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下見不平公子拔刀
「通!」「哎喲!」
一個人重重摔在地上,雪花四濺中禁不住慘叫出聲,幸好所落之處積雪甚厚,還不至受傷,卻也把他疼得夠嗆,過了半天仍是沒有站起來。那人正在呻吟,又聽「蓬」的一聲,茅屋的木板門被人大力甩開,險些從門框上飛了出去。地上的他嚇得一顫,手忙腳亂地想要爬起來,卻見三個身影自內慢悠悠魚貫而出,穩當當站在了院裡。那三人發別松簪手持拂塵,竟是三位道士,當先一名留著三撇山羊鬍子的消瘦道士一哼,瞥了一眼地上那男子道:「知道本真仙的?要命的話速速離開此地,將這屋子獻了我們!」
地上男子一臉的憤恨,好不容易終於站了起來,叫嚷道:「你這妖道,沒來由怎麼來佔我房屋!這荒山野嶺,又這樣天氣,沒了房子你讓我們母子怎麼活?」話音剛落,只見茅屋裡又顫巍巍摸出一位老婦來,嘴裡一邊叫著兒子,一邊四外亂摸著,看來竟是個盲者。幾個道人眉頭一皺,好似不甚耐煩的樣子,後面一個淡青面皮地道人大袖一拂,老婦便哎喲一聲,一頭往前栽去。
男子見狀駭然,慌忙上前扶持,卻不想那力道之大,不僅人沒扶住,連自己也一起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老婦人渾身顫抖,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氣來,有氣無力地道:「兒啊,是不是碰到強盜了?他們要房子就由他們拿去,千萬別傷了你的性命!」
「娘!」那男子叫道,「咱在這打獵都有十年了,哪見過什麼強盜?這幾個妖道會妖術的,沒來由讓我們獻房三個月,還有什麼天理!」說著一邊將老娘攙扶了起來。
「廢話少說!」山羊鬍子道士喝道,「識相的趕緊滾開!如今你們運氣好,趕上我們陰風洞歸附了雲仙宮,還能留條性命;要是放在以前,早就成了本仙手內遊魂了!」
「嘿嘿」一聲冷笑突從背後響起,青面道士跨步走上前來:「師兄跟他們廢什麼話。自從掌門師伯決定從了雲宮,暫戒殺人,我的靈血符都沒了來源。現在又沒別人在,便殺了這倆弄些心頭熱血不是正好?」說罷也不理別人,逕自往前走了兩步,在袖子裡掏出了一個黃銅鈴鐺來。男子一見,眼中驚恐之色大盛,口中「妖道」、「妖道」地念個不停,腳下卻止不住顫抖,拖著老母踉蹌著往後退去。
「咄!」青面道人冷喝一聲,那鈴鐺呼地飛起,往空中一定,叮鈴鈴一陣急促的鈴聲催命一樣響起,絲絲黑氣咻地噴出,便直往那母子身上纏去。
「休得傷人!」一聲嬌喝平地響起,同時右邊林子裡一聲劍鳴有如龍吟騰起,刷地一道藍芒橫越十丈,閃電般擊了過來。空中那銅鈴一聲還沒響完,只聽「啪」的一聲便啞了下去,裂成幾片廢鐵,紛紛落在了地上。那藍芒一擊而中絲毫不停,倏地一轉便回林而去。再看原本那些黑氣,沒了本體銅鈴,一下子便都被風捲走,丁點也沒留下。
瞬息之間的轉折驚住了所有人,那青面道人愣愣看了地上的廢鐵幾眼,猛地跳了起來,朝著林中暴喊道:「你奶奶的哪家龜孫子偷施冷箭暗算本道爺!趕緊給我出來磕頭認罪,賠我的法寶來!」話音還未落,那林內某一棵樹騰地一震,積雪都紛紛落了下來,只見又是藍光一閃,眨眼間冷冰冰一道利氣已經撲面襲來!道人覺得臉上刺骨寒意撲來頓時嚇得亡魂大冒,雙手忙往袖中探去,可還沒等抓出什麼來,頭皮上一涼,那飛劍已經不見了。
摸了摸脖子,發現腦袋還在,青面道人不由得鬆了口氣,心中暗道:「這飛劍雖然嚇人,幸好卻沒什麼用!沒準是個新手」還在胡思亂想,不自覺把頭歪了歪望向了山羊鬍子道人那邊,卻發現那兩人望著自己的眼光古古怪怪,還在奇怪,卻覺得頭上一輕,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了下去,咕咚一聲栽在了地上,低頭一看,竟是一截髮髻,上面還插著簪子!再一摸頭頂,一片短髮刺手,竟是連頭皮都露了出來。
「你!你!」他一時忘了該說什麼好,只指著林子裡面「你」個不停。
「賊道士,若再敢口出狂言,今天就剃度了你做和尚!」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隨後嗖一聲,一個身影自林中踏空而出,轉眼間在裙帶飛舞中落在了院子內。
三個道士如臨大敵,齊齊後退一步,這才仔細打量起來人,卻見這女子素裙薄衫,背背寶劍,清秀得就如一株水仙。那青面道士方退回了陣中,聞言大怒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個小」眼見那女子柳眉刷地倒豎,他登時把下面的兩個髒字嚥了回去,改口道:「小姑娘」
女子冷哼一聲,側頭向林內喊道:「謝師兄,你還有閒心看熱鬧嗎?」幾人忙一同往那林子裡望去,只見那裡人影一閃,一名布衣男子現出身來。他頭上繫著書生巾,腳下穿著多麻鞋,一步三搖地走了出來,邊走嘴上還邊歎道:「都說來看熱鬧,沒想到自己卻成了熱鬧了,唉」
這個人當然就是謝青陽,那女子便是曹夢秀。他兩人本在林中閒話,眼見那三個道士要殺人奪屋,哪有不管之理?秀兒當先就掣出飛劍,給了青面道人一個教訓。如今謝青陽也出了林來,慢悠悠走進院子,往秀兒身邊一站,對著三人微笑道:「陰風洞?莫不是修借靈道的陰風洞?想不到雲宮竟然這麼不挑,連這等邪氣又沒名的小門派也帶挈了進來。」
「呸!你們兩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是哪裡來的,敢管我們的閒事?」那名山羊鬍道士邁步出來,當頭喝道。
「你不用管我們是什麼人,」秀兒道,「趁早離開這裡,還了屋子給這人家,我們便不為難與你,否則的話,便叫你嘗嘗我寶劍的滋味!」
「哈哈哈,就憑你們?」山羊鬍道士大笑道,「告訴你們,我們三個只不過是出來尋找歇腳地方的。我陰風洞大隊人馬就在附近,還會怕你們兩個毛孩子?你們若是識相的,趕緊給我師弟跪下磕頭,繳上飛劍來,本仙就放你們兩個活命。如若不然,就算我們三個打不過你們,待本仙派大隊人馬一到,你們兩個是插翅難飛!」
謝青陽聽得撓了撓頭,不禁斜眼對秀兒道:「你看,管閒事管出毛病了吧?人家說得這麼厲害,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秀兒冷哼一聲,隨手劍訣捏起,鏘的一聲,背後飛劍脫匣而出,閃著藍光芒懸在了面前。「既然如此,一劍一個通通殺了,省得麻煩!」她冷冷道,連整張面孔都浸在一片幽藍之中,看得三個人脊樑上一陣寒氣直冒。
「小賤人口氣不小!」那青面道人瞥了眼空中的飛劍,鼓起勇氣道:「道爺我殺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你以為你在嚇唬誰啊?」他嘴上如此辯說,其實心裡已經在盤算著如何逃走了。他心裡明白,對手是兩個已有仙劍的劍道中人,對付自己三個只能捉捉小鬼的借靈道初級弟子,又沒有什麼強力法寶在手,說一劍一個只怕還真不是吹的。
借靈道這一道,在天下各個修煉派別中也算一支。所謂「借靈」,是說修煉者本身並無多大神通,所行法力大多由別處靈體借來,例如俗世裡很多驅鬼捉妖的法官,其本身並無什麼道行,只是依著儀式法器來做便能捉妖,不過若遇到些稍微有些法力的怪物多半就不行了。不過這只是借靈道最低下的形式,而厲害些的人則可以驅神役鬼,稍有法力;更厲害的**力之人則可以役使諸天神官、幽冥鬼王,如此之輩已是絕對稀少了,其自身卻除了一些小法術,再沒什麼神通。此道入門甚易,精進卻難,而且修這道的人絕大多數都得不了正果去,故此這一道在修煉中人眼裡都不怎麼看重的,陰風洞便是少有的修煉借靈道的門派。
山羊鬍道人、青面皮道人外加一個面上有道傷疤的疤道人,這三人本就只是陰風洞裡的小卒子罷了,如今連個山中土地都請不來,哪有和謝曹兩人一拼的實力?先前見人年級幼小還敢大著口氣說說話,如今看到那貨真價實的飛劍,一個個馬上都打起了溜走的心。卻聽秀兒一聲嬌喝:「還敢口出不遜!真逼我動手麼?」
毫無徵兆地,旁邊猛地躥出一人!那疤面道人大吼一聲:「老子跟你拼了!」把雙袖一揮,兩股森森寒氣突然擊出,直奔秀兒而去!秀兒見狀一哼,將劍訣一指,那劍陡然間光華大盛,嗖地轉了起來,就如一輪藍月般擋在了她的身前。兩道寒氣同時擊在那「藍月」之上,被劍氣一攪,登時煙消雲散。
「老三你傻了?」山羊鬍子大叫道,抬眼看到秀兒作勢就要攻來,忙將那拂塵一拋,從袖子裡掏出一物來,看也不看就向兩人扔去,一面對著兩師弟道:「快跑!這東西最多撐不過一刻鐘!」說罷也不管別人,轉身便向著另一邊猛跑過去。不上三五步,身子周圍騰地一陣黑煙噴起,裹著他離地九尺,飛速向外逃去。
青面道人和疤面道人眼看著一物飛在空中,猛地爆出丈許黑幕將曹謝二人吞了進去,又聽得山羊鬍的話,也忙不迭架起黑煙,往山羊鬍那方向逃了過去。熱鬧的小院裡,只剩下那驚呆的盲婆母子,還有一道瘋狂捲動著的黑風。
那黑風形如旋風,只不過全為黑色,以方才曹謝二人立足之地為中心劇烈地旋動著。旁邊男子看得目瞪口呆,吃吃道:「娘,娘,恩人他們」
「怎麼啦?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盲眼老婦忙道,只不過她的兒子吞吞吐吐,半天也再沒說出什麼來,那風也猶自狂轉著。這時卻聽鏘的一聲好似在那黑旋風中發出,緊接著一道藍光騰地自內沖天而起,透出了那旋風去!整陣旋風一瞬間便停止了轉動,外面刷的一下掛上一層晶瑩的冰殼,化為了一座黑色冰雕。
「砰!」冰雕四分五裂,碎成不知多少塊飛向四方,終於露出了裡面的人來。
秀兒一跺腳,「哼,給他們跑了,真是便宜了他們!」
「只是便宜他們倒沒什麼,」謝青陽歎了口氣,「不過如果他們剛才說的是真的,恐怕我們這次是真的看不成熱鬧,反而要跟陰風洞演一場大大的熱鬧嘍」說罷搖了搖頭,走過兩步,伸手將那地上的母子都攙扶了起來。
秀兒哼了一聲,抬眼掃了掃四周,沒再發現一個身影,也懶得在縱劍上天追尋,便不再管,也走了過來。
「恩人大仙在上,請受小的一拜!」那男子剛站起來,彎腰就要下跪。謝青陽連忙攙起,微微笑道:「這位大哥先莫謝我們,如今這地方只怕是呆不下去了,你們還是收拾收拾,找個地方趕緊躲起來吧。我們只怕也要躲,日後兩個月裡,這一片山中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人會出現呢。」
「此事兄台不必擔心!」突地一聲清越嗓音響起,只把謝青陽和秀兒驚得同時一震,齊齊轉頭。
只見院左不遠的樹林之上,凌空正立著一位華服公子,見謝青陽抬眼望來,微微一笑,拱手道:「方纔一幕在下已經盡數看在眼內,兩位朋友仁心救難,扶危鋤強,在下不勝敬佩。那三人我已著人去拿,絕不用擔心。兩位若不嫌棄的話,還請到這邊一敘,不知能賞臉否?」
秀兒和謝青陽聽了不禁對視一眼,還在驚疑,卻聽遠處忽然傳來兩聲慘叫,正是那疤面道人和青面道人的聲音!
謝青陽眉頭一蹙,轉而又開,呵呵一笑,向那公子抱拳還禮道:「兄台既有此心,我二人恭敬不如從命!」說罷看了秀兒一眼,又向那母子二人微微一笑,提袍作勢便要邁步,忽地耳中又是一聲慘叫傳來,看來那山羊鬍子也終於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