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她使勁咬了自己的唇瓣,尖銳的指甲深深的刺進了柔軟的掌心,銳利的疼痛呼嘯而來,硬生生的撕扯著她的心臟,那麼疼,比那血蟻噬骨還要疼。
她就那樣站在那裡,清亮的眼神黯淡,眼眶裡儘是氤氳的霧氣,她微微仰頭,倔強的不讓盈滿眶的眼淚掉下來……這個時空裡,別的女人見到自己的夫君跟其他女人纏綿,她們會怎麼做?她是不是該溫婉的說:對不起,打擾了,你二位請繼續……可是她比較想說:泠清若,我恨你,你去死!
她身陷囫圇被折磨得幾乎死掉,好不容易才脫身跑回來。卻看見這樣讓人難堪的一幕。她原本以為他至少是有那麼一點喜歡她的,是在乎她的,所以她被擄走他自然會很擔心,會很著急……可是看看,她看到了什麼?她沒看到他為她擔心,也沒看到他為她著急,她看到了,他與另外的女人在她的房間裡翻雲覆雨共赴巫山……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她站在門口,一隻手用力抓了門框,泛白的指節不可抑制的顫抖著。她站在那裡,她想走過去指著他的鼻尖大罵,腳下卻像是生了根,竟然挪不動半分。
泠清若似乎才發現門口的左小淺,他側頭,對上她僵住的表情,他一臉春風,一雙眼睛笑吟吟亮晶晶的。
他看著左小淺,眨眨眼睛,他的目光漆黑幽深,平靜無瀾:「昭然,你回來了……」
他竟然用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對她說:你回來了?!沒有擔心沒有焦慮……沒有失而復得的激動擁抱,也沒有想像中的熱吻,有的,只是他那樣尋常的語氣,就好像是面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泠清若,你實在欺人太甚!
她想上前,破口大罵,罵那對不知羞恥的臭男女,她想上去給那個男人一巴掌,她想……可是最後,她卻什麼都沒做。
收拾好落寞疼痛的心情,她揚起蒼白的小臉,微咬了咬血色盡失的紅唇,冷笑一聲:「打擾了王爺的好事,實在抱歉。當我不存在就好……你們兩位,請繼續!」
這種時候,她想,她該很禮貌的將門關上,然後轉身離開吧!
可是——「泠清若,你憑什麼這麼傷害、糟踐我?」她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她到底做不了這個時空的女子那般隱忍退讓。
他憑什麼這麼對她?他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的傷害她?
他憑的,不過就是她喜歡他!才能這樣無視於她好不容易敞開心扉付出的愛,才能這樣毫不顧忌的將她的尊嚴踩在腳底下……泠清若靜靜的看著她悲傷的小臉,她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的倔強模樣。她恨恨瞪著他的憎恨表情,她深深陷進掌心的指甲……他漆黑如夜的眸子似更深邃了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他的眉間卻還是那般溫潤柔和:「昭然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竟然用那麼無辜的語氣問她,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會不知道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左小淺努力仰起頭,將眼眶裡酸澀的眼淚逼了回去。再看向他時,她的目光冷凝絕望,卻又帶著堅不可摧的強硬:「泠清若……你聽好,我們分手,立刻,馬上……」
她不要他了!從這一刻開始,這個秀美的少年,這個讓自己心動讓自己喜愛的少年,她不要了……世界上最深的寂寞和絕望——我就在你面前,你知道我愛你。卻冷眼旁觀我因愛而落下的狼狽。是不是?從來都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房間裡很靜,靜的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起來。床上的兩個人,還保持著左小淺跑出去之前的姿勢。
許久後,花月容坐起身來,慢條斯理的打理著自己微微敞開的衣服:「王爺,這麼做,你不怕自己後悔嗎?」
肯為了那名女子隻身一人深入虎穴,光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他對她的愛護之情——他必定是愛著她的。
泠清若緩緩起身,白皙修長的手緩緩抬起,整理著凌亂的衣衫。他的動作很慢,手指極仔細的滑過細膩的衣料。
他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測,微微垂眸,掩了那一閃而逝的哀傷悲憫。後悔嗎?看到左小淺那受傷卻又強忍著悲傷的倔強樣子,他就,已經後悔了。
可是,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這麼做。有些事,就算後悔,也必須要做。
穿戴整齊,他舉步往門外走。跨過門檻時,他的腳步頓了頓,淡淡道:「你做好準備,我會按照計劃,盡快娶你過門……」
花月容跌坐在床上,看著他修長而單薄的身影漸行漸遠。無神的眼眸微微瞇了瞇,唇邊溢出一抹苦笑:「過門啊……」
左小淺氣急敗壞的打包著她的行禮,她必須立刻,立刻離開這個地方,她一秒鐘都不想呆在這裡,一眼也不想再見到那個可惡的男子。
可是,為什麼她的手抖得這麼厲害?為什麼她的眼睛被酸澀的淚水浸泡得那麼難受?為什麼她的心彷彿被撕裂了般疼痛?
不管這麼樣,她一定要走,一定要離開。她像掉進了冰池裡的人一般,哆哆嗦嗦的收拾著她的東西……她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的情緒稍微穩定一點。可是,那在眼眶裡蓄謀已久的眼淚,終於決堤,晶瑩透澈的淚水洶湧而出……她蹲下身子,緊緊抱了膝蓋。不再刻意隱忍,肆意的放聲大哭起來……整個庭院,都能聽見她那麼悲痛那麼絕望的哭泣聲。
左小淺是恨自己的,因為她發現,她那麼深重的悲傷和痛苦,竟然不是因為厭惡憎恨泠清若。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摟著別的女人上床——他這樣傷害她,她竟然還是捨不得,捨不得離開他……泠清若趕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她蹲在角落裡,雙手環了肩膀,用一種回歸母體的方式蜷縮著身體……他站在門口,漆黑的眸子潤著淡淡的水霧,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擔憂和憐惜。他很想不管不顧的走進去,將她撈進自己懷裡,告訴她他和花月容什麼都沒有發生,替她趕走她的痛苦和絕望……可是,他不能!戲已經演到這個份上,他已經沒有辦法、也沒有權利喊停了。
他只能站在遠處,遼望她的憂傷。咫尺之間,卻隔著天涯般遙遠的距離。是不是從此後,他們之間,都會隔著這麼遠的距離?
她再不會膩在他懷裡,用期盼的發亮的眼睛瞅著他,小心翼翼的問他:你有一點點的喜歡我嗎?她再也不會眉開眼笑的撲進他的懷裡,驕傲而大聲的宣告他是她的所有物了……他想,他再也沒有機會告訴她,他對她的喜歡,是不是真的只有一點點了……屋內屋外,兩個世界,同時溢滿悲傷……左小淺最後一次去看了荷妃,對這個女人充滿了愧疚與同情,她原本想一直照顧她,直到她好起來為止,可是現在,似乎沒有機會了。
她靜靜的看著她滿身髒兮兮的圍著柱子跑來跑去,當她第n次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伸手拉過她,將她散亂的頭髮綁成鬆鬆的馬尾垂在背後,看著那雙迷茫依賴的目光,她歉意的開口:「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