司徒雲海忽地扭頭盯著高軒志看了一陣,後者的臉色卻沒有什麼變化,這才微笑著搖搖頭:「高參議,這可是你的貨,要是出了一點問題,在下可擔當不起。」
高軒志愣了一會,看著這個鋤奸總隊人員的堅毅目關,也明白不去是不行的了,臉色頓時變白了,哆嗦著點點頭:「也罷,那在下就捨命陪君子,日本人那邊的會,就讓人給告個假,說我生病了。」
轉身吩咐身邊的管家一些事情以後,高軒志艱難地邁開腳步,引著司徒雲海上了船。
一聲轟鳴,小火輪啟動了。
清晨涼爽的江風吹在身上很是讓人舒服。可是司徒雲海一點也不舒服。上船前高軒志的表情加深了他的懷疑。他為什麼不上船呢?是害怕?還是有什麼隱情?
座位對面的高軒志正輕輕地吹著茶杯裡飄起來的葉子,一副很是輕鬆的樣子。可是誰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和很輕鬆呢?從上船以後,高軒志幾乎就一句話不說了,基本上屬於司徒雲海問一句,他答一句的形式,稍微話說重一點,他就滿臉堆笑陪不是,讓司徒雲海有火卻發不出來。
站起來想靠著船舷散散心,卻沒想到被一個治安軍攔住了。這一下司徒雲海可找到發洩的了。臉一沉:「高參議,這是怎麼回事?」
「哎呀,誤會,誤會,這還不是怕你出什麼意外,我沒法交待嗎?」高軒志滿臉笑容地站起來,向甲板四周看了看:「這江上風大浪急,小火輪雖然比那些個漁船大點,可也不是很安全的。瞧,」指了指自己:「我還不是從來不靠近船舷。」
高軒志的話,彷彿句句有含意,似乎在暗示著什麼,可司徒雲海只是有那麼一點疑惑,卻無法弄明白什麼。
弄不明白就弄不明白,既然高軒志這麼說,司徒雲海倒也還真不好再說什麼了。
正想著,許松林走了過來:「算了,算了,走,陪哥哥抽煙。」說完,拉著他就走,可是司徒雲海的臉色卻變了。
讓他大吃一驚的事情,就是那個攔住他的治安軍沒有向許松林敬禮!
走到一邊,許松林掏出煙卷給他點上。
「大哥,你怎麼了?神神秘秘的?」看到許松林奇怪的舉動,司徒雲海調整了一下情緒,著一切實在是太奇怪了。
「兄弟,」許松林警覺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問道:「或許做哥哥的不該問,可是又不能不問。」
司徒雲海心裡微微一驚,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好笑著說道:「有什麼事,你儘管問,做兄弟的,能回答就回答。不過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問吧。」
「那個高參議以前也是從來不靠近船舷的嗎?」
「那是。除了上海的大輪船,司令從來是呆在船艙裡不出來的,別說船舷,就是甲板也不願意去。你想,這萬一一個浪子過來,被水濺了一身,不是很危險嗎?今天就不知道怎麼回事了,居然跑到甲板上喝茶來了。」許松林說完,自己先笑了:「要是這船顛一下,司令正在喝茶,那,那,那可就好看了。」
這樣的話讓司徒雲海也笑了,心裡微微放了點心:「原來是這樣。大哥,你有什麼問題要問小弟的?」
剛才關於高軒志的笑話,多少衝淡了一開始的緊張氣氛。許松林沒有馬上開口,而是先豎起大拇指:「兄弟,看不出來,幾年時間你可是真長進了。你是應該看不起大哥的這個治安軍。治安軍算什麼,還是你們老闆有面子。
你看看,你運的什麼貨,這麼金貴,居然在船上派了那麼多皇軍護送,不僅皇軍要化妝成治安軍,就連船艙裡也住滿了皇軍。
我看著船上至少有一個中隊的皇軍,兄弟,你們老闆有面子。」許松林再一次誇獎了司徒雲海,他把煙頭扔進江裡,眼睛直勾勾看著司徒雲海:
「兄弟,有這麼多皇軍做保鏢,哥哥就不明白了,這高司令和皇軍幹嗎還非指定我陪著你。兄弟,算哥哥求你了,你告訴哥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船上有日本鬼子!而且是藏起來的日本鬼子!上當了……司徒雲海終於明白為什麼高軒志不願意上船了,這是一個圈套。非要許松林帶隊上船,那是為了穩住自己!看來要趕緊找個機會脫身才行。想到這裡,把笑容一收,嚴肅的說道:「大哥,不是做弟弟的不想說,那是為了你好。這是個亂世,有的事情事能不知道就不知道,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好處。你明白做弟弟的意思嗎?」
許松林一愣,沒預兆地打了一個哆嗦,點點頭:「明白了,明白了。」說完歎口氣離開了。
目送大哥離開,司徒雲海怒火中燒,這個高軒志,還真是鐵了心要當漢奸。竟然想用這一條計策來除掉自己。他一邊慶幸意外得到消息,一邊想著如何脫身。
脫身倒是好說,趁人不注意,跳水就行。可是眼看著鬼子把這些戰略物資運走,他怎麼也不甘心。溜走了,自己三個人的命保住了,可是這些東西將來會害死多少中國人?
霎時間他主意已定。把兩個手下叫過來,剛說了一句「這是一個圈套,」黃阿毛直接把槍掏出來就要去殺高軒志。
拚命拉住衝動的黃阿毛,司徒雲海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黃阿毛當然是贊同,康直卻有些猶豫:「大哥,鬼子既然已經有了準備,估計在船艙也有埋伏,一旦暴露就不好走了。」
「現在也沒法走。」司徒雲海指了指船舷邊上巡邏的治安軍:「看見沒有,只要我們已靠近船舷,他們就緊張得不得了,說明他們就是專門挑出來放我們的。」
「就是,逃生還不簡單,往江裡一跳就是。」黃阿毛拍了拍康直:「簿殺幾個鬼子,老子這心裡就是不踏實。」
簡單地分了一下工,司徒雲海是主要目標,他必須要時刻出現在高軒志的面前,以免這傢伙起什麼疑心,而黃阿毛和康直,則去檢查鬼子運送的東西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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