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泠月曦的手指關節不輕不重的落在了她的腦袋上,哭笑不得的瞪著她:「我說你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這不過是照常理推斷出來的而已——」
這世上,能傷害她的,閔新毅和聖通子都已經死了,那麼,誰還會那麼討厭她恨她呢?除了顧昭樂,他想不出其他人選來!
「嘖,我原本還以為你就是一不事生產、整天游手好閒的紈褲子弟呢!原來你的腦袋也可以這麼好用的啊!」左小淺由衷的說道。
泠月曦的眉角抽了抽,她這是在稱讚他?怎麼就連稱讚從她嘴裡說出來,也不是那個味兒?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得很呢!」如此說來,傷她的人果然是顧昭樂了!那個心狠手辣的小瘋子,他一定會尋個機會,將她發配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到了他的地盤,又折騰了一番,直到大夫用生命跟泠月曦保證,左小淺的傷勢並無大礙,他才皺了眉頭讓那人離開。
左小淺癱軟在椅子裡,看著泠月曦那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泠月曦,你剛剛那表現,好像雞媽媽的媽媽哦!」
「什麼意思?」泠月曦在她身邊落座,揚眉問道!
左小淺面上的笑容更甚,卻帶了點詭異的色彩:「雞媽媽的媽媽就是——雞婆啊!哈哈哈……你竟連這個都不知道啊?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得知左小淺已經餓的快不行了,泠月曦忙叫了府中的廚子,做了一大桌豐盛的美味,小心的伺候這位嬌客:「喂,你慢點吃……」
見她左右開弓狼吞虎嚥的樣子,他忍不住出聲叮囑道:「別噎著了,吶,喝口水吧……」
左小淺乖乖的伸手接過茶杯,『咕嚕咕嚕』一氣喝完,孩子氣的抹抹嘴,將茶杯還給泠月曦:「我還要……」
泠月曦心疼的歎息一聲,繼續伺候她的『大業』:「我說,你到底是餓了多久?」
左小淺啃著香嫩的雞腿,口齒不清的說道:「也沒有餓多久啊,就兩頓沒有著落……不過你知道,我是個不禁餓的人嘛……」
泠月曦將盛滿水的杯子遞還給她:「你這又是何苦呢?非要跑出來遭這些罪……」
大哥不是在他面前說過,他一輩子也不會對她放手這樣的話嗎?可是如今,這又算什麼?
「我呀,可能天生就是命苦之人吧……」她笑嘻嘻的答,面上沒有一絲難過或晦澀的影子:「泠月曦,你要不要也吃點?看著我吃東西,應該會很有食慾才對啊……」
泠月曦伸手拿過桌面上的那盤蝦子,仔細的剝起殼來,然後放進她的碗裡:「你不是一直都挺喜歡吃這東西的嗎?多吃點!」
「咦?你竟然記得!」左小淺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張口『啊嗚』一聲,將蝦子滿足的丟進嘴裡:「泠月曦,你這個朋友可真不是蓋的……真好吃啊!」
泠月曦垂下眼瞼,似乎很專注的剝著手裡的蝦子,隨意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打算?」左小淺歪頭想了想:「接下來,先找到我的師父和娘親,然後帶著他們,遠遠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嗯,再也不要回來了!」
剝蝦殼的手頓了頓:「你能放得下這裡的一切?包括,我大哥??」
左小淺咬了筷子滿不在乎的笑笑:「沒有試過,怎麼知道放不放得下呢?泠月曦,凡事總要試試才能下定論吧!」
泠月曦抬起眼,神色肅穆的看著她笑嘻嘻的表情:「如果我告訴你,我懷疑我大哥就是害死我父皇的兇手以及導致我二哥瘋掉的元兇,如果我查到證據後準備起兵反他,你會……如何?」
咬在嘴裡的筷子『啪唧』一聲掉下了地,左小淺愣愣的看著泠月曦認真的神情,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記得,泠清若跟她說過,他其實並不是皇家所出。如果,泠月曦知道,這個他喊了二十幾年的大哥,其實並不是自己的大哥,而且又可能是策劃一切的幕後兇手,那麼泠清若他……「如果真是這樣……」半晌,左小淺才深吸一口氣,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會怎麼處置他?」
他會死嗎?如果泠月曦真的知道了他的身世,那他,必死無疑,是不是這樣?
泠月曦的神色忽然變得茫然起來,輕歎一聲:「我也不知道……我是,多麼希望跟,這一切跟大哥無關啊……」
左小淺的唇瓣囁嚅了兩下,終究還是沒有出聲,這個時候,她能說點什麼呢?
「你不知道,我與大哥的感情,自小便很要好……」泠月曦歪了腦袋,唇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似在回想過去的日子一般:「大哥的母妃在他很小的時候變過世了,父皇便讓他跟著我的母妃,我出生的時候,他已經四歲了……」
左小淺靜靜的聽著,並不出聲打擾他!她其實看得出來,泠月曦對泠清若,一直有一種無條件依賴及信任的感覺,原來這感情,緣於孩提時代啊!
可是,如果最後真的被他查到了泠清若是幕後黑手的話,他們兩兄弟,將情何以堪呢?哦不,應該是一直將他當成至親大哥的泠月曦,他要情何以堪呢?
唉,這都是些什麼事啊?她艱難的往嘴裡扒了兩口飯,頓覺食慾全無!
「父皇其實一直不喜歡大哥,我看得出來!」泠月曦繼續淡淡的說道:「從小,我和二哥得到的賞賜比大哥的多出好多倍,甚至,父皇有時候行賞的時候,都不會記得還有大哥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那是應該的啊,因為又不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只是,那麼小,便飽嘗人情世故的泠清若,其實,也是很可憐的吧?
「我記得我三歲那年,有了自己的夫子,二哥也有了,但,大哥卻一直沒有夫子……」泠清若的嗓音漸漸的低了下來,眉毛輕輕擰起,神情帶了點心疼和愧疚:「我不明白,大哥為什麼明明比我們大,卻不能有自己的夫子,於是我跑去問父皇,那是第一次,父皇用一種我看不懂的別樣深沉的目光看著我,許久,他才說道,曦兒,記住,永遠不要和你大哥走的太近,他是孽種,是孽種……」
左小淺的心忍不住一抖,孽種?!不用泠月曦再說了,她也想像得到,一個不受寵的根本不是皇室血脈的小孩,在深宮裡,要多麼艱辛多麼努力,才能讓自己存活下來……他不但存活了下來,還爬到了如今那樣高的地位,她忽然能夠理解能夠明白,他為什麼會變成一個善於心計的人,她想,他不過就是為了能夠生存下來,而生存,需要練就技巧……他的那些手段那些技巧,不過都是他求生的本能!
左小淺的心裡,忽然酸酸的有些難受。低了頭,不讓泠月曦看見自己淚濕的眼眶!
而泠月曦,還在繼續:「我記得有一次,我和二哥因為調皮,將御花園裡父皇最喜愛的牡丹折斷了幾株,怕受罰所以溜走了,而當時,大哥剛好從那邊經過,便被父皇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一頓板子……那時候,大哥還不滿八歲吧?」
左小淺藏在袖袍下的那雙手,忍不住又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