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鋒芒初露
山坡上,站在白馬戰車裡的越王遠看就像是一個俊朗瀟灑的白馬王子。
若是走進近一看,你卻會發現此時的他面若死灰,湧泉一般的冷汗從高結的玉冠下滾滾而落,汗珠流過睫毛,順著皮膚上曲折的紋路從鼻樑兩側落下,猶如淚珠。
十息!
僅僅是十息!
三十潑箭雨,在息的時間內,將越軍的「海神天兵大陣」給正面擊潰了。
向秦軍箭陣發起衝鋒的,從大陣側面兩翼合圍上來的兵力,合計約有萬人。
這近萬人,便十息之內,淹沒在了一片金屬的海洋裡。
從秦軍陣前的五十丈之一百五丈的這片區域裡,紮著至少三十萬枚弩用無羽重箭,而其中最密集處,簡直可用無立錐之地來描述。
而最讓人膽寒並非是雨的密度,若是走進戰場的中部,去到距離秦軍箭陣七十丈的越軍伏屍處,你會發現此處的箭矢並非是直立著的,絕大多數的箭矢都是以三十至四十五度的仰角斜插在地面上,並且半截箭桿連帶著箭頭已經深深的扎入了地面。
此時。秦軍陣地之前地戰場。再無一個活物。
位於兩翼地越軍見此奇景。早已去了自控地能力。愕然中也不知是誰發出地慘嚎驚動了天地。越軍將士不由自主地腿肚子抽搐起來。騎著馬地、駕著車地越軍戰車與騎兵部隊首先崩潰。騎兵們發出地戰慄首先感染地不是別人。而是身下地戰馬。這種恐懼使得戰馬由不安進而狂暴起來。越軍地騎兵與戰車所接受地訓練本就不可能比秦軍更為優秀。況且自打勾踐滅了吳國以後。越國地軍隊幾乎沒有什麼對外作戰。甚至可以說幾乎也沒有經歷過如此場面地實戰。
越軍隊伍中縱有老兵又有幾個老兵見過如此地收割場面。也就是喘口氣地時間。只聽兩翼地騎兵陣中首先傳出了戰馬地嘶鳴。跟著便能見著整個軍陣開始散。旗倒幟亂。受驚地戰馬拖著騎士們在陣列中盲目竄突。進而帶動起了更大地混亂。
也在飛鷹鐵騎從後陣衝殺而來時。越軍兩翼地騎兵、戰車部隊便是不戰而潰。混亂中。大部分地越軍所做出地群體無意識反應只能是潰逃雖然還有少數意志堅定者想要穩定場面。但他們地嘶喊很快便淹沒在潰散部隊下意識所發出地哀嚎裡。
小山包上地無>本沒有動。他只是臉色蒼白地看著潰散地越軍。然後伸手摸向了腰下地佩劍。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了死戰車上地隨侍卻是見機得妙。上前一步跪在了無:地足下。一把連劍待大腿給抱住喊道:「大王。不可呀!」
看著如潮水般退卻地越軍將士。無:手足無措、雙目赤紅。不知如何應對。倒是隨侍紅著眼用哭腔吼道:「撤軍!撤回廣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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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西邊楚聯軍的中軍車上,看著不戰自潰的越軍如潮水般退去,無敵等人除了苦笑便只有苦笑了。
原本按照無敵的計劃,不論如何此次伐越作戰要持續兩年,至少也得僵持一年。秦國必須贏得如許的時間,實施登陸寶島建立海軍控制齊、越、楚沿海的「蓬萊計劃」有通過戰略僵持,不斷持續的從楚國身上吸取給養血液的「>食計劃」。
「>食計劃」的核心便是依靠伐越作戰事態和楚國共給糧草的資源,在兩年或一年半的時間內秦國訓練出至少十萬部隊。甚至就在二月初,無敵還剛制定了輪戰五萬秦軍的計劃備從廣陵城下陸續抽調五萬秦軍回國整休,調撥至少八萬新兵赴楚進行輪替。
當然,不得不說的是,由子岸、車英所率領的秦國水軍雖然表面上與楚國的水軍組成聯軍,將公子無疆率領的越國水師堵在了昭關,但此時從車英後隊分離出去的三萬人馬,經過一個多月的潛行,從彭蠡澤(今江西九江)沿著余水一路向南,此時已經抵達了距離蓬萊最近的越國東南部沿海地區,根據斥候的回報,此時三萬人馬已經抵達了後世的閩江入海口,正在伐木製舟準備登陸蓬萊。所以此次輪替的八萬人馬裡,有三萬是用於替換這失蹤的三萬人。
可現在,越軍竟然潰散了。
你叫無敵和秦軍將領們如何不能鬱悶,想當年六國伐秦,在少梁山上六國聯軍可是連敗三陣也沒有潰散!
「三弟,接下來怎辦?」嬴虔手搭涼棚遙看著戰場,所能見的只是退去的土紅色潮水,和五團若磐石一般撼在土紅色潮水中的黑色墨跡。
「左翼飛鷹騎兵餘部出擊,接應我軍鐵騎與楚軍戰車!中軍步卒卸甲,準備打掃戰場!」無敵想也不想便交代了下去,此話一出卻引得熊耳與屈辰側目,屈辰當即開口道:「越軍大敗潰散,為何不派軍追擊?」
這兩人適才也被秦軍連環發射的箭
撼,只不過兩人處於秦軍中軍,視線和所獲得的視覺越軍那般強烈,倒也自控得住,此時見秦軍指派部隊接應和打掃戰場,卻不曾派軍追擊,自然要提出異議。
當下無敵笑道:「此戰能破越人戰陣,楚軍戰車已是首功。追擊殘軍這等美差,自然非楚軍莫屬,屈將軍請!」
屈辰二人聞言都是驚訝,再看無敵笑容真誠,不像戲耍,便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竅。屈辰當即一面心中暗讚著秦王會做人,一面疾奔本陣,派出楚軍騎兵進行追擊。
此戰,向郢都送出捷報稱:二月初六秦楚聯軍與越軍大戰與廣陵沃野,聯軍以秦騎楚車大敗越軍,越軍潰敗,楚軍騎兵銜尾追擊,斬首三萬!
當聯軍左翼的一萬五千名秦國精銳飛鷹騎衝入戰場之後,這場戰事的後續如何也就變得乏善可陳。
看著日上中天,剛過午,無敵苦笑一聲只得吩咐道:「傳令炊事營,速速磨好廚刀,今日開馬肉筵。」
*****
也在廣陵城外,蘇北平上的大戰接近尾聲的時候。
一隊衣甲鮮的秦軍士兵,卻正策馬向楚國與越國接壤的重要關隘昭關行進。臉上橫著兩道刀疤的隊將雖然時不時慢下速度,向後隊的士兵大聲呵斥,但他的目光十有**是落在一個頭戴戰盔,身穿小號鎧甲的士兵身上。見這士兵面色沉穩在馬鞍上的身體隨著戰馬的奔馳合拍的做出推浪動作,不由暗暗露出讚許的神色。
隊將的名字叫做蒙四,數年前老上與魏國的老公叔鏖戰少梁時,蒙四便是親兵營柴大頭領麾下的親兵死士,臉上的兩條猙獰刀疤便是在那次少梁之戰落下曾經和當今君上一個鼎裡燴著,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而這隊百騎人馬之中,了他這個隊將之外人並不知道這個看起來瘦弱矮小的士兵竟是秦國的太子儲君。甚至,原先當國君帶著這個士兵來到隊中要蒙四帶著他時,蒙四還不樂意,國君卻是笑道是空手相搏,蒙四定然要輸。當即蒙四便出手試這孩子身手,沒想只是一招,便被這孩子以重拳擊在頸側,生生暈了過去。
不得已,蒙四隻得領著這孩歸營了不被營內的兄弟恥笑,蒙四也一樣照葫蘆的讓隊裡的戰士與他切磋想這孩子都是一招制敵取勝。
而且,國君可沒有給蒙四說明不的身份相處了數月之後,蒙四才從種種蛛絲馬跡裡分析得出。比如說這孩子的頭髮雖是短髮色烏黑,可要是靠近了細看,卻能看出髮根竟是金色,而且這孩子還生著一對就算是在隴西的戎狄牧人中也十分少見的碧眼。
秦國太子儲君天生異像,金髮碧眼天下皆知。
猜出不敗身份的那夜,蒙四徹夜轉輾反側難眠,全然沒有想到自己和本隊的兄弟性命竟是如此的堪憂。苦思一夜後,第二日一大早蒙四便去中軍帳求見國君,入帳後以軍禮單膝跪地,不言不起。看這做派,無敵自然明白兒子的身份破了,便讓下人退去後,將扶蒙四扶起後笑道:「蒙四哥,可還記得那句老話,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記得!君上,蒙四記得!」蒙四答道,這是老秦的民諺,已經不知流傳了多少年代。而蒙四哥的稱呼,是當年無敵於蒙四同屬柴大麾下時的稱謂。
無敵大笑,伸手一拍蒙四肩膀,笑道:「記得便好!今日你只消記下,你隊中沒有什麼太子儲君,只有一個來至隴西戎狄部族的小兵叫做吳大,能記住不?」
「蒙四叔!」正當蒙四恍惚回憶著當日與國君的對話時,已經跑著前列的戎狄小兵吳大突然喊了一聲,直嚇得蒙四一個機靈,差點從馬背上滾下來。忙拉住戰馬,向迎面馳來的吳大喝問:「何事?」
吳大道:「蒙四叔,探路斥候逮著了兩個越軍細作!」
當即蒙四策馬上前查看,只見兩個樵夫裝扮的越人縮在一顆樹下,正在瑟瑟發抖。蒙四下馬探看,見兩人衣衫破舊,膚色黑,面有菜色,心想如此民眾怎會是越人細作,當下便用軍中教習的越地方言問:「你二人在此做甚?」
樵夫見蒙四問話,當即嚇得跪地就拜,一人用楚國方言答道:「我等是昭關的樵夫,不是越人。」
「狡辯!」未待蒙四反應,只聽一聲童音呵斥,吳大抽劍一躍,將一名拜倒的樵夫按住,以劍撥開此人的手掌,向蒙四道:「蒙四叔,此人自稱樵夫,為何手上無繭!」
蒙四一看,當即明悟,氣得喝道:「砍了!」
「不可!」吳大再道:「當綁去子岸將軍營前,定有情報可取!」
蒙四當時愕然無語,只得誇道:「好吳大,便按吳大說的,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