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可?老丞相可否給朕一個理由?」泠月曦的心猛地下沉,漆黑的目光似正隱忍著萬般憤怒,居高臨下的看著匍匐在地的老丞相!
三朝元老,他甚至連父皇都沒有跪過,如今,卻跪在自己的面前……他情不自禁的用力,抓著扶手的手背,粗大的青筋一條一條的蹦了出來,不怒而威的氣勢幾乎嚇破了旁邊小太監的膽兒……
「皇上乃一國之君,當明白『君無戲言』的份量!皇上雖然年紀尚輕,但在老百姓的眼裡,卻是個一言九鼎的好皇帝。您的『永不加賦』讓他們敬重您愛戴您……」
「朕不認為,這跟朕的後宮有什麼樣必然的關聯?」泠月曦不耐的打斷了老丞相的話,微瞇的眼睛以及正待勃發的怒氣,讓他跟平日上朝時慵懶散漫的模樣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如果說以前他是一隻半睡半醒的睡獅,那麼現在,他絕對是無比清醒切爪尖牙利的攻擊力十足的獵豹!
「昨日在各地張貼封後喜訊的同時,連帶的,也將選進宮中伺候皇上的女子名單公佈了出來——」老丞相沉著的回答:「此刻,只怕我天朝國的子民都已經知道了這樣的消息,若,這時候將她們遣散出宮,只怕,會招致很多的流言蜚語。皇上,民為國之根本啊!」
泠月曦用力咬緊牙關,這個時候,他沒辦法去追究任何人的責任——若真要追究起來,還得怪他當日因為賭氣而說出的『一切任由老丞相操辦』這樣的話來……
跟子民交代了,他要如何跟她交代呢?頭痛啊——
「奴婢給皇上請安——」磨蹭了許久,泠月曦才忐忑不安的往玉顏宮走去。小宮女連忙彎身行禮。
「免禮——」他淡淡應道,雙目卻一直盯著內室:「皇后今天……怎麼樣?有出去走動走動嗎?」
「回皇上,皇后娘娘一直呆在內室,也不准奴婢們進去伺候,娘娘連早膳都沒用呢……」小宮女偷偷抬眼,忐忑不安的回答。皇上會不會怪責他們這些做奴婢的辦事不力啊……
泠月曦面色一凜,再顧不得許多,撩開紗幔往裡邊走去,邊走便吩咐道:「吩咐御膳房立刻準備一些清爽的食物過來……」
納蘭明珠依然身著單薄的衣衫,頭髮寂寥而凌亂的飄散在她的身後,儘管屋子裡安放著暖爐,可是這般單薄的倚在窗戶大開的窗口吹風,再好的身體也是受不了的。
可是她卻好似無所覺一般,單薄的身影依然直直的廳裡在寒風當中,她甚至,連鞋襪都沒有套……
泠月曦沉了臉,大步上前,抿成一條直線的唇瓣說明他的心情有夠糟糕。用力關上大開的窗戶,他將背對他的納蘭明珠用力往床上拖去。
整個過程,她沒有任何動作,她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替她蓋好被子,他雙手握了她凍得像是冰棍的小手,快速揉搓了起來,目光緊緊鎖著她蒼白如紙的面色,無法壓抑的心疼迅速湧上胸腔,酸脹的難受:「來人,立刻宣太醫——」
他的聲音緊繃,事實上,他的每一根神經都繃得死緊,沉聲道:「該死的,你怎麼可以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
納蘭明珠稍稍抬起眼皮子,覷了眼滿面怒容的兩粵西,輕聲喃道:「你……為什麼生氣?」
最有資格生氣的那個人,是她才對吧?
「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生氣?」泠月曦冷哼一聲,鷹般銳利的眸子直直看著她似疑惑的眼眸:「誰給你的權利讓你可以這般對待自己的身體?」
「身體是我的!」納蘭明珠靜靜的看著他,靜靜的回答道:「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什麼,也……用不著別人妄加置評!」
她很努力才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很平靜,她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想要質問他為何要欺騙他的行為……他是君王,他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她明白!
泠月曦的雙目更加幽深不可度測,他看著她,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頓下來:「你在生我的氣?」疑問的話語,卻是肯定的語氣!唉,怎麼可能會不生氣呢?
只是,她可以選擇任何懲罰他的方式,就是不能拿她自己的身體來懲罰他。
安靜的垂下眼睫,試圖將自己的手從他溫熱的掌心裡抽出來,她用平靜的不帶一絲情緒的聲調說道:「皇上說笑了,臣妾怎敢生皇上的氣……」
泠月曦一震,怔愣之下,已讓她輕易的抽出了自己的手。這般客氣疏離的話語竟然出自她的口中!以前即便是他將她惹得跳腳恨不能拿刀砍他的時候,她的表情,也不似現在這般,好似面對著不相干的人,那麼的無所謂……她寧願她像以前一樣有什麼不滿衝他吼出來!
「不要喚我皇上——」最叫他忍受不了的,是她用那麼平靜而陌生的聲音,喚他『皇上』,世人皆該這般稱呼,她也不應該例外,可是,他就是討厭從她口裡聽到她不帶感情的喊他『皇上!
他憐惜的伸手,捧了她冰冷的小臉:「叫我月曦,好不好?」
他渴望從她口裡聽到她那樣叫他,因為她是自己承認的妻子,他擁有她,是像男人擁有女人而不是皇上擁有妃嬪那樣的感覺和感動……就像,小淺總會親暱的喚大哥』若『一般!
「皇上,臣妾不敢如此逾舉……」納蘭明珠倏的頓住,因為捧著自己臉部的手,驀的用力,力道大的彷彿要捏碎她的顴骨般!
那瞬間張揚迸發的怒氣,她當然能夠感覺得到!可是眼下,她連看見他都覺得有些噁心……她原本便是倔強之人,自然不會因為他的怒氣而讓自己展現出刻意討好的姿態來!
「隨便你——」泠月恨恨的瞪著根本不拿正眼看他的女子,咬牙說完,便猝然放手:「朕想,你此刻大約需要安靜……朕將安靜還給你,但,你若膽敢生病,朕絕不輕饒!」
他怒氣沖沖的拂袖而去,納蘭明珠一直僵直的身體這才放鬆了下來,隱隱還能聽見他在外間的咆哮聲:「……若你們伺候不力,朕一定會摘了你們的腦袋……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這邊……」
她閉上眼睛,關上耳朵,輕輕地,緩緩地,歎息出聲……
太醫匆匆趕來,饅頭冷汗的替宛若木偶般的她診治完畢:「皇后娘娘,老臣給您開一些祛風除寒的方子,請您一定要喝下去……」
她不說話!年邁的太醫戰戰兢兢的擦了擦額上的汗——他方才進來之時瞧見皇上那張盛怒的幾乎扭曲變形的臉龐時,以為皇后娘娘得了什麼不治之症,頂著隨時可能會落地的腦袋為娘娘診治,卻萬分驚訝的發現,娘娘只是偶遇風寒,並無大礙!
但,如果僅是風寒,皇上為何會是那種表情?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診斷錯誤?超沒自信的診了一遍又一遍,這才壯著膽子下了結論。
老天保佑,他從這邊走出去後,他的腦袋還能安安穩穩的呆在自己的脖子上!
「皇上,夜已經深了,您趕緊歇下吧!」掌燈的公公關切的看著癱在椅子上的泠月曦,:「天氣寒冷,您一定要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