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左小淺嗎?原來是叫左小淺!這個時候,才想著要逃,會不會太遲了?逃,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她能往哪裡逃?
唇邊的笑容更深了,純白的衣擺輕輕拂過粘著新鮮露珠的草木:「左小淺……」
他不知道她從哪裡來,他也猜測不出她方才自言自語的話語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不是顧昭然和不知道藏寶圖以及想要逃跑的意思,他還算聽得出來……一晚上的輾轉反側,雖然並無損左小淺絕美的容顏,可是,精神卻很是不濟的樣子。
小憐端了洗臉水來,瞧見左小淺正撐了下巴坐在窗台邊,正想著什麼的樣子。她單薄的身子只套著潔白的褻衣,斜斜倚靠在窗台的姿勢,看起來落寞而寂寥。
「小姐,晚上沒睡好嗎?」放下洗臉水,她自覺的轉身收拾床榻……左小淺低歎了口氣,將不知該投向何處的目光收了回來:「小憐,今晚上你跟我一起睡吧!」
多一個人在,就當是給自己壯膽好了!一早醒來,本就沒睡好的頹喪心情在預備推開窗戶的時候,變得更加陰沉起來。
窗戶紙被人捅了個洞!前世在電視上看過n多這種鏡頭的她自然而然的想到,自己被人偷窺了……不管對方出於什麼原因,不管他(她)最終有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比如與俊朗剛毅的男子半夜幽會,比如她奇醜的睡姿……都讓她一整天的心情,受到了影響。
什麼人那麼沒品,竟然在王府內院幹起了這等偷雞摸狗鬼鬼祟祟的事情來?而對方,又是處於什麼目的什麼心態來偷窺她的呢?
左小淺的衣食,超出想像的奢華,三十多個菜式,是最簡單的早飯。衣服更是每天翻著心思換花樣,都是簇新的料子,沒有一天的衣服是相同的——這日子,簡直沒法跟剛來這世界時比較!
「奢侈,真奢侈!**,真**!」左小淺一邊疾惡如仇的感慨,一邊又笑瞇瞇的享受起她身為王妃的福利。
剛吃過飯,隨伺在一旁的小憐見她放下了筷子,便連忙取了上好絲織的帕子,恭敬遞到她面前。
剛站起身,就看見泠清若翩翩行來。他雙目清朗透徹,目光坦蕩如水,秀麗的臉容在明亮柔和的晨光下,十分雅致。
一大早看見這樣一張臉,左小淺說不出自己心頭是歡喜還是厭惡,懨懨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約法三章後,除了昨天,這個人是第二次出現在她的視野當中。見到他,雖然可以讓人飽眼福,可是,一想到這個少年的無心無情,她便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給他好臉色看。
泠清若神情安適,並不將她帶刺的言語及表情放在心上,衝她宛然一笑,笑意宛如月光流水般皎然:「昭然約莫忘記了,我們今日要回你娘家,看你娘親呢!」
左小淺微惱的一拍腦門,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昭然晚上休息得不好?」泠清若往旁邊的梨花木椅順勢而坐,他悠悠然笑著,眼睛裡黑白分明的,倒映著如水般的溫情。
接過小憐恭敬而緊張遞過來的茶水,他隨意啜了一口,便將茶盞置於一旁。小憐站在他身後,俏臉通紅。
正對著銅鏡查看自己尊容的左小淺隨口答道:「多謝王爺關心,我睡得很好……倒不知道,王爺睡得好不好?」
她轉身,似笑非笑的望過來,望著泠清若的眸子一眨不眨。她語調柔和低緩,語意卻藏著銳利的鋒芒!
泠清若神情不變,支手撐了下巴,身姿慵懶到了極點,眼底卻有料峭冰寒一閃而過,他依舊溫情的笑著:「本王也睡得極好……」
顧家佔地面積可以稱得上遼闊,簡直就好像土地不要錢一樣。此時放眼望去,亭台樓閣,園林假山,與桃紅柳綠交相輝映,恢宏瑰麗之際,又有小橋流水的細微溫情。
左小淺走在泠清若左邊,微低了頭,靈動的杏眼卻四處張望著。
小廝微彎了腰身在前頭帶路。泠清若微微勾了唇角,漆黑明亮的眸子落在盛裝的左小淺身上時,唇畔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有身著藏青色服飾的老者,步履匆匆的迎了出來。左小淺抬眼望去,老者大約五十多,面容肅穆,眼神銳利。
「老朽不知若王大駕光臨,下官未及遠迎,還請若王……」他抱拳,滿臉慚愧恭敬的表情。
「顧大人不必多禮!」泠清若溫和微笑,笑容清淺動人:「朝堂之下,你可是我的岳父……」
左小淺溫婉的立在泠清若身邊,並不說話,那雙美麗的眼眸冷靜從容。可是天知道,她的小心臟跳得有多快!
特別是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眸有意無意掃過來的時候,左小淺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凝滯起來,背上緊貼著肌膚的裡裳,也已經被汗水浸透——從來沒有一個人的目光,會讓她有如此壓抑恐慌的感覺。
這個老人,絕對不會是個簡單的絕色。這個老人——是顧昭然的老爹!
現在怎麼辦?要上前喊他一聲『爹』嗎?可是她是冒牌的,那一聲『爹』憋死她估計也是叫不出來的——「昭然,你不是很想念你的娘親嗎?」泠清若側身,低頭看著腰身挺直、神情淡漠從容的左小淺,溫和而憐愛的說道:「我跟顧大人還有要事相商,不如你就先去看看你娘親好了……」
左小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該死的,這個顧家這麼大,她怎麼知道要往哪邊走啊?
見左小淺沒動,老人不悅的清了清喉嚨,威嚴的嗓音響在耳邊:「昭然,你還愣著做什麼?」
左小淺下意識的抖了下,這個有著鷹一樣銳利兇猛眼神的老人,讓她本能的膽戰心驚起來。沒有理由,就是本能的害怕!
「昭然,莫不是摔了那次後,連自己娘家都給忘記了?」泠清若輕蹙眉頭,秀美的面上滿是擔憂,溫聲詢問。
「摔跤?」老人語帶疑惑,那沉鬱的目光立刻轉到垂首不語的左小淺身上:「你摔倒了?」
聲音並非關切,只有不悅!
泠清若於是轉頭,微笑著對上老人疑惑及責備的眼神:「岳父大人毋須心急,昭然只是不小心從假山上掉進了池塘裡……如今除了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外,身體其他地方,都無礙!」
左小淺依然垂首,長長的睫羽安靜的低垂,恍若疲倦棲息的蝴蝶般,秀美而哀傷。
可是她的心裡,卻在思量泠清若剛才說的那番話,他為什麼要跟這個老頭子說她摔倒的事情?是故意的,還是僅僅只想幫她解圍?
可是這只是狐狸誒,狡猾得不得了的狐狸,他會無緣無故的幫她解圍?他這麼做,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那邊老人陰沉尖銳的目光直直射了過來,似打量,似疑惑,只瞬間,便果決的說道:「既然身體已無大礙,昭然,你隨小五去後院看你娘親……你不會,連你娘親都能忘記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意有一點無奈,更多的則是,深深的嘲弄和不屑。
左小淺實在沒有辦法想像,這個人,是一個父親,這樣的男人,他有什麼資格做人家的父親?一個冷血得令人髮指的父親,雖然他的眼睛裡面有擔憂,可左小淺並不認為,那是在擔憂她的身體——他大約,在擔憂著那藏寶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