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臭丫頭,早知道當初真該任你爛在路邊好了……啊!我真是手賤,什麼不好撿偏撿個剋星回來……」悄悄聲嘀咕!抱怨歸抱怨,他這條操了大半輩子的勞碌命,還得繼續操勞下去,天理何在啊!
「連翹,別忘了收診金!」至少要保證,這一個不是白做工,不然說什麼他也會撂擔子不幹的!
「哦哦,我知道啦——」響如銀鈴的嗓音歡快撒了過來:「爹爹師父,你真是太好太善良了……」
善良?托她的福——白老頭咬牙切齒的想!
「還有,別忘了將包袱收一收,我們要離開這裡了……」看也不看床上的病患,銀針在他手上輕盈跳躍間,便落在了那名昏迷不醒的病患身上。
「我知道了!」眼見著求醫的人越來越多,恐暴露身份與行蹤,半年來,他們已經輾轉了好幾個地方了,每個地方,通常呆不到一個月,因為她常常遇見重病纏身的可憐病患而忍不住帶回來……當求醫的人越來越多,也就宣告,這地方不能再住下去了!
因為爹爹師父好像有很厲害的仇家,他好像很怕對方,雖然他們盡挑名不經傳的小山村住,但爹爹師父從來不敢放心的住上一個月以上——當然,病患太多也是主要原因!
她是爹爹師父一手拉拔長大的小孤女,半年前生了一場大病,醒來後卻什麼也不記得了,連名字,都是爹爹師父告訴她的——這些,當然也都是爹爹師父跟她說的!
熟練的將野雞上架翻烤,火光映著她紅潤健康的小臉。她忍不住笑了——雖然無數次的懷疑爹爹師父的說辭,但,現在這樣單純快樂的日子,也不錯啊!
忘記了就忘記了吧——記不住的東西,想當然是不重要的啦!
「臭小子,這麼早就開始買醉,會不會太不像話了?」絕色美婦將責罵劈頭蓋臉的沖酒樓角落裡的頹喪男子砸去,緊跟著,素白小手駕輕就熟的自他手中奪過酒壺:「你自己看看,你現在已經變成什麼樣子了?找不到就繼續找啊,半年找不到,那麼一年、兩年、三年……總有一天會找到的嘛!」
「半年了……」酩酊大醉的邋遢男子輕笑出聲,長亂的發擋了他的臉,但他身上散發出的悲嗆與絕望,依然讓身邊的人心驚不已!
「小淺——」白色衣袍的秀美男子站在預備挽了袖子上前與醉漢大打出手的女子身邊,適時伸手拉住她,憐憫的看了看醉漢由輕笑轉為狂笑:
「讓他喝吧!也許喝醉後他的心裡會好過一些……」
他重又將酒壺遞給他,歎息著拍拍他的肩膀:「曦弟,有一線希望都不能絕望,知道嗎?」
「老公啊,你不能再這樣放縱他啦!」再這樣天天抱著酒罈子,只怕人還沒找到,他就不行了:「泠月曦,不准喝了你聽見沒?」
她又要撲上去奪下正仰頭狂灌的頹廢男子手中的酒壺,卻被身後的人牢牢抱住了腰身:「好了,任他去吧!」
「泠清若,你給我放開!」被拖抱著上樓的嬌小女子用力掙扎:「快放開,讓我去把那臭小子罵醒……」
「天涯和愛恩餓了,快回房陪他們吧!」得趕緊將她哄回房間,不然等她『教訓』完月曦,他們又得賠償客棧老闆一大筆桌椅損失費了!
「有璞兒照看著……」她手癢,要去教訓人啦!
「璞兒要照顧天香,你是天涯與愛恩的娘親,怎麼可以將自己的責任推卸給璞兒?」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璞兒一個人怎麼照顧的過來?還要收拾行李不是?」
懷中嬌小個頭的女子這才停止了掙扎,扁扁嘴巴揚起美麗的臉龐:「我們又要趕路了呀?」
「追兵快到了,我們當然要趕緊逃命才是!」他們,正是半年前趁著月黑風高潛逃出宮的那一干人等。這半年來,他們一邊找人,一邊躲人——日子過得真是多苦多難極了!
「不是吧?泠月朗動作怎麼那麼快?我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呢!」左小淺忿忿的埋怨,反過來拖了他快步往房間奔去:「雷諾他們將這裡都搜遍了嗎?還是沒有明珠的下落?」
泠清若搖頭:「倒是有人說曾在蒼山一帶見過她,所以我們下一站便是趕往蒼山……」
「爹爹師父,我們的乾糧快沒了……」清澈小溪邊,連翹將裝滿水的水袋遞給滿臉不快的白老頭:「我剛才有問樵夫,他說往前不遠就有小鎮,我們呆會兒去補給一些食物……」
「知道啦!」白老頭沒好氣的瞪她,將水袋粗魯的還給她:「把我酒葫蘆還來!」
連翹仿若沒聽見,取過丟在一邊的包袱慢吞吞的趕路:「爹爹師父,你再忍忍吧!等到下個目的地時我會還給你的,但不是現在……」省的喝酒就誤事!
「臭丫頭,你竟敢忤逆我!」白老頭怒目圓瞪,下一瞬卻又如委屈的小童,噘嘴抽泣的模樣逗笑了連翹:「枉費我啊,含辛茹苦、一把眼淚一泡屎的將你拉扯大……你這丫頭竟這樣對待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啊,天理何在啊……」
連翹笑瞇瞇的看著他耍寶:「天理?你不是常自吹自擂,你就是『天理』嗎?」
遭!牛皮吹破了!白老頭更加哀怨:「連翹丫頭,打個商量好不好?讓我喝一口啦!不然我沒有力氣走路啦……」
連翹看著不計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賴不走的老頭兒,非常堅決的搖頭:「少來這一套!要我讓步可以,除非先找到今晚的落腳點……」
「這個很好辦嘛!」白老頭變臉似的,瞬間飆到連翹面前,笑嘻嘻的指指周圍的參天大樹:「你看你看……到處都是落腳的地方啊!」
「我不要,我今晚一定要睡chuang——」常常吊在樹幹上睡覺很不舒服誒,她已經好久沒有睡過軟軟的床榻了!
白老頭欲要反對,卻在對上她氣鼓鼓的小臉以及堅定的眼神後,乾脆的住了口,跟著將她隨手往肩上一丟,颶風般飆了出去——行將就木?這詞兒跟他沾不上一點邊吧?
白色狂風掃過街頭、掃過人群、掃進客棧,停在櫃檯前,氣息不見絲毫紊亂,聲如洪鐘:「掌櫃,給我兩間上房——」
「啊……呃,哦,好的好的。小六子,快帶客人上樓……」掌櫃抖抖索索的抬手擦拭額前成排的冷汗,這個身形快如鬼魅的老頭子,肩上扛著一名妙齡少女,急切的要房間,莫非……也許……可能……是個採花大淫魔?
「爹爹……師父……」虛弱的嗓音抗議的響了起來:「快……快放我下來……」
「等一下,等我將你扛上床再說——」快快快,他馬上就要有酒喝了,蘇……
「放我下來……我要吐啦!」她頭好暈,胃也好難受!早知道就將酒葫蘆還給臭老頭好了,她自作自受、活該倒霉啦!
「先憋一下,等到了房間再吐也不……」遲……
胃液混合著污穢物呈弧線噴灑而出,遭殃的不止白老頭一人,還有無辜的路人甲。連翹揚起憨憨的笑臉:「爹爹師父,抱歉哦,我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