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離江城只有兩個時辰的路程了,卻沒想到,在最後關頭居然中了埋伏——他簡直沒辦法想像,那個時候,他和洛星分身乏術,而泠月曦剛好沒有那麼巧的趕到的話,她……
「顧昭樂的屍體在哪裡?」泠清若穩了穩神,淡淡問道。再不回想之前,目前,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
她是那麼熱愛生活的人,她曾說過要用她的眼睛看遍整個世界,這次哭著鬧著要來江城,也是為了來看各種各樣的美人——如今讓他怎麼開口告訴她,她的眼睛,就算是暫時看不見了,這樣的話他也說不出口!
可是,她總會知道的啊!到時候,他要怎麼安慰她?
「我剛剛前去搜查過了,她的身上沒有解藥……」洛星高大的身影看似閒適的倚在走廊的轉角處,冰冷的聲音依然沒有半點起伏。
方才在門口聽到他們裡面的對話,他便大約猜出了那女子的處境,本著心底最原始的衝動跑到遇襲的地方,也找到了被他們丟棄的馬車以及馬車裡的顧昭樂的屍體,可是她的身上,沒有解藥!
「大哥,難道連你也沒辦法解嗎?」泠月曦看著泠清若瞬間黯淡下來的臉色,急了!
泠清若輕歎一聲:「目前,我連她中的是什麼毒都看不出——我剛才替她把脈,除了眼睛,她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適……」
「我實在想不出,哪種毒藥投放在空氣中會致人的眼睛看不見……」他這些年,見識過太多的毒藥,可是,卻唯獨這一種,讓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顧昭樂,她能僱傭那麼多的殺手毫不留情的攻擊他們,斷然沒有打算獨獨留下她的命啊——可是,這並不是致命毒藥,又該如何解釋她的心態?
還是,她只是想殺死自己一人,然後獨留看不見的她一人在這世上,受盡她的折磨和迫害?讓她生不如死?
一想到這,他就覺得讓她如此痛快的死掉,實在是太便宜她了……輕歎口氣,現在倒不是想一個死人如何如何了,現在的關鍵,是小淺的眼睛!
「我們目前當如何?大哥,不如回京城吧,宮中太醫甚多,應該能夠辦到……」泠月曦雙眼一亮,興致勃勃的建議道。
指望宮中的那群庸醫?泠清若搖搖頭,忽的抬眼,目光有些深沉的看著泠月曦:「你怎麼能隨意出宮呢?宮中若有什麼事情,你要怎麼辦?」
泠月曦心虛的縮了縮脖子,眼睛更是慌張的四處張望:「那個……反正現在朝中也無大事,軍中也很安穩……一些小事自然有左右丞相代理……大哥,我好不容易出來透透氣,你就別念我了行不行?」
泠清若搖頭:「你現在是一國之君,所作所為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呢。你不能這麼任性胡為知道嗎?」
才覺得他成熟穩重了,立刻的,又任性妄為了起來。
「好啦,待小淺的眼睛好了,我就立刻回京城——」泠月曦有些孩子氣的說道。賭氣的別開眼睛,不看泠清若嚴厲的眼神。
夜幕落下,這回,是真的天黑了!泠清若如同一尊雕像般坐在床沿,呆看著左小淺無暇的睡顏……
「你已經在這邊呆坐了一下午了!」璞兒手托托盤走了進來,語帶不忍的看著他癡然守望的樣子:「好歹要吃點東西啊,這樣下去,你的身體也會受不了的……」
「對啊大哥!」泠月曦也緩步走了進來,心疼的看了看床上那美麗依然的女子:「而且你總不能一直點著她的睡穴吧?這樣對她的身體也不好……」
「我只是……沒有辦法說出口!」所以寧願一直看著她,也不忍面對她醒來時依然面對黑暗世界的那種恐慌和絕望!
他光是想到她恐慌絕望的樣子,就沒有辦法開口跟她講那樣殘酷的事實!
「小淺的眼睛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啊!」屋子裡沉悶無望的氣氛,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璞兒輕歎一聲:「而且小淺那麼堅強樂觀的人……我想,她一定,會很勇敢的面對的……」
泠清若苦笑一聲,世人皆以為她堅強勇敢,大約只有他知道,她的脆弱,刻在骨子裡,看不見摸不著,可是一碰,傷筋動骨……
「你們出去吧!我會跟她說——」即便明白,可是他們也說得對,他不可能讓她一直以昏睡的狀態躺在床上,而不讓她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況吧!
泠月曦上前,拍拍他略顯僵硬的肩膀:「大哥,有什麼事情大聲叫我們,我們就在外面……」
轉眼間,房間裡便只剩下泠清若與床上的左小淺了。深吸一口氣,他才發現,自己從未如此緊張過,幾乎是抖著手,他解開了她的睡穴。
「唔……」左小淺皺了眉頭嚶嚀出聲,緩緩睜開那雙看得泠清若驚心動魄的眼睛。
他忙捉了她的手,柔聲喚道:「小淺……」
左小淺循著聲音偏頭,那雙盈盈美目依然沒有半分焦距,帶著茫然與不解,眨了眨:「泠清若?為什麼……還是黑的?」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小手蜷縮在他的掌心,無法忽視的顫抖著:「你不是說天亮再叫醒我嗎?天還沒亮對不對?那我,我再睡一會兒……你不要吵我哦,我要睡覺,睡覺……」
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左小淺心慌的不能自已——之前在馬車裡眼睛的那一陣劇痛,結合泠清若沉重心疼的嗓音……
她從他的掌心裡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來,翻身背對著泠清若,被子拉的很高,卻仍是掩蓋不了她此時全身都在不停顫抖的事實!
泠清若俯身,張開雙臂將她的身子擁進懷裡,這個時候,連他都不能讓她覺得心安了嗎?她寧願將自己藏在被子裡,也不要躲進他的懷抱裡……
「我要睡覺……我要睡覺,睡醒了天就亮了……」彷彿感覺不到泠清若的存在般,左小淺緊閉了眼睛胡亂呢喃道,縮成蝦米狀的身體讓泠清若止不住的心疼。
「聽我說——」泠清若如花瓣般美麗的唇瓣早已經褪盡了血色,唇畔貼了她光潔如玉的耳朵:「小淺你冷靜點聽我說好麼?」
「說?你要說什麼?不不不……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不要說……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要聽……」她動作瘋狂的捂了耳朵,不斷的搖頭,眼淚紛紛而下……
泠清若連人帶被,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緊緊抱進自己懷裡,擔心她太大的動作傷到她自己或者寶寶:「我在這裡……我在,所以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
「哇……」左小淺終於停止了瘋狂的舉動,全身虛軟的靠在他懷裡,號啕大哭起來:「我……我是不是瞎了?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了對不對?」
她拒絕聽到這樣的說法,可是卻又自己率先說了出來。
「只是暫時的,我跟你保證,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眼睛……」泠清若微微鬆了口氣,能哭出來,至少比憋在心裡要好很多:「你不是一直都很相信我嗎?所以這回,也要一如既往的相信我,好不好?」
「暫時的?」左小淺吸吸鼻子:「若是,若是一直都好不了怎麼辦?若是一輩子都看不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