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左小淺聞言心中大喜,倏的抬眼,雙眼亮晶晶的望過來,她怎麼倒給忘了?上次一見面他就告訴顧宗說自己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啊,真是蠢的夠可以的……「走吧!」這回,她大大方方的挽著他的胳膊,笑容燦爛的推開了那扇門!
剛進門,左小淺便看見顧宗飛快的擱下手裡的茶杯站了起來。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衣服,緞子光滑的衣料讓他看上去很是精神,臉容卻也更嚴肅了幾分。
雖然等了一段時間,可是他的面上不見半絲慍怒,依然是威嚴而冷肅的。看著泠清若與她攜手進來,他深邃的眸子微微閃了閃:「下官叩見……」
泠清若連忙伸手虛扶了他一把,含笑道:「岳父大人毋須多禮!讓你久等是小婿的錯……理應小婿賠罪才是……」
顧宗嘴裡客氣虛應道:「哪裡哪裡……」
左小淺卻分明發現他眼裡飛快閃過的不悅情緒。忍不住在心中腹誹了一番:既然不開心到這裡來,幹嘛還要來啊?真是的,本就兩看兩相厭啊!
卻還是得做足功夫以及所謂的禮數,她想著,上前一步,淡淡道:「您來了——」她依然沒有按照顧昭然的身份喚他一聲爹,因為那個字,就像頑固的瘤子般,怎麼也沒辦法從她嘴裡吐出來。
顧宗只衝她點點頭,深思的眸子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轉頭面向泠清若,面上戴上了沉痛的神色:「王爺,那件事情我聽說了。養不教,父之過啊!」
左小淺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件事情,莫名其妙望去,正好對上顧宗責備的眼神。切,跟她有關?什麼事啊?她好像沒空去招他惹他吧?
泠清若明瞭,微微笑道:「岳父大人不必放在心上,那件事情……」他說著,微微頓了下,看向站在一邊的左小淺:「昭然並不是故意的,況且,也已經過去了……以後就不必再提起了吧!」
左小淺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這兩人在說些什麼,明白了之後,她愧疚的低下了頭,原來他今天是為了這件事情來!可是,他明明是不喜歡她的,也根本沒必要特意走著一遭的……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王爺的博大胸襟讓老夫實在敬佩的很,老夫今日特地過來,一是想替我這不懂事為王府惹下這種不可原諒的大錯的女兒賠罪來了——」
他說著,從座位上起身,對著旁邊坐著的泠清若就是深深的一鞠。
泠清若連忙起身,微笑著扶了他的手臂:「岳父大人你言重了……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何不就讓它過去呢!」
「可是,這是攸關皇長孫的事情,老夫實在……愧對皇上愧對你啊!」顧宗一邊歎息,一邊愧疚的搖著頭:「都怪我那不懂事的女兒……」
泠清若抬眼看見立於她身旁的左小淺,她低了頭,緊緊咬了下唇,雙手死死的絞著手帕,臉色已不復先前的紅潤。他輕笑一聲,伸手捉了她的手:「我不是太子,自然不用擔心子嗣的問題。再說,我與昭然都還年輕……岳父大人實在毋須為我們擔心。」
「如此,老夫就真的放心了!」顧宗似鬆了口氣的樣子,重又坐了回去:「這件事情,王爺及時將它壓了下來,才沒讓皇上知道。若皇上知了此時事,說不準得多麼震怒呢……所以,王爺對我顧家的大恩大德,我顧宗,沒齒難忘——」
「岳父大人,我們本是一家,又何必說這樣的話呢?」泠清若輕輕擺了擺手,笑容淺淡,表情誠懇:「再說,這件事情本是我府上的事情,有什麼必要上奏給父皇知道呢?岳父大人為此事特地走這一趟,說明你是極關心昭然的……」
顧昭然聞言,不贊同的蹙了下眉,側頭瞥了他一眼,卻並不說話,只靜靜的立在他身邊。
「我這女兒,從小性子極倔,再加上我平日裡公務繁忙,也少有時間管教她……」他此刻儼然一位慈父模樣,眉梢眼角都泛著慈愛的光芒:「女子家該有的溫順婉約,賢惠持家的婦德,她愣是一樣沒學會——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太失敗了啊!」
他歎息著,那雙深邃的泛著謎一樣的眼睛嚴厲而慈祥的轉到左小淺身上。
我呸!這老傢伙也未免太做作了吧?現在在她面前上演慈父角色,不覺得有些遲了麼?早幹嘛去了?溫順婉約?賢惠持家?什麼東西啊?她憑什麼要學會?學會那個有錢拿嗎?還是吃飯不用付錢啊?
「岳父大人,昭然這樣,我很喜歡,你實在毋須擔憂!」泠清若含笑望了眼左小淺低垂著的小腦袋那一臉的憤憤不平:「她這樣,已經很好了!」
左小淺忍不住輕笑出聲,他居然在這個老狐狸面前誇她好誒,而且還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說他很喜歡……嘿嘿……泠清若,我也很喜歡你呢!她絕美的面頰微紅,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望著他。
她突然失笑的聲音引得顧宗忍不住皺了下眉頭,眸中飛快閃過的像是嫌惡一般的神色,厲聲喝道:「昭然,你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王爺,能讓我同這個不懂規矩的丫頭單獨說會話嗎?」
他聲色俱厲的罵著左小淺,讓毫無心理準備的她倏的抬起了頭來,什麼嘛?她做什麼沒規矩的事情了?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莫名其妙誒!
單獨說話?他想跟她說什麼啊?她抬眼,用祈盼的眼神望著泠清若:可不可以不要?她不想也不太敢單獨跟他說話啦!
安靜的屋子裡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左小淺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心裡暗暗惱恨將她丟給顧宗而獨自出去的泠清若:臭傢伙,剛剛還說很喜歡她,接過一轉身,他就將自己丟給這樣一個難纏的老狐狸,這筆帳,她不跟他好好算,她就不叫左小淺……「坐下說話吧!」顧宗的聲音淡淡響起,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
左小淺的嘴唇囁嚅了下,有些怯意的開口:「不用……我站著,挺好……」站著方便逃跑啊,不知怎地,腦子裡居然不合時宜的冒出這樣一個想法來!
顧宗淡淡的瞥了眼她緊張揪著錦帕的模樣:「這是王府,你還怕我會將你怎麼樣了嗎?」
是啊!這裡是王府,她是王妃,算起來這也算是她的地盤了,她幹嘛要怕他?想著,她輕移蓮步,向前兩步,坐了下來,等著顧宗開口。
顧宗徑直優雅的喝了口茶,才轉頭看著她狀似乖巧溫順的模樣:「你娘親過得好嗎?」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左小淺吃了已經,側頭看他眼裡卻是明明白白的嘲諷意味:「想不到,您還能惦記著我那苦命的娘親?哼——」
她冷笑一聲接著道:「我娘親很好,尤其是在這裡,至少——沒人敢將她關進柴房裡!」
她不羈的語氣顯然惹惱了顧宗,他將手裡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擰了眉沉聲道:「你這是在怪我?」
左小淺眉一揚,淡淡道:「很慶幸你還能聽得出來!」
怪他?她難道不能怪他嗎?就算她沒有資格,但顧昭然的娘親——不對,現在是她的娘親了,也沒有資格怪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