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下故人相逢述別情
寧羽白一愣,竟覺得那青色劍光有些眼熟,只不過天下劍光為青色的人太多,他也見過不少,所以一時卻想不起來了。此時場裡亂哄哄一片,走人的走人,觀戰的觀戰,開始不斷有人自峰上飛起離去,一片紛亂裡,他靜靜等著那兩人到來。眨眼之間,兩道劍光落在了他的面前,卻是兩個毫不認識的人。
左面一個紅臉漢子,甫一落地便欲上前相扶,一邊還道:「羽白,想不到真的是你!」
寧羽白雖乍聽得那聲音有些熟悉,可來人並沒見過,刷地後退一步嚴陣以待,皺眉道:「我好像並未見過尊駕?」
「哎呀!」那人把腳一跺道,「差點忘了我還不是本來的樣子!我是謝青陽啊!變成這樣是用了影幻易形之術,從前我們一起學過得啊!」說完停了一停,卻見到寧羽白一臉驚訝卻沒有說話,忙又一指旁邊那個小鬍子青年道:「她是秀兒啊!你當初受傷被陸師叔救回,就是她照顧你來著!」
「對啊,寧師兄,就是我們!」旁邊青年也小聲急道,而聲音卻是那樣的柔美。
「什麼?」寧羽白不覺張大了嘴巴,完全呆住了。看著眼前那漢子滿臉興奮之情,還有那小鬍子緊咬著下唇期盼的表情,他好像一下子陷入了回憶之中。在望劍峰離別崖碧落別院山間伐木、野外修行,時常與謝青陽一起研修道家術法的一幕幕都在一瞬間閃電般地掠過心際。「影幻易形之術?」他隱約還記得這個小小的法術的名字,好像謝青陽學成的那天還變成過別院總管劉慕平的樣子來騙過他來著?想當年自己偷下望劍峰,到如今一別已有三年,而這兩個熟悉的名字也有三年沒有聽到過了,如今聽來一下子便讓他想起當年的那段時光。「青陽兄、秀兒師妹,真的是你們麼?」
對面兩人見寧羽白眨了幾下眼睛卻沒說話,以為他不信,想要去掉法術還原本形,可雲宮眾人此時卻還沒走,又怕被認出來。一時間正不知該要如何,猛只見寧羽白雙眼之內一點碧光忽起,自瞳中往四外散去,瞬間兩隻瞳子竟都化為了碧色!兩人不知就裡,頓時嚇了一跳。正在詫異,寧羽白雙眼卻又一閃回復了原狀,只見他猛地上前伸出手來,一把將兩人的手都給抓住,激動道:「青陽兄,秀兒師妹,果然是你們?你們,你們又怎麼會在這裡?」
謝青陽與秀兒對望一眼,心中大喜,他一反平時沉靜氣質,上去大力一拍寧羽白肩膀:「好小子,幾年不見,總是聽到你不好的消息,可沒想到現在竟然這麼厲害了?哎呀,樣子也變了不少啊!」
寧羽白方才一眼望穿謝青陽之法,認出了兩人真面目,這才相信果真竟是他們。他得見故人,心中也是禁不住地激動,只用力握了握兩人的手道:「三年不見,如今能見你們平安,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蔣五爺、陸師叔他們都還好嗎?你們為什麼會在這?這裡又到底是個什麼大會?」
「蔣五爺應該還是老樣子!」謝青陽呵呵一笑,「不過我如今身在碎雨亭,卻是有一陣子沒看到他了。沒想到你倒還記掛著他。」寧羽白當年隨蔣五爺煉法習劍之事,對誰都沒有說過,是以謝青陽倒也不知道蔣五爺的身份,只當他還是個邋遢老頭而已,才有此答。
「我師父安好著呢,只是一直都在惦記著你」秀兒在一邊扁了扁嘴巴,眼圈卻是一紅,說著說著卻已把頭低了下去。
寧謝二人看得,心中亦是酸楚,而寧羽白幾年來所歷經的凶險惡事之多,更令他愈加珍惜那少有的安寧平靜的日子,還有能夠真心相交的朋友,一時間只覺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三人間一陣沉默,都只用力地將手握緊。
「唉,」秀兒終於抬頭,眼圈雖還是紅紅,卻也平靜下了語氣道:「此處太雜,不如我們還是找個地方詳說吧。這幾年不見,寧師兄你可要好好給我們講講呢!」
寧羽白噓了口氣,將手收回道:「不錯,我們正該找個地方好好談談。青陽兄足智多謀,我正有好些事情都沒有頭緒,或許你能給我出出主意呢!」
「好說,好說。」謝青陽興奮道,「沒事就聽到傳言說你又如何如何了,剛才竟然還從那什麼圖裡冒了出來,而且還厲害了那麼多,這次你可一定要給我們講講!」想了想又一拍寧羽白道:「想來你也沒有什麼地方可去,就先跟我們一起吧。」
幾人還在說著,就見東面那邊又有人來,三道身影落地,卻是公孫陽同著兩名侍者。
公孫陽雖仍是一身傷痕,踉踉蹌蹌的樣子,看起來卻也比方才強多了。身後侍者方欲相摻,卻被他抬手阻住,對著寧羽白躬身便是一拜,口中道:「公孫陽若無寧公子相救,只怕此時命已休矣」寧羽白見狀連忙上前扶起,對其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況且若無公孫兄相誘開得那圖玄門,恐怕我如今也還困在其中,如此說來公孫兄對我也是有恩,我又如何能夠不救?」
公孫陽直起身來,仍執手為禮:「大恩不言謝,從此以後寧兄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便說個話,公孫陽無不從命。如今不知寧兄是否有時間,不如到我鐵石峰一坐,讓我略酬謝意?」鐵石峰便為公孫世家所居之峰,謝青陽與秀兒所住的那戶人家也在其上。
「這便不必了。」寧羽白一笑就要推辭,謝青陽在一旁一聽卻道:「這個好說,陽兄你便先回去養傷吧。羽白正要跟我們一聚,反正都在同一處,我們到時一起去拜你便是了。」
公孫陽一聽大喜,便道不敢,又要請幾人隨隊一同回去。寧羽白堅辭,於是公孫陽也不再堅持,又問候叮嚀幾句,終與兩侍者再度起身,飛回了本陣中去。
「你們與這位公孫公子認識?」寧羽白看著三人去影道。
「說起來,我們只是來這看熱鬧的,若不是認識了他,只怕也不能清清靜靜呆到現在呢。」謝青陽笑著回答,「我們這便走吧,等呆一會到了地方再來詳談。」寧羽白點了點頭。
退開不遠,謝青陽與秀兒各自掣出仙劍來,御起咒法,劍與身合,望空中一閃,電射而去。寧羽白看著他倆飛起,又轉過四週一掃,看過四周之人,又看了看場中情況,又望了望雲宮與三大世家各自調度人馬準備離開,沒有發現異樣。這才肩頭一聳,一道明澈如水的泓光跳匣而出,再不同於之前的凌厲熾烈,罩住自身,向著兩人方向追了過去。
他們這一離去,卻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三大世家內如宋無缺之輩均舉目送之,若有所思。沈青眉輕側玉頸瞧去,臉上卻是無悲無喜,看不出心中所想。而那場中央的葉錦衣瞇眼望去,只吐出兩個字來:「好劍!」
三人早已遠去,自是看不到眾人的反應。寧羽白跟著兩人遨遊天上,望著四外裡高天流雲、山秀風清,終覺心情舒暢起來,歸途愈速,不片刻便來到了鐵石峰。
三人於屋後落下劍光,謝青陽在前,寧羽白在後,魚貫進了那小草屋中去。於剛才人聲亂雜之處終至這安靜之地,他們三個終於有了一個可以一敘的地方,遂分別落座,高興地詳談起來。
兩人與寧羽白分別了這麼久,今日也不曾想他能從天而降,驚喜之下便先是大敘離別之情,接著寧羽白便問起了今日這場大會之事。謝青陽於是從玄天宗通天真人諭示這蒼眠山有寶待主開始,將事情大概講了個清楚。寧羽白聽後也只是唯唯,他本身對什麼應劫寶物之類的完全沒有興趣,更不想摻和到各大派系間的鬥爭裡去,故此聽過便罷,沒什麼想法。他現在所關心的只是那蕭天南現身此處之事,一問謝青陽卻說也不知曉,便只得作罷。
寧羽白問完沒過一會,那兩人地問題便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自從寧羽白下山遇到琴神,被收至杭州府棲霞莊去,這些年他可真是經歷了不少事情,兩人也有不少耳聞,這一下可真是從頭開始問了個遍。寧羽白於是有問必答,雖然盡量簡略,可那事情委實太多,再加上與謝青陽不時一起分析分析,不覺便是兩三個時辰過去,由那紅日高照一直談到了日薄西山,終於大致將自己那些經歷講了個清楚。這一段問答下來,直把兩人聽得神往不止,尤其秀兒,更是大歎起自己沒法見到那麼多的世面來。
「既然那圖那麼厲害,剛才你是怎麼才能出來的呢?」秀兒瞪大好奇的眼睛,小聲地問道。此時寧羽白已將自己被周顯平收入金霞彩照圖之事大略說出,不過只是隱隱說起內中一神秘老人,卻並未說出那有關自己師門之事。
「若說起這個麼」寧羽白透過牆上那一扇小窗望向那西去的夕陽,回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