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下如今俠義也相逢
乍聽此言寧羽白面色一凝,將頭一揚,嘴張了兩下沒有說話,卻又將頭低下,沉默了下去。他被趕出碧落劍派,便是一眾「師叔」們的所為,後來那章氏之亂,也是「師叔」發難,又栽贓在自己身上。如今聽聞又有另外一個師叔也曾背叛過自己的門派,方知原來自己經歷過得那些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他不禁苦笑一下,澀聲問道:「為什麼?」
軒轅野微暝雙目,雙手復又結成法印,面上再不見任何波動,只緩緩道:「能成邪惡之事,必因邪惡之人。究其所欲,不過是那三卷真經罷了。」
「原來如此」寧羽白歎道。
「劫數,都是劫數。」軒轅野睜開了眼睛,回想道:「本門歷來擇徒都是憑妙心神曲,所以祖師那時歷遍天下,也只得我和你師父兩個徒兒而已。後來他老臨近飛昇,算出日後世間必有大劫,這才著我代他擇人傳授那第三卷法玄真經。錯只錯在老夫一時心急,尋不到那知音之人,便傳了他,不想卻鑄成大錯。若只是老夫一人受過也無所謂,不過但使邪惡之人身懷**力,必然有大禍於世間。一手促此魔頭,誠老夫之過也。不過萬幸的是還有一位師弟傳承我門中道統,不致誤了本門重任,否則的話,老夫真是千古罪人,萬死難辭其咎!因此如今天罰我在此枯坐二百年,老夫實是罪有應得,無怨無悔。」停了一下,又對寧羽白道:「不想本來是我輩之責任,如今卻壓在了你的肩上,老夫已是愧疚,你且起來,等我細細說與你聽。」
「弟子遵命。」寧羽白聞言起身,又坐回那石上去,凝神細聽起來。他如今只想弄清楚過往的一切,至於曾經切身的劍盟內鬥、門派紛爭倒不去想了。恩師琴神不曾跟自己說起過得往事、甚至可能還有他突然離去的原因,說不定都在大師伯腦子裡裝著,的反正一時半會恐怕也出不去,何不先把之前的種種歷史先弄清楚再說呢?
圖中世界裡,一老一少兩人敘說起那也曾經震動過天下的滄桑來,卻不知圖外的世界裡,一場醞釀已久的空前風暴,也正在悄悄地接近著
晴空萬里,罡風凜冽呼嘯著,將本已稀少的雲彩繼續撕扯個不停,天空上只剩下幾道淡淡地雲跡,自下望去彷彿薄薄的棉絮鋪成,恐怕過不多久也就要散去了。然而這高天之上,風烈得就算是隻鳥兒也飛不上來,卻單拿兩樣東西沒有辦法。
絲毫不理肆虐的罡風,兩道淡淡光芒自天邊漸漸飛來,在身後劃過細細兩道光痕,轉瞬即逝。
「我說師兄,不是傳說那寶物在明年三月之前不會出土的嗎?現在連年關都還沒到,為什麼我們還要這麼著急趕路?好不容易師父答應了我們出來歷練,有這時間到下面人煙稠密的地方熱鬧熱鬧,說不定還能順便斬除些個妖人邪鬼什麼的,該有多好啊?」寶藍劍光裡,曹夢秀皺著眉頭,不解地問道。
旁邊湛青劍光中,謝青陽笑道:「天下修道之人若都如秀兒你一般單純,也不知要少去多少是非。此次寶物絕非普通,至少也是我神州道門裡數得著的東西,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呢。你以為人家說了三月出土,這些人就都會等到三月再去麼?依我看,說不定現在這個時候那湘西蒼眠山裡就已經滿是飛劍法寶的亂逛,到處有人尋寶了。到了那裡,你還怕沒有熱鬧可看,沒有妖人可斬?」
「哼,就你聰明,別人都是傻子。」秀兒哼了一聲,不服氣道,「你那麼聰明,還會把路都弄錯,害得我們多跑了那麼多冤枉路。湘西那有多少山,你要是到了那裡還找不到,就不要再自吹遍閱天下典籍了。」
謝青陽聞言尷尬一笑,嘿嘿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不過拐了個小彎而已,沒有那麼嚴重吧?」他還要再說些什麼,忽然眉頭一皺,咦的一聲回頭,往後看去。秀兒也發覺他的異狀,忙順著眼光轉過頭去,卻見兩人身後老遠的地方,一點橙黃色劍光突地閃現,開始還只是指尖般大的一點,漸漸卻變作有如拳頭般大了,直如流星一般朝著兩人這邊猛衝過來!看那架勢速度快出兩人一倍還不止,恐怕不消多時就要趕上。
「我派中沒有這等劍光。」謝青陽眼中精芒一閃,吐出一句。
「是誰?幹嗎要追我們?」秀兒緊張道,兩手不自覺已經輕輕攥緊,自身劍光便是一亮。
「劍盟之內並無此等劍光,恐怕不是紫修派來追我們的。我們這等無名小卒,也值不得他老人家一追。」謝青陽哂道,一邊阻住秀兒再往前去,自己也停了下來,朝那劍光望了望又道:「既然是衝著我們來了,怕也躲不過去,不妨先看看是什麼人再說吧。」於是兩人將劍光打住,往空中一立,靜待後面那人到來。
澄黃劍光疾速飛馳,快若閃電,甚至連天空裡劃過得淡淡印跡都有些晃眼。謝青陽看得暗暗心驚,暗自比了一比,發現自己若要達到如此速度恐怕是要相當吃力,看來來人實力不容小覷,他的手也不由得攥了一攥。眼見那劍光風馳電掣,不過小半刻時間便已離著二人不遠,卻是急忙一頓,就要剎住。可是它來勢太急,倉促間卻穩不住身子,雖是硬生生要停下卻哪停得住?劍勢一歪,連著向前滾了三滾,駭得謝青陽二人直以為它要攻過來了,劍訣都已經捏起,它這才安靜停下。看得謝青陽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那是要搞什麼鬼。
黃光一去,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裡面竟顯出一個小道士來!卻見那小道士十六七歲年紀,濃眉大眼,從頭到腳一身黑,只不過頭上道冠也歪了,身上道袍也扭了,方臉上汗珠成滴的往下淌著。只見他現出身來招手定住身後澄黃飛劍,一抬袖子在臉上蹭了蹭擦去汗水,又大大地喘了幾口氣,這才拱手對兩人憨聲說道:「二位道友行得好快,貧道這裡有禮了。」
謝青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秀兒,心下卻仍不敢放鬆警惕,拱手還禮道:「道長客氣,不知道長追隨我二人不捨,有何見教?」
那小道士一聽樂了,一摸腦袋,嘿嘿笑道:「這個麼不瞞二位,小道此次是頭一次出山,要到蒼眠山去。一時倉促卻忘了問路,幸好看到兩位道友在前,這才趕忙上來問上一問,不知二位可知那蒼眠山在什麼地方?若能指點小道一下,當真是不勝感激。」
謝青陽一聽,心下一鬆,暗道原來是個問路的冒失鬼,出來之前也不知道問清楚了,還害得自己白白擔心一場。又見他臉上樂得跟開了花似的,心中暗笑道:「這傢伙大概是有些傻氣,不知哪裡要他樂成這樣。」他心中如此作想,卻不知那小道人也有想法。原來平時都是被人「木頭」、「傻蛋」的亂叫,便碰到個生人叫他一聲道長,前面卻也加了個「小」字,如今被人尊稱「道長」可真是頭一回,心下自是高興,忖道:「果然還是出來好!這人這麼有禮,定是個好人了!看來我的眼力還行,沒跟錯人。」一邊眼巴巴地望著兩人,等待答案。
一旁秀兒也吐了口氣,看那道士傻愣愣地樣子,不覺莞爾一笑,張口道:「原來你也是要去蒼眠山的?莫不是想去尋寶嗎?我兩人是是劍盟中人,還不知這位小兄弟是何處山門?」她自己不屑於提起碧落劍派的名字,不覺改口。
「哈!」小道士一聽被人喚作「兄弟」,登時又增了些底氣,一時也管不得那「小」字了,將胸脯一挺,朗聲答道:「貧道牛阿福,紫霄山解元洞威靈真人門下。」這幾個字說得是字字如金玉擲地,鏘然有聲,可這句一完,語氣卻馬上又變得傻氣,嚥了口唾沫道:「最近傳說天下有寶將出,有德者才能居之,俺師父說俺德沒多少,卻有點子福氣,才叫俺下山來歷練歷練,要是能得件寶貝,那也是光耀門楣的事情不是?也省的總被那些師兄弟瞧不起。」最後一句話卻是嘟噥著說了出來,聲音幾乎只有他自己才能聽清。
秀兒聽著他的話語,臉上憋得通紅,卻也不敢笑出聲來,暗道這威靈真人倒是聽都沒聽說過,想來也不是什麼有名的人物。而這傢伙大概在門中也是個受氣惹禍的主兒,被他師父尋個借口趕了出來,圖個清靜也不一定。便忍著笑意道:「小兄弟真有志氣,卻巧這位師兄卻是知道蒼眠山的路的,你便問他吧。」說罷指了指謝青陽。
那牛阿福聽後一喜,忙充滿期待地望向謝青陽道:「望道兄見教!」
謝青陽此時卻變得淡定,只是微微一笑道:「正巧我二人也是要往蒼眠山去,不為尋寶,只為看看熱鬧。阿福兄弟若是不嫌,我們便結伴同行,你說如何?」
牛阿福一聽大喜,口中忙道:「那好那好,那太好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秀兒卻是驚異了起來,不知謝青陽怎麼想得,忙以眼色詢問。謝青陽見了一笑,淡然道:「適才聽阿福兄弟說話,說到自己山門時充滿自豪崇敬之情,可見你對自己師門正懷有無限熱愛,孝禮有加,讓我等不勝敬佩。」他這一番話說來,似是說給牛阿福聽,卻也是解了秀兒的疑問。秀兒暗道:「原來如此,謝師兄卻是被這憨道士一句話給打動,怕也是想起了自身光景吧。」自己也不禁想起不知何時才能挺胸抬頭在人前說起自己出身門派,這下對那阿福卻也不禁有了幾分羨慕,點了點頭。
阿福樂道:「哪裡哪裡,俺是俺師父養大的,又教俺學本領,俺要是對他老人家不敬,那不是該天打五雷轟麼!沒什麼,沒什麼。」又撓了撓頭,看了兩人幾眼,忍不住道:「二位如此領路垂青,阿福也沒啥報答的,就只好銘記在心了。還不知兩位姓名,若不嫌棄,便交個朋友如何?」
謝青陽與曹夢秀相視一笑,各自通了姓名,便對阿福道:「既然這樣,我們三人便一路到那蒼眠山去,到時候還祝阿福兄弟吉人天相,至寶手到擒來。」
阿福聞言笑得合不攏嘴,連忙催促上路。秀兒搖了搖頭,心道這阿福脾氣也忒直了點,心腸好似不會拐彎似的,一些婉轉也不會,還真難為了他師門這些年。謝青陽也苦笑了一下,三人便不再多話,自催起劍光並排飛起,破風而去,轉眼淡芒閃過,在天上拖下長長三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