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轉瞬既逝,而肥胖的楚王卻被是震撼的一跤跌坐在地,看著彗星消逝的方向目瞪口呆。
至於甘德、石申兩人,也是被這神秘的天象給震動了心扉,兩人都是沉默不語,心念卻是在劇烈的運算著一些玄之又玄的公式和算式,想要求得這個彗星所預示的天意。
許久許久,跌坐在地的楚王竟是比甘石兩人首先清醒過來,卻是以超越了物理學定律的敏捷身姿從地上一躍而起,撲倒在祭壇前高聲告謝上天給下的預示。雖然楚王也不明白這預示究竟說了些什麼,但他還是能夠分析一些端倪,比如說這彗星從北向南而來,墮於東南,正是楚國的地界。而楚國的北邊就是秦、魏、韓三國,彗星不墮在這三國卻躲在楚國,這豈不是上天聽了他的禱告,誠心給他送來一顆彗星,好讓他也鍛造出神兵國器,讓楚國大出於戰國麼。
旋即,興奮得難以言說的楚王也不問甘石二人的意見,便讓近侍傳令下去,派出三千名效忠於楚王的直系軍隊去西南方向尋找彗星。天降彗星是關係著楚國國運的大事,楚王可不會笨到發出詔書讓舉國的百姓平民幫著一起去找的地步,而且他特別交代,如果發現有其他人也在尋找彗星,定要一刀殺掉。
而後,楚王又派信使給中大夫江乙傳信,讓他出發去找能夠鍛造神兵利器的匠師,如果在楚國找不到就去越國找。而後又交代下人,在壽春和楚國的國都郢給甘石兩人分別準備屋宅、美女、下人,以及金錢絹帛等等賞賜之物。在楚王看來,若不是甘石兩人果真有通天之能,便不可能尋到這處能觀天象的寶地,而他楚王也就沒有機會能夠看到這神秘的彗星。
待楚王辦完這一切時,這才發現甘石兩人還呆呆站在觀星台的中央,目視著西北方面沉默不語。當即楚王也不敢驚動兩人。而是耐心的站在祭壇之下等著兩人告訴他這彗星到底昭示了什麼天命。
足有一個時辰後,石申這才當先吐出一口大氣,拿眼去看身旁的甘德,而甘德也在此時常常的舒出一口濁氣,與石申對視而笑。兩人聯袂走下觀星台來,台下楚王見狀急忙搶上兩步。以弟子之禮,向兩人拜道:「敢問兩位先生,上天如何垂象?」
甘德、石申兩人對視一眼,便由石申開口說道:「今夜天象,非比尋常,只怕天下將有山河巨變。」
楚王的一雙小眼睛立時閃出精光,面上卻是誠惶誠恐地問道:「敢問先生,何謂山河巨變?」
當即便由甘德解說道:「楚王敬天,不敢隱瞞。丑時初刻。西部天際有彗星驟顯,長可徑天,蒼色閃爍。其後隱隱有風雷之聲,山人觀星數十年,其間隱寓的滄桑巨變,卻實在難以盡述也。」甘德一開始說話語氣還顯得平緩,可說道後面竟然又是唏噓又是感歎。
此時地楚王對兩人地能耐可說是佩服得無以復加。看著甘德一臉地遺憾。再看石申臉上也無喜色。當即覺得心中一驚。不禁失聲問道:「先生所言彗星。莫非就是帚星?據說此乃大災之星。莫非此乃上天預示大楚將有大災?」
甘石兩人對視一眼。心知這個時候即便真有大災要降臨楚國也千萬不能說。要是一句話不對胃口。指不定這個楚王會幹些什麼事出來。當即石申便循循善誘道:「楚王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以尋常人觀之。彗星或為災星。預示人間大災大惡。然則天行有常。常中寓變。遠非常人所能窺視。這彗星。在非常時期以非常色式出現。則有極為奧秘深遠之意蘊。並非尋常地災變。大惡大凶之時。彗星大顯。乃除舊布新之兆。巫咸有言。彗星大出。主滅不義。當年周武王伐紂。彗星大顯。正應此兆也。」
楚王聽來。也是心中一動道:「寡人聽聞。昔日有赤星墮於西北。人言此乃預示秦人將出於隴西之兆。後聽聞秦國三公子嬴無敵尋得此星。並鑄成赤王劍。果然取其兄嬴渠梁而代之。今日天降彗星與楚國西南。莫非也是如此徵兆。預示我大楚也將出一個嬴無敵那般地人物?」
楚王這話。內裡玄機頗多。當下甘石二人都不敢接口。思索一番之後。石申道:「大王可知。昔日宋景公與子韋論星之說。」
楚王點頭表示知道。卻說宋景公時(公元前480年)。熒惑守心(熒惑既火星。主刀兵災難。守心既主戰亂地火星出現在代表了宋國國運地星空區域心宿。這意味著宋國將有戰亂。)。宋景公大驚。司星大夫子韋提議:「可移禍於丞相。」宋景公答曰:「丞相乃肱股之臣。不可。」子韋又道:「可移禍於民。」宋景公答曰:「君當愛民。何堪移禍?」子韋再三提出:「如此可移於年成。歲減即災消。」宋景公急了。強調道:「年成減則民饑困。何有如此國君?」子韋肅然道:「天高聽卑。國君有如此人道者三。熒惑當移也。」宋景公半信半疑。誰知三個時辰後。熒惑果然離開心宿三度。竟出了宋國地「天界」!
(歲有熒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憂之。司星子韋曰:可移於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子韋曰:可移於民。公曰:君者待民。子韋曰:可移於歲。公曰:歲饑民困。吾誰為君。子韋曰:天高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熒惑宜有動。候之。果徙三度。)
當即甘德便道:「天意不可奪,楚王切莫自誤。」
而石申卻繼續道:「晏子有言,天現彗星,以除人間污穢也。彗星出於太平盛世者,昭示災難。然彗星若大出於惡世,則大災難中有新生,新政將大出於天下,人世將有滄海桑田之變也。」楚王聽來心中一動,昔日吳起在楚國變法,目下楚國不正是行的新政。當即急忙問道:「先生所言極是,煩請詳加拆解,以去寡人之惑。」甘德細細思量之後,卻是悠然一歎道:「今夜徑天彗星大顯於西方太白之下,當主西方有明君強臣當國,新政已成根基。天下從此將有巨大無比的兵暴動盪。而後掃滅四海災難,人間歸於一統盛世。」
楚王聽來,卻是愕然道:「太白之下!」
太白指的不就是秦國的天界,這顆彗星從秦國的天界飛出,落入楚國地地界,莫非……
當即楚王大驚失色,連說話也有些不利落起來:「敢問……兩位先生,可是……秦國,要對我大楚……」甘德、石申一聽。竟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當即石申笑道:「楚王莫驚,彗星出之太白。卻墮於熒惑之界西,於大楚無礙。」(此熒惑並非指火星,而是天官對天下各國的分野,這裡地熒惑指地是楚、越、宋三國的天界。)聽著石申說此天象於楚國無礙,楚王立時鬆了一口大氣,可他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彗星會出現在楚國的天界裡,不待他開口相詢,甘德便以開口解釋道:「若山人所料不差。秦國將起戰禍,兵鋒向南,卻止於楚界。」
楚王也是點頭,卻是心道:「曾聽聞秦公求賢變法,可數年下來秦人戰事不斷,也沒見變出什麼法來。看來這變法新政,大出天下的徵兆,應該就應在我大楚。至於秦國秦人,除了會打仗、會劫掠。還能會些什麼?」當即楚王對甘德的說辭大為讚歎,卻不想石申突然出言嚇唬道:「楚王尚有不知,熒惑暗淡不明,躁急促疾,長懸列宿之上。分野之國,當惕厲自省也。」「暗淡不明,這是如何?」楚王大驚,卻把目光投向甘德。他發現甘石兩人一個專門唱黑臉,一個專門唱白臉。想聽好話還是得找甘德。哪知這次甘德卻是搖頭道:「天機悠遠,不可盡察。或我等未能盡窺堂奧。也未可知。言盡於此,願王自圖之。」
見甘德竟有推托之意,出忙連忙下拜道:「二位先生,還請先生念在寡人為我楚國子民,誠心祈天的份上,為寡人判奪天意,寡人代萬民乞謝之。」言畢,竟是要下跪叩謝。
見楚王這般做作,兩人如何受得,當即急忙也是雙雙拜倒,甘德道:「天意不可輕奪,楚王心存子民,天高聽卑,必有所示,還請楚王容我二人細細觀察。」
甘德地意思,就是說他們也不能確定這天意究竟是什麼,要多觀察些時日才能判斷。對於這種說辭,楚王也是無可奈何,自此之後肥胖的楚王跑觀星台跑得更勤了,一個多月下來不但倒過時差成為了夜貓子,便是身上地肥肉也減掉了不少。原本爬個幾十級台階就要氣喘的楚王此時竟能一口氣爬到山頂,大有後世那種「補了鈣,跑得快。腰不酸,腿腳好。」的架勢,並且在甘石兩人的指導下,楚王對觀測星象的水平方面也有了長足的進步,甚至一些時候還能和兩人討論起一些天文學方面的問題。
七月初九,當秦軍突然出現在蜀國國都城下,一戰滅蜀地戰報送達蜀王手中之時,本在小憩補覺的楚王當即一躍而起,命人駕車將他送到觀星台腳下之後,他便拿著軍報「登登登」一氣爬上了祭台交給甘石兩人,想問對策。哪知甘石看過戰報之後,竟是齊齊向楚王辭行,無論楚王怎樣挽留,都是執意要走。甘德稍微厚道一些,留給楚王一句話道:「秦將大出,楚何以為之,大王當謹慎決斷!」
甘德這話地意思就是告訴楚王:秦國要牛逼了,楚國是跟秦國為敵,還是跟秦國做朋友,你可自己掂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