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經過真正的離別是不會知道傷心為何物的。中秋之夜,明亮的圓月下,大宋各地熱鬧非常,尤其是臨安府,都城所在,燈會,花市,夜市之中,人潮洶湧,歡歌笑語唱響天際。今天不僅是大宋人,即便是北方的金國也是節日氣氛濃厚,這一天,一向欺壓良民的金兵也有所收斂,難得一個天下太平的景象。
剛叢夜市歸來,已是亥時初,月正當空,銀輝綻放,許仙一家人團坐院中,談笑風生,其樂融融。院中石桌擺滿各種小吃點心和新鮮水果,許仙和李公甫說著些男人之間的話題,白素貞和姐姐則是互相拉手,一個溫柔靜聽,一個語聲不絕,而小青則完全在意桌上盤點,許多小吃全部進入其口中。
思慮再三,許仙決定將自己即將離開中土事情告訴姐姐姐夫,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如果只是分開一年半載還好,但要是很長時間該怎麼辦?讓姐姐終日倚門翹首麼?只是,看她們聊的那麼開心,那麼投入,還是,唉,還是呆會兒吧!
思想一走神,李公甫說的話自然有些便聽不清楚,李公甫大大咧咧的仍自顧自的滔滔不絕,未曾發覺異樣。小青則和白素貞一起與姐姐說話,不時的插上一句。月光下的五人只有許仙一人此時不和群。許仙的舉動,作為妻子的白素貞自然隨時關注,見許仙有些心不在焉,歉意的朝姐姐微一頷首,便看向許仙,柔聲問道:「官人,怎麼了,為何心情不喜?」
許仙一愣這才收回心神,看著溫柔可人的妻子,赧然道:「呵呵,剛才想事情,走神了。娘子,我一直想不明白,菩薩既然如此說,自然也是很有把握的,只是,如果我們鳳凰山能把孫大聖都找來,再加上他的那些結拜兄弟,那實力都是一頂一的強,咱們有他們為強援,何必還要避居海外呢?娘子,你給我分析一下,這是什麼道理?」
一番話,白素貞和小青自然聽得明白,可從未經歷過神仙鬼怪故事的李公甫夫婦就茫然不知道所謂,可卻聽明白「菩薩」二字,姐姐連忙問道:「漢文,弟妹,你們倆說的都是些什麼,怎麼都聽不懂呢?還有,怎麼連菩薩都牽扯上了,難不成你們還見過菩薩不成?」
白素貞眼神瞥向許仙,見許仙點頭,便也認可,道:「姐姐,姐夫,事情是這樣的,我和官人……事情就是這樣,因此,我們必須避居海外,遠走他鄉一段日子,避避風頭,待時日一久,自然便會回來。」從認識許仙講到最後的殺上金山,講了足有一個時辰,夫婦二人沒想到,前段時間的天災,造成無數百姓傷亡,這些事情居然是自己那飽讀詩書,文弱俊秀的弟弟和端莊優雅,知書達禮的弟妹聯手造成的,只讓姐姐張口結舌,不能言語,而李公甫更是瞪大了雙目,眨也不眨的狠盯了許仙夫妻饒了一圈,像是在看怪物似的,良久,方才大聲道:「我說漢文啊,你可真不地道,你有這等本事,當初府衙丟庫銀的時候你怎麼不來幫姐夫的忙呢,害的我被知縣大老爺狠狠的打了二十大板,哎呦那個疼哦?」齜牙咧嘴的模樣彷彿又挨打了似的。
白素貞自然是沒有將自己是蛇精和小青去盜庫銀之事說出,只是聲稱自己曾拜在玄門高人門下,故爾學得法術,見李公甫突然發問,登時心跳加速,滿面慚愧,歉意的望了李公甫一眼,低下了頭,而小青則連忙回轉過身去,並俏皮的吐了吐香舌。
許仙呵呵笑道:「姐夫,當時我也是不知道是誰幹的,只是後來知道了,便不能說了,」看看同意當時小青盜庫銀的白素貞,指了指小青,道:「等我知道是小青盜的銀子我還能告訴你麼?難不成姐夫你讓小舅子被發配還要讓你的弟妹等著坐牢砍頭不成?」
「什麼?」李公甫聞聽此言,突然從座位上跳起,大嚎一聲,「你說庫銀是弟妹盜的?」有點不相信的望著嫻靜淡然的白素貞,經過開始的緊張,此時已經恢復正常,微微襝衽一禮,歉然道:「姐姐,姐夫,素貞實在失禮,當時只是想幫官人的忙,可是沒想到卻幫了倒忙,害的官人被發配不說,姐夫還挨了板子,是我的不是。」
小青從旁跳了起來,拉著白素貞的玉手,說道:「姐姐這話錯了,是怨我粗心大意,要是早點發現庫銀底下居然還有字,我早就把那些字給抹掉了,即使官差發現銀子形狀相似,沒有字跡為證,豈能作為贓物,哼!我真是粗心啊!」說完,還用小手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一副痛心疾首,怨恨自己無能的樣子。
李公甫聽的目瞪口呆,指著笑的正歡的許仙和抿嘴的白素貞顫了半天手指,方才頹然放下,歎了口氣,道:「唉!沒想到不是漢文所盜,倒真的和你有關係,原來是青姑娘啊!」再次哀歎一聲,此時都是一家人了,而且案件已經告破,自是不能再次翻案,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麼?恨恨的白了還在發笑的許仙三人一眼,李公甫趁機又多喝了一杯桃仙露。
姐姐狠狠的打了一下有機會就偷喝酒的李公甫一下,略有焦急的面向許仙問道:「如此說來,你們現在得罪了許多人,那你們還不趕緊走,還回來幹什麼?」
許仙有些黯然的拉住姐姐的雙手,歎息道:「姐姐,其實,弟弟也不知道今次一行到底有多長時間,因此,有些捨不得姐姐,故此先回來探望姐姐姐夫,趁著中秋節團圓一下,唉!明天,我們就要走了。」
姐姐呆呆的望著許仙,聽了弟弟感性的話,回想自小到大的相依為命,她也不是傻瓜,在初期聽了那段震撼人心的經歷並全盤接受後,已然明瞭自己的弟弟已經不是凡人,而是可以媲美仙人的大神通者,連天上的神仙都不放在眼裡,卻被菩薩勸告,必須先行躲避,可見事態的嚴重,也知曉今次一別,不知道再次相見是何年何月,一年麼?那只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罷了。
清澈的雙眼中漸漸蓄滿一汪潭水,眼圈開始泛紅的姐姐終於抑制不住,淚水流淌,如同氾濫一般汩汩而下,抽噎著哭道:「弟弟,姐姐知曉你的為難之處了,你也不必著急,我知道此行可能需時很久,也可能永遠都不回來,我不怨你,只希望你偶爾能夠寄回一封家書,讓姐姐和你姐夫知道你還安全,你還健康的活著,你還存在這個世間,我也就沒有其他的奢望了。」斷斷續續的說完這段話,姐姐起身回房去了,她不想讓弟弟看見自己很傷心很傷感,只好自己一個人先回去。
李公甫見自己娘子哭著回去,心下著急,便道:「漢文,弟妹還有青姑娘,我李公甫是個粗人,也不會說什麼話,聽著,我知道你們的事情可能事關生死,我也不多說,只有一句,將來事情一定,便立刻回來,千萬顧忌安全,否則,你姐姐一輩子都不會開心的,記住,早點回家。」粗豪大漢此時也有些傷感,回頭安慰姐姐去了。
天上的明月依然那麼圓那麼亮,可是那溫柔如水的感覺卻轉換成了徹骨的陰涼,看起來不是那麼可愛了,漫天的星斗好像閃爍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彷彿是在哭泣。許仙無奈的歎氣,望向白素貞喃喃道:「傷心知何處,離別痛肝腸,但盼重相聚,無奈話久長。娘子,今次一別中原,除非能夠完全擊敗我們的敵人,否則我們就回不來了,真是有些難過啊,想我們相識相愛到如今,好事也是做了數不清的籮筐,卻無力改變,難道命運真的那麼無可抗拒麼?唉!」
看著有些軟弱的許仙,知道他正處在離別傷情之中,溫柔的摟住許仙頭部,順勢躺在白素貞圓潤結實的大腿上,仰望星空,默默沉思,愛憐的撫摸著許仙有些瘦削的臉頰,輕輕的歎息一聲,道:「官人,我想,此時的鳳凰山雖然有大聖和他的朋友坐鎮,但是眾小妖實力不夠,如果咱們回去的話,那鳳凰山便成了眾矢之的,損失大將當然不好,但是損失眾小妖,沒有了兵員,僅剩幾個大將也是沒用的。我想,這可能便是菩薩讓我們遠離的原因吧?」
小青似是身受感染一般,語音低沉的問道:「那我們鳳凰山的那個月亮怎麼辦?天庭和佛祖會允許它的存在麼?」
許仙靈光一現,接口道:「我明白了,此時的三界的平衡極不規律,你們想想,天庭和西方都是勢力龐大,而妖界明明修行時間很長卻往往不能獲得與之相匹配的實力,這從封印月華之力便可看出,他們兩方害怕妖界的強大,因此做出這等卑鄙齷齪之事,許多妖精都無法或從道或從佛,方能保住性命。天庭和西方之中也不是團結的,因此,菩薩應該是想借我們之手,除去三界中的那些不穩定的因素,重新達成一個完美的平衡,聽娘子說過,以前菩薩就曾經為妖界求情,想來那時侯就有這個想法,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今天忽然想到此點,因此,鳳凰山的月亮,如果我猜測不錯,菩薩一定會有方法解決的。」
小青聽完欣喜的拍手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就真的是太完美了,姐姐,那我們明天就起程吧。」許仙欣然一笑,拉住白素貞和小青的手,並將之合在一處,堅定的道:「我們定然能夠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