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賭一把!」肖彥梁點點頭,看著兩個人疑惑的樣子,仔細說道:
「就是賭大介洋三對我們的信任到底有多深;我的想法是這樣,我和德貴現在就回到便衣隊,大哥你就回家裡等著。如果醫院的槍聲響起,我馬上就向憲兵隊報告是否應該出動。你們想這麼晚,槍聲四起,警報大作,大介洋三一定會同意我們出動的。到時候我會要求打頭陣。要是王樹心他們中間有人死了,一來可以有時間毀容,二來可以把活著的人混在裡面一起帶出來。」
「什麼?你要毀容?」德貴顯然不能接受肖彥梁毀容的決定。人死容毀,那是對死者多大的不尊敬?不由得呆呆地問道。
「笨蛋,不毀容怎麼辦?你想想,醫院的槍聲一響,憲兵隊就在邊上,王樹心他們還有幾個能活著出來?既然他們死了,總不成讓便衣隊百多兄弟一起陪著死吧?」肖彥梁耐心地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肖隊長說得對,既然要死了,不如再利用一下,讓他們也犧牲得更有價值一些。德貴呀,我知道你的感情,我也知道我們這麼做了,恐怕隊裡的兄弟更加怨恨我們,說不定會打我們的黑槍。可是在這亂世之中,面對殺人如割草的日本人,你還有什麼好的法子?」張旭的心深深地被刺痛著,可是他還是很理解肖彥梁的想法。
「我,我,我明白了。」德貴痛苦地閉上雙眼說道。
「不過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回家去。」沉默了一會,張旭問道。
「總不成每次我們在一起有所準備的時候就會發生襲擊鬼子的事吧?你想,每次有事,我和你都好像有準備似的。鬼子會不會懷疑?」肖彥梁苦笑了一聲。
「好像是這麼回事。」張旭似有所悟。
「還有,大哥,我們出發的時候,我會叫人通知你。最好大哥不要穿襪子,這樣顯得非常匆忙。」肖彥梁叮囑到。
「我明白。最好就是像平時睡覺那樣,匆忙穿戴起來也像那麼回事。」張旭明白了。
「這樣最好。開始行動吧。」肖彥梁說道。
*****
石原羽島美美地吸了一口春天地晚上特有地空氣。從打開的窗戶外吹過進來的夜風已經沒有了幾天前的燒焦的人肉、輪胎的異味了。
作為一名上等兵,石原羽島的軍事素質還是很過硬的。十幾天前,當第一輛車爆炸起火時,他反映敏捷,第一個跳下車來,沒有接受火神的擁抱,可惜的是,儘管他趴在地上,最終還是被高高飛起地一隻輪胎砸中了右手臂。
按理說,僅僅手臂骨折,他也用不著佔用一個床位,但是憑著叔叔石原太郎地關係,他還是得以和另外五個重傷員住在了一起,享受精美地傷員伙食。
「請您把窗戶關上,不然會引起感冒的。」望著窗外的石原羽島聽到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以及一個女人的請求。
「是巡房的護士。」石原羽島一邊想著,一邊轉過身。
果然如此。門口站著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人,雙手交叉,和一個本子一起抱在胸前。
「石原先生,請您把窗戶關上。」那個護士再一次說道。
「好的。」石原羽島隨口答應著,卻沒有馬上動的意思。他向護士指了指吊在胸前的右手,表示自己沒辦法完成這個「任務」。
「這個支那女人的日語說得可真好。」從叔叔那裡,石原羽島就已經知道這裡的護士全是在日本留學多年的支那人,她們的日語當然說得很好。
望著對面的護士皺著眉頭的樣子,石原羽島忽然升起一股慾望。
自從在南京和愉快地宣洩了幾十天後,石原羽島就隨著部隊北上,一直就沒有機會再找女人了,一路上除了日本士兵外,就沒幾個支那人。現在一個俏麗的護士小姐站在面前,石原羽島自己都覺得心跳的加速。
他衝著護士小姐笑了笑,往前跨了一步。石原羽島才不會理會病房裡其他的五個同伴。不要說他們現在個個全身纏滿繃帶,一動不能動,就是能動,那又怎麼樣?石原羽島最得意的,就是他在南京時,和班上六個人一起比試那方面的能力,而他是最後的勝利者。
「哦!漂亮的護士小姐!」石原羽島在心裡呻吟了一聲,又往前跨了一步。此時的他已經完全陶醉在即將開始的遊戲的快感當中,竟沒有發現面前護士小姐臉上露出的極度驚恐的神色--也許他也看到了,也許他把這種驚恐的表情當作是支那女人每次面對這種事的時候,習慣性地露出的表情了。
王樹心正悄悄地往前爬著,卻忽然發現劉西竟不知在什麼時候爬在了他的前面。劉西的匍匐前進的動作是那麼的熟練,從背影看去,完全就是一個長時間訓練過似的。
當初王樹心作為這個城裡的警察,很快,當然也很幸運,他被黃長羽及時從日本人的活人刺刀演練場救了下來。不久他們一起遇到了一隊長長的被捆綁著的,即將被活埋的隊伍。在日本人準備填土的時候,黃長羽把劉西救了出來。
記得黃長羽救出劉西後,說了一句話:「真他媽的像。」黃長羽說的劉西像誰呢?再後來,他悄悄問張旭,才知道這個劉西長得很像黃長羽得一個什麼親戚。
劉西進了便衣隊,極少說話,整個人不顯山不露水的,真難以想像下午他和李志無意中聽到自己打算襲擊醫院後,表露出的那種堅決。
劉西的動作輕快而嫻熟,當他爬到牆角時,已經和王樹心他們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待王樹心他們都到了,他正要起身往上爬,王樹心攔住了他。
王樹心掏出匕首,輕輕地做了一個飛刀的動作,再對自己豎起了大拇指,表示自己飛刀的技術很好,應該自己先上。
劉西點點頭,把從門口哨兵那裡得到的刺刀遞給了王樹心,挪開了位置。王樹心把刺刀含在嘴裡,順著排水管往上爬去。
他人雖然瘦小,爬這玩意卻很得心應手,沒多久,已經到了那間開著窗的地方了。
斜眼望去,病房裡五個被白色繃帶纏得像粽子似的人躺在病床上,瓶子裡得液體正緩緩地在管子裡滴著。那些傷員的級別一定不低,因為王樹心看見有兩個傷員的床頭竟然放著長長的日本刀。而此時的屋子裡傳出的一男一女兩個人的對話,自己倒是一句也聽不懂。
廢話,自己當然聽不懂他們的話了。
王樹心暗暗罵了自己一句。病房的情況讓王樹心懸著的心放了大半。五個一點也懂不了的廢物,一男一女兩個人還在說話,只要動作快,就沒什麼問題了。
王樹心慢慢把腳伸出踩在下層樓的屋簷上。感謝修這醫院的人,這幢房屋的每一個窗戶外都有一個腳掌寬的簷子,正好放腳。
踩在窗簷上,王樹心定了定神,匕首無聲無息地滑出了袖子,被手緊緊握住。
「媽的,小鬼子,你爺爺來了!」
王樹心心裡大叫一聲,一隻手掌,一個拳頭用力在窗沿一撐,同時腳下也是用力一蹬,眨眼間,整個人已經進了病房!
一進病房,王樹心就看見那個女人驚恐的目光!看見一個嘴裡含著一把刺刀,右手握著一把匕首的男人忽然從窗外跳進來,無論是誰都會大吃一驚的。王樹心想都沒有想,右手一揚,匕首箭一般地向護士飛去。上前一個大步,沒了東西的右手緊緊壓住面前的那個鬼子傷兵,左手握著的刺刀已經刺入了鬼子的身體。
石原羽島邪惡地看著護士驚恐的神色,心裡湧起一絲奇怪的快感。
「啪!」護士因為緊張,手裡的巡視夾子落在了地上。
這一聲夾子落地的聲音,使得石原羽島稍微清醒了一些。這才發現護士的驚恐目光竟然不是看著他,而是他的身後!
還帶著疑惑,石原羽島的耳邊刮起一絲空氣被撕破的聲音,隨即他就看見面前那個俏麗的護士的咽喉處赫然多了一把匕首!緊接著就是自己的脖子被人死死勒住!
他下意識地想用右手自衛,可是伴隨的是右臂骨骼斷裂處傳來的巨大疼痛,以至於背心被利刃刺入的疼痛過了好一會才通過神經傳到大腦。
石原羽島的視力已經開始漸漸模糊了。
當自己控制的身體漸漸軟了的時候,王樹心鬆開了手,把刺刀拔了出來。再慢慢把屍體放在地上。屍體背部早讓刺刀刺入身體引出的鮮血染透了。
提著滴血的刺刀,王樹心走到那個還在抽動的,沒有死掉的護士面前。
護士的面孔上,已經看不見曾經有的美麗了。她的氣管被匕首刺斷,「絲絲」往外漏著氣,手放在脖子那裡,卻怎麼也握不穩那進入自己身體的異物。不能叫喊,沒法叫喊,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那個忽然出現並殺了石原羽島的瘦小男子走到面前。
「中國人?」王樹心蹲下來,小聲問道。眼前的這個將死的女人,儘管面部因為疼痛而產生了可怕的變形,但是王樹心在匕首出手前的一霎那還是看清楚了她的面孔。放在匕首處的手臂上露出一隻玉鐲。正是那隻玉鐲讓王樹心問了一句。
地上躺著的護士已經沒有力氣做什麼動作了。王樹心看著她,心裡沒有一絲的後悔。
「狗漢奸。」
他往屍體上啐了一口,儘管沒有得到答案,王樹心還是認定那是個中國女人。轉身走窗邊,向下面的人做了一個安全的手勢。
順著排水管,另外三個人都進了病房。當看見那個死掉的女人時,大家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幾個病床上的日本人。
王樹心掏出駁殼槍,悄悄地靠在病房的門口,他已經殺了一個日本人了,機會留給其他人吧。外面沒有什麼動靜,除了幾十個鬼子發出如雷的鼾聲。王樹心向三個人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動手了。三個人掏出匕首,一聲不響地就撲向了在床上粽子似的日本傷兵。
沒有任何意外,三個人嫻熟地把匕首從日本人的耳門送入他們的大腦,一點血也沒有流出來,慢慢的,輸液瓶裡的液體停止了流動。
見大家把活幹完,王樹心一點一點把門邂開一道小縫,眼前的場景嚇了他一跳。走廊上竟然躺滿了日本傷兵!
這還只是走廊的一小部分,其他呢?不可能把門全部打開觀察吧?
看見王樹心默默地退出來,一臉的沮喪,其他人也湊上去看了一下,心裡也是涼了半截。這鬼子也太多了吧?和他們想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
劉西蹲下身子,在其他人驚訝的目光中開始搜索那個女護士的口袋。
一般的女人有條件的話,都會隨身帶一個小鏡子,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劉西沒有失望。他把刺刀插入鏡子的後面,極慢地把鏡子伸出病房。
收回鏡子,劉西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門口走廊盡頭的陽台上有一挺機槍,兩個鬼子,不過看樣子象睡著了。走廊上全是鬼子,大約有四十來個,也都是傷員。樓道口有一間房子的燈亮著,不知道醫生是不是在那裡。」
說到這,他抬頭望著大家。
「干?還是不幹?」
陳長生第一個舉手。他隨即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殺!」
從牙縫裡崩出的字,帶著一股子殺氣。
「殺!」
「殺!」
另外兩個人也吐出了這個冰冷的字眼,彷彿一團火也隨著這個字,在心中熊熊燃燒起來。
「好樣的。不過你們誰會使鬼子的那種重機槍?」劉西豎起大拇指問道。
見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劉西明白了。
「行,待會我教你們,很簡單的。現在我穿著這個護士的白大褂,咱們先解決走廊盡頭的機槍,再解決那間亮燈的屋子。你們說怎麼樣?」大家都同意繼續殺鬼子,劉西接著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本來王樹心想自己出手的,不知怎麼回事,劉西的語氣雖然似乎是一種商量的語氣,但卻自然而然地帶著一種威嚴,彷彿是在對部下下命令。
見沒什麼異議,劉西麻利地脫下自己的長衫,再把脫下的護士的白大褂穿在身上。
「如果驚動了鬼子,咱們就衝出去和鬼子拼了。」待劉西把白大褂穿好,王樹心輕輕地把刺刀遞過去,說了一句。
「好兄弟。」劉西淡淡地誇了一句,猛地回頭,卻依然沒有掩飾住滾落的淚水。
病房的門悄悄打開,劉西一閃身走了出去。腳下的布鞋在水泥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其實腳步聲已經是次要的了,整個走廊的鼾聲足以掩飾劉西的聲音。當劉西的身子進入走廊,病房的門口也慢慢地伸出一個小小的鏡子。
走廊裡密密麻麻地躺滿了傷兵,大多數人的傷勢都不重,這可以從他們身上並不多的繃帶上看出來。現在這些大和民族優秀的士兵們都沉沉地熟睡著,絲毫沒有發覺死神已經離他們很近了。那間亮著燈的房子,門是關著的,劉西很放心地沒有停留就來到了機槍旁邊。
劉西沒有猜錯,兩個守在機槍邊上的士兵正坐在地上「呼呼」大睡,其中一個人的嘴角甚至流下了長長的令人噁心的哈喇子。
劉西心裡冷笑一聲:「這就是所謂的『優秀士兵』?」俯下身,簡單地把刺刀和匕首送入了兩個沉睡者的咽喉。
兩個日本士兵被疼痛驚醒過來,卻只是徒勞地挺了一下身,隨即又再次地沉睡過去。
拔出刺刀和匕首,劉西慢慢走到了亮著燈的房間。屋子裡出來的是一些時斷時續的中國話,不過都是些在日本生活的所見所聞,偶爾還夾雜著一些笑聲。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正常。見沒什麼危險,劉西向病房外的鏡子招招手。
病房的三個人迅速靠近。劉西指了指樓梯,又指了指李志。李志順從地走過去,蹲在牆角,把手裡的槍對準了樓梯口。
見李志完成警戒,劉西伸出手指,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不一會門被打開了。
打開們看見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醫生站在門外,開門者顯然有些吃驚。不過隨之而來頂在胸前的槍讓他下意識地舉高了雙手,想問的話全部嚥了下去。
屋子裡另外一個人顯然還沒有怎麼反映過來,不過另外出現的幾隻槍讓他也終於明白了什麼。老實地學著同伴,舉起了手。
劉西槍口揚了揚,低聲說道:「過去,抱頭蹲下。不准說話。」
兩個人很聽話地照著做了。劉西他們走進來,王樹心隨手把門關好。
「讓他們一個一個過來,把他們先捆起來。」劉西對王樹心和陳長生說道。
王樹心向其中一個醫生勾勾手指,那人媚笑著走過來,手依然舉得很高。
取下那醫生脖子上吊著得聽診器,王樹心三下五除二把橡皮管子上的東西拔掉,把醫生的腳牢牢捆住,又解下醫生的兩根鞋帶,把反背在後面的兩個大拇指牢牢拴住。
當王樹心如法炮製另一個醫生時,先那個被綁者小聲問了一句:
「你們是那部分的?**還是『共產』黨?」
劉西嘿嘿乾笑了幾下,小聲罵道:
「不准說話。狗日的漢奸。」
「兄弟,別這樣絕情,我們這樣也是被迫的。大家都是中國人,沒有中國人殺中國人的道理是吧?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證不說出去。」
「閉嘴。」劉西再一次狠狠地說道。
「兄弟……」那醫生還要說,卻看見劉西已經走到自己面前,開始脫自己的鞋子,登時明白劉西要幹什麼。
「行行好,兄弟,我不說了不成了?」他哀求著,但是劉西象沒聽到似的,把那醫生的鞋子脫了,繼續脫下他的襪子,揉成一團,往醫生的嘴裡塞過去。
那邊的王樹心有樣學樣,立刻也脫下另一個醫生的襪子,強制按住掙扎的那個醫生,塞住了醫生的嘴。他塞得有些很,那醫生嘴被堵上後已經昏了過去。
「兄弟,兄弟,」第一個被綁的醫生一邊努力躲避著襪子,一邊喊著,聲音不知不覺有些高了。但在劉西佈滿殺氣的目光下,下面的話又變得小了。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只要你不殺我。」
已經伸到嘴邊的襪子,隨著這句話停止了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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