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泠月朗單膝跪在地上,征戰沙場為他原本白皙斯文的臉龐添了一抹英氣。他蹙眉,望著殿上的泠璇:「父皇,您的身子怎會變成這副摸樣?我走之時,您的身體不還好好的麼?」
「唉——」泠璇歎口氣,有些慚愧的說道:「都怪父皇太急功近利,將三日一顆的長生不老之藥全吃了下去……不過,你不用擔心,有曾道長在,父皇不會有事的……」
他說著,眼光移到一直隨侍在身邊的模樣普通的男子身上。那男子見泠璇正望向他,不慌不忙的彎腰行了下禮:「多謝皇上對草民的信任,草民一定不會辜負了皇上的期望——」
泠月朗不自禁的皺起了眉頭,他是第一次聽見眼前的這位曾道長說話,他的聲音,嘶啞仿若鬼魅般,令他忍不住倒豎了寒毛:「父皇,兒臣聽說,您下令將曦弟關進了大牢……曦弟他做錯了什麼事情惹您如此震怒?」
「那個不孝子——」聽見泠月朗提起泠月曦,泠璇立刻冷了面色,忿忿道:「他竟敢指著朕的鼻子罵朕是昏君,罵朕瞎了眼,識不清身邊的奸人……」
泠月朗小心的抬眼望著陷入抓狂狀態下的泠璇,心裡湧上不好的預感……他的臉色紅潤,眼睛卻是血紅一片,震怒的模樣彷彿吃人的野獸一般,他整個人,幾乎陷進了歇斯底里的狀態……曾年立刻上前,從袖袋中掏出一隻精緻的小盒子,倒出兩粒黑色藥丸,表情平靜的說道:「皇上,你該吃藥了!」
泠月朗分明看見了他平靜表情之下那沒來得及掩飾的一閃而過的狠毒和得意……這個人,絕對不是良善之人,這個人,他以前便覺得神秘莫測,現在,卻叫他無端的覺得恐懼,那種恐懼,是深入骨子裡的恐慌和懼怕……泠璇聽話的吃了藥,神色幾乎是立刻的,恢復了過來。恰好這時候,泠清若攜著花月容走了進來。泠月朗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望了過去。他的目光深沉,似憤怒又似羞愧,卻根本不敢看向他身邊的花月容……泠璇緩過一口氣,看著面前更顯消瘦的泠清若問道:「若兒,聽說你這兩日病的很嚴重,到底什麼病啊?瞧你瘦成那樣——」
「多謝父皇關心,兒臣已無大礙了!」泠清若微笑著跪了下來:「父皇今日看來氣色頗佳,看來,曾道長的醫術果然不同凡響。」
他說這話的時候,淡淡的憋了眼立在一邊的男子。眼裡閃過的深意,或許只有那個人才能明白。
泠璇點點頭,這才放下心來的樣子:「朕剛才還跟曾道長說,如果你的病再不見起色,便讓曾道長到你府上去一趟,還好,除了瘦了點,蒼白了些,倒也沒有大礙……你兩日沒進宮來,奏折幾乎都堆滿了,你等下記得去批閱了……」
泠璇停頓了下,坐直身子,沒有理會泠月朗眼裡的憤怒與不平,他的目光慈愛的落在泠清若身上:「批閱完後,記得將重要的事情告訴給朕知道……」
「是,父皇!」泠清若彎下腰,恭敬的應道。他垂下眼睫,不看泠月朗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眸子。
花月容面無表情的站在泠清若的身邊,低垂了眉眼,寬大袖子掩蓋著的那雙手,被她絞得疼痛不已,但是,都比不上她心裡的那疼痛,胸口宛如被人挖了一個血淋淋的洞一般,一動,便是血肉模糊疼痛難忍……那個人回來了!那個毀去自己清白並且還瘋狂索要了她一整晚的男人……她肚子裡孩子的爹,他回來了……為什麼要在這種情況下,讓她見到他?
一時間,整個大殿極為安靜。泠璇的目光一轉,便落在了花月容的身上,他的神色一變,幾乎是踉蹌著站了起來,恍惚的看著她,喃喃道:「紫玉?紫玉你回來了?紫玉……」
他神色恍惚,卻是滿臉喜色的奔到花月容與泠清若面前:「紫玉……朕這些年來,從沒有忘記過你……」
他說著,抓起了被驚嚇得直往泠清若身後躲去的花月容的手:「紫玉,是我啊!你難道認不出來了麼?你看看我,我是你的璇啊……你不認得我了麼?」
「父皇,她不是您說的紫玉……」泠清若原想拉開神智不清的泠璇,無奈力不從心,於是只好溫聲道:「這是月容啊,您見過的不是嗎?」
「不不不……」泠璇忽然大吼出聲,渾濁的眼珠再次開始變成赤紅色,他力大無窮的將嚇得瑟瑟發抖的花月容拽進了自己的懷裡:「不是的,這是紫玉……是我的紫玉……」
泠月朗以及一干宮女太監被泠璇瘋狂的舉動嚇得目瞪口呆。正在眾人都不知所措之時,大殿上忽然響起了一連串瘋狂的嘶啞的大笑聲……泠清若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捂了自己被震得發麻的耳朵,他靜靜的站在一邊,完美的唇瓣幾不可見的勾了起來,他叫他今日帶花月容進宮,果然是有預謀的……所以,果然就在今天嗎?
很好,不枉費他等了那麼長的時間……一切,總算要過去了!如今,他只要做個好好的看戲的人便成……泠璇依然緊緊的摟抱著花月容,完全不顧她的掙扎和求饒,只一徑用開心的語調說道:「玉兒……我的玉兒終於回來了……答應朕,以後再也不離開朕的身邊好不好?我告訴你哦,如今朕已經尋到了能練出長生不老之藥的道長……到時候,我們兩個人,就我們兩個人,長生不老,永享富貴榮華,你說好不好?」
他像獻寶的小孩子一般,喋喋不休的說著。花月容掙脫不出來,只得弱弱的喊道:「皇上,皇上請你放開我……我不是紫玉……」
「不——朕不准你否認!」泠璇又暴跳如雷了起來:「你就是朕的紫玉……」
「泠璇啊——」那嘶啞恐怖的聲音毫無顧忌的響了起來:「你抱著的女子,她的確不是紫玉……」
「大膽,你竟敢直呼我父皇的名諱,來人——」泠月朗雙目圓瞪,厲聲喝道。可是,等了半晌,卻沒有一個侍衛聽命進來。
「哈哈哈……」那駭人的嘶啞聲再度狂妄的響了起來:「太子啊,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嗎?你不再的這段日子裡,這宮裡的人,已經被老夫悄無聲息的換掉了……這裡的人,只會聽命於我,而不是你……」
泠月朗氣得雙目發紅,卻恨恨的不敢莽撞行事。他不過才離開皇宮這麼些日子,不光父皇變了,就連整個宮廷,哦不,是天要變了嗎?「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他輕巧的重複,隨後衣袍一撩,身子隨意歪進九五之尊方可坐的龍椅裡,譏嘲的勾了勾唇角:「這個問題,你應當問問你的好父皇,他應該知道我是誰?」
泠璇卻好似根本不曉得正在發生著的事情,他抱著花月容,他的眼裡,似乎此刻只有她而根本看不到別人……「泠璇,我說,你抱著的那個女子,她不是你的紫玉——」坐在龍椅之中的人提高了音調,卻成功的將神志混亂的泠璇拉回了現實之中。
「不是紫玉?!」泠璇終於鬆開幾乎被他勒死的花月容,不置信的瞪圓眼睛:「你騙人,她就是紫玉……你看她的模樣,她的神情……跟紫玉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