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下奪鰲頭三子爭鋒
「跑了?」公孫陽猛地縮手將勢一卸,那已擊出數丈遠的紅綃一般的光芒刷地散開,一轉眼便已消散不見,半點痕跡也沒留下。公孫陽收手往前一看,只見眼前林地空空,就好像從來沒有人站在過那裡一樣。
「真的跑了?」他暗想道,臉色沉得彷彿千尺深潭,兩手卻還在戒備著。
「哥,」公孫瀅在後輕輕道,「他真的走了。」
聽了妹妹這句話,公孫陽才放鬆,深吸一口氣緩緩散去法力。旁邊的謝青陽與秀兒也放下了心來,但同時卻都驚詫地看了公孫瀅一眼。
「這人到底是誰?」公孫陽自言自語道。
「看他離去之法,有些像借了金遁之術,又有點像縱地金光法,卻也還像方寸挪移訣,還真看不出來到底是何方人物。」謝青陽想了想道。
幾人陷入一片沉默當中,松林裡冷風依舊,偶爾會捲起片片碎雪飄走。忽地,俏生生的公孫瀅眨了眨眼道:「我看,他不像個壞人吧」
公孫陽回頭看了看她,搖頭笑了笑:「傻丫頭,一個人是好是壞,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看出來的。算了,先不管他是誰,反正也沒聽了什麼要緊的去,我們這就回去和大家說一下,加緊戒備就是了。」
「嗯,咦?」公孫瀅奇怪道,頭一聲是答應公孫陽的話的,後一聲卻是將頭一擺,對著遠處發出,略等了等道:「好像是有人來了。」
不久前那銀衫人已經讓幾人有了警覺,這一下又馬上戒備起來。公孫瀅的知覺似乎異常靈敏,經過銀衫人一事,謝青陽和秀兒對這個看起來柔柔的小姑娘立刻高看了一眼,這一下聽她又說有人,也忙注意,透過林子往那遠處望去。
不大一會,果然有一點黑影出現在中人的視線之中,可那人一出現,公孫陽反而卻鬆了一口氣下來。「是自己人。」他道,一邊招呼兩人不必緊張,一邊靜靜等待那人的來到。
那黑影並非飛在空中,只見他躍於高高松林之上,瘦小的身子一點枝杈便起,一躍數丈落於別個松頂,再一踏飛起,不一刻便來到了幾人之處,雙足一收,輕輕落在了地上。
「稟公子小姐,」來人不過是個十來歲的清秀小童,謝青陽認得正是之前曾給公孫陽捧劍的那個童子,只見他見到幾人忙彎腰作揖道:「博大叔找不到你們正在發火,要你們趕緊回去呢。」
公孫陽聞言眉頭一皺,吩咐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和小姐馬上就走。」
「方纔外面傳來消息說,玄天宗讓出那四座山峰,如今已經被宋長老為我們佔了一座,其餘兩座已被雲宮佔了去,還有一座秦公子正在和上清道、雲宮兩方相爭,還請公子小姐快些。」小童麻利道。
「唉」公孫陽歎了口氣,揮了揮手打發小童原路回去,轉頭對謝青陽和秀兒道:「還是脫不出這些俗事去,謝兄二人保重,我與舍妹這就告辭了。日後若有時間,當再來一敘。」青陽兩人聞言也忙拜別,兩方辭別完畢,只見公孫陽兄妹一前一後騰空而起,各自化作一道紅光,擦著林頂,直奔營地山洞方向而去。
眼看著兩人化光而去,謝青陽兩眉卻長蹙不展起來。秀兒在旁感歎道:「果然不愧是八大世家傳人,公孫大哥出手不凡,公孫小妹小小年紀卻也不簡單呢。」見謝青陽默不作聲,又自語道:「只是不知剛才那個怪人,到底會是什麼人呢?」
「那人雖然古怪,卻也不必大為在意。」謝青陽道,「如今這個時候,哪處的奸細都不少。」說著,他將頭一轉往北望去,「我納悶的是,玄天宗這個時候做出這個決定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誰知道?通天真人連玄天經都捨得了,難道真的會有劫難出現麼?」秀兒嘟噥著。
謝青陽轉過了頭來,看著秀兒那現出迷惑的面龐輕輕搖了搖頭,「這裡面有太多可能,我也猜不透。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本就相互間虎視眈眈的各大派,這下子只怕要更加熱鬧了,而且」他還想說些什麼,可正在此時卻聽咚的一聲悶響猛地自遠處傳來,那聲音似乎都能讓人感覺到腳下的山在顫動。兩人大驚忙轉頭探看,卻齊齊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只見北面遠處的一座高峰之上,一朵巨大火雲正冉冉升起,瞧那個頭幾乎罩住了小半個峰頭去,照得下方紅光凜冽,儘管看不清那山上到底是怎麼了,可看那滾滾濃煙如巨龍般盤旋而起,兩人也想像得出那處此時到底該是如何一種景象。
只是他們現在卻還不知道,眼前這一幕到底將意味著什麼。他們只是在心裡想到,有這麼**力的人,恐怕不太簡單。
謝青陽看著那火雲還在思考,不想卻有鏗的一聲劍鳴響在耳邊把他驚醒。轉頭一看,只見秀兒背後仙劍業已出鞘,幽藍的光芒照亮了一片雪地。秀兒見他看來,俏皮一笑:「這個熱鬧我可不要錯過了,你要是不想來,就在這好好呆著吧。」說著將劍一指,默念法訣,嗖地一下騰身而起,合著劍光電射而去!
「秀兒!」謝青陽高喊一聲,那劍光絲毫不停,轉眼已經飛出好遠。他實在無奈,只好歎了口氣,也將劍御起,一道青光緊追而起。不一刻便兩點光芒並列,向著那火雲騰起的地方一起疾飛而去。
這一天,一月初九。蒼眠山的形勢,從這一天開始,完全地改變了。
二月初十。
石洞之內。
鐘乳倒懸,靈石處處,潺潺秀水流過,奇花異草如茵,這石洞之內比之外面卻是別有洞天。公孫陽徜徉一座石橋之上,望著橋下流水,沉思不動。
一個月了,從那峰頭一戰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而只要再一個月,就可以看到結果。
公孫陽暗暗下定決定,到時候不論拿不拿得到寶物,都要護著妹妹回去,求著老祖宗,再不要讓她摻和進來了。這一個月來,山中形勢急轉直變,形勢晦暗不明,看得他心中忐忑不已,此刻對著清澈水中自己的倒影,又不禁回想起來。
一月初九,對峙蒼眠山卻又不約而同按兵不動地道門三大勢力,終於在玄天宮公佈退讓數座山峰之後,爆發了第一次正面衝突。上清道之人因與雲界仙宮前有宿怨,一言不和便生出爭端,八大真君之一的雷火真君伍天雷一怒出手,單槍匹馬硬撼雲宮十五名火亟使者的離火陣,以雷對火,一舉將十五人震斃,激起半天火雲,久久不散。而就在人們都認為雲宮會為此瘋狂反撲之時,沈青眉坐鎮西山,卻偃旗息鼓,一連數日沉寂,讓人猜之不透。
一月十五,原本佔有東邊數座山峰的上清道與端木家人馬一夜之間退了個乾淨,所佔之地,盡數讓與三大世家。形勢轉折之快,讓人發懵。公孫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立即接管了上清道之地,於是山中之勢頓由三足鼎立,變為兩強相爭。
說是兩強相爭,實際上三大世家卻還不敢真的與雲宮動手,只是蜷於這所謂的「領地」之內,外面的土地,再不去爭。於是這些日子以來,雲宮幾乎已將其他所有地方全部收入自己囊中。其餘雜門小派,已經所剩無幾。到了現在,到底敢不敢真的跟雲宮一爭短長,實際上自己這邊誰的心裡都沒有底。
半個多月來,三大世家與雲界仙宮不顧那三月寶出之言,各自都在自己佔有範圍內大舉尋寶,各種法術寶物齊出。可費了半天力,古董玉器、人參靈芝這些東四倒是尋到不少,可能說得上有法力東西卻是半件也沒找著,而整座大山卻只尋過了一半地方還不到。
「這麼找下去,等搜遍全山,怕是時間也到了。看來此等天意,真非人力所能改變啊。」公孫陽心道,想起現在仍在山中各處轉悠的各家弟子,臉上不禁泛起一陣苦笑。他心中煩悶,轉頭看看四周無人,便想再去找秀兒和謝青陽聊天。這些日子這兩個人沒事就跑出去溜躂,美其名曰「瞧熱鬧」,比自己這個世家公子可自由多了。
他拿定主意,轉身在橋上走下,循路往洞口走去。這破爛山洞能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倒多虧了公孫瀅督導,只不過經過上次領著她去見公孫陽,博叔已經大怒,現在他可再不敢把她隨便帶出去了。便也不去找她,獨自一人往外走去。
剛走出不遠,只見那洞口處忽地生風,一名侍者快步閃了進來,遙遙一見公孫陽,連忙停下施禮,口中道:「稟公子,洞外有一人求見。」
「哦?是誰?」公孫陽停也不停,隨便道。
「他說他是殷太沖。」
話一入耳,公孫陽當即停住。
「殷太沖?」他訝道。
「沒錯,就是他。要不要通知博總管、秦公子和宋長老,讓他們趕快趕回來?」侍者小心翼翼道。
公孫陽蹙眉想了想,搖了搖頭吩咐道:「不必了。我且去會一會他再說。」說罷眉毛一挑,昂首挺胸大步離去。
黑石洞口處,兩邊分兩排各站著三四名背劍侍者,而前方不遠正有一人背對洞口,一身紫紅色葛衫,衣角隨風輕擺;背上繫著一柄純黑柄鞘的闊劍,樣式古樸異常。公孫陽邁步走出洞口,目光一下子便被那劍吸引了過去。
還未等公孫陽停步,他便轉過了身,一張瘦削的年輕面孔落入公孫陽眼中,他的面色是如此蒼白,甚至連雙唇也沒有多少血色了,只額頭上一枚紅點,又有紋如蓮瓣,剎是顯眼。
「足下便是公孫世家所謂應劫之人,公孫陽麼?」他上下打量兩眼,嘴角一提,出聲問道。
「正是在下。」公孫陽微微一笑,略施一禮,「尊駕真的便是殷太沖殷兄麼?」
殷太沖嘿然一笑,「當然是我。公孫兄莫非還有什麼疑慮不成?」
公孫陽看了看他,忽地眼中精光一閃,笑容一凝,停了半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殷太沖皺眉道。
公孫陽停住笑聲,搖頭不屑道:「殷兄既然不肯以真身示人,想來是信不過我等。公孫陽故此一笑。」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殷太沖也大笑起來,「公孫兄眼光果然銳利,些許小術一看就破。不過殷某如此只不過是為了分身有術,省些力氣罷了,卻不是怕了你們。」
公孫陽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道:「蒼眠山許久不見殷兄身影,殷兄好沉得住氣。數日前上清道與端木世家之人匆忙撤走,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如今到此,可有什麼見教?」
「我就是我,從來不靠別人。」殷太沖傲然道,「雷火師叔等人來此,雖是有意為我,更多卻是不忿雲界仙宮,更不曾稟得道宗師祖得知。後來終於驚動了師祖他老人家,於是一怒之下將幾位師叔伯調回。幾位端木師叔也自是見到獨立難支才退走的,可與我沒有半點關係。」
「竟是如此?」公孫陽聽完,心中暗道。
「見教倒談不上,只有一件小事,想問問公孫公子敢不敢為而已。」殷太沖繼續道。
公孫陽一皺眉:「何事?」
殷太沖朗朗道:「天下風傳你、我與沈開玉三人為應劫三子,可到底誰是真正地應劫之人,誰都分不清楚。而我已經與沈開玉約好,後天正午在玄天宗所在之陽真峰一決高下,勝者放有得寶資格,敗者立刻離開此山,不得停留。在下此來便是邀請公孫公子後天一同比試,決出真正地應劫之人,不知公孫公子可有勇氣,接受在下挑戰?」
公孫陽聞言,眼中精光一閃,開口一笑道:「好!這樣最是痛快不過。我接受便是。」身後那侍者一聽連忙道:「公子,要不要等總管他們回來商議一下」
「不用了!」公孫陽斬釘截鐵,「後日午時,在下必到陽真峰!」
「好!」殷太沖讚道,「公孫兄果然英雄。如此我便恭候大駕了,告辭!」說罷一甩衣襟,但聽彭的一聲,整個人頓時化為一陣煙霧消散。煙霧之中,一片滿畫著符咒的紙人隨著輕風,漸漸飄飄遠去。
「這樣也好,不論輸贏,總是個結束吧」公孫陽默默望著那紙人遠去,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