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的太子封地固然是一個作為豐收與否的標桿存在,可太子封地的賦稅向來都是兩成,並且災年減半,豐年也不加。而秦中秦西各家世族封地也都是兩成至一成半的賦稅,並且每年各家都是有這樣那樣的借口或少交或緩繳,因此整個秦中秦西加起來所繳納的米糧還不如只佔秦國三分之一不到的秦東多,而秦國之所以能和魏國硬抗這些年,完全是靠實施初租禾法的秦東和國君直領封地的賦稅在苦苦支持。
這是秦國的現狀,人人都心知肚明的現狀,現在國君當面挑開了這個瘡疤,叫這些多少還有些廉恥心的老世族們如何不臉紅。
也就在老白龍滿面羞愧,不知道怎麼說好的時候,無敵卻是起身道:「今日,藉著這個機會,本公將正式知會各家老世族。大秦有祖制、有國法,本公變法不會違了祖制,各家世族也不能因為祖制而違了國法。秦中秦西多年來或因天災、或因**、拖欠了幾多國府的賦稅,想必各家都心裡有數,本公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從今日起各家老世族積年欠下的賦稅一筆勾銷。但也從今日起,誰家膽敢再拖欠賦稅,本公將以國法治罪。拖欠多少賦稅,本公便收回多少封地。老世族派出子弟為我老秦流血征戰,論功封地是體念老世族的情分,而老世族們向國府上交賦稅就是本分,若是年景不好,大荒大災國府自然要體諒,可要是故意尋釁緩繳、遲繳、甚至是拖延不繳,國府便要將封地收回,給那些能夠交上賦稅的農戶去耕作!申先生,宣書!」
申不害當即從袖中摸出一卷簡牘大聲宣讀起來,其中的內容正是無敵這條新法。
無敵這條法令當真可謂是合情合理,給你封地是因為你立了功,所以這是國家對功臣的情分。拿了封地。向國府繳納相應的賦稅,這便是你作為臣子的本分了。可就是因為類如縣白氏這樣的宗室貴戚存在,自詡耕作的是太子封地,變成了強族豪族,年景好、心情好便給你交賦稅,年景不好或是心氣不順。就可以找出這樣那樣的借口讓你礙於情面主動給他減輕賦稅。所以,想要懲治這些老世族,就得溫吞水煮青蛙,無敵絕不會效仿衛鞅那樣一上來就搞什麼收回世族封地、解放所有奴隸的昏招、錯招,他要一步一步地逼著這些老世族們從封建奴隸制社會向封建資本主義社會前進!
因此,無敵的第一步就是逼迫老世族們重視奴隸。
河西變法,凡是能夠達到河西的都會被官府承認為「流民」,也就是說不管你原來是普通的附庸族民還是奴隸、隸工、隸農,只要有本事逃到河西便是自由民了。秦中秦西的逃民為何能如此亡命。還是不無敵暗中使的手腳,派出了無數奸細對老民進行煽動和教唆。於是,秦中秦西地農奴們就知道了如果能夠跑去河西。便可以做自由民,分到自己的田畝和土地,甚至官府還會借給種子、耕牛,這比起在世族的封地裡吃不飽穿不暖的混日子等死豈非更有奔頭?
宣佈完這條法令,無敵便再次大大咧咧的端坐,用手一拍長案道:「來!還有誰要面刺本公,放膽刺來!」換換腦子。末了。無敵讓力士熄了柴火,又將國鼎吭哧吭哧的搬回國府,不過卻沒搬回廣場,而是在國府門前搭建了一個石台,將國鼎擺在了石台上。
今天無敵給老世族們上的這堂課裡,講述了三個中心思想,第一點便是日後決不能將沒影子地揣測拿來信口開河,否則國府門前的那口國鼎便等著你往裡跳。第二點就是國君要守祖制,絕不會在秦中和秦西變法。也不會拿老世族開刀,可要是老世族膽敢礙著國君變法,後果自負。至於最後一點,便是隱晦的告訴這些老世族們,聰明一點地話跟著咱混,肯定有甜頭有好處,要是招子不亮,那就老實呆著封地裡玩自己吧。
至於帶去的申不害和鄒忌兩人,除了作為點綴和陪襯之外。作用便只有宣讀無敵早就備好的詔書。並且向來以善辯著稱的申不害也再次領教了無敵的厲害。這才知道昔日在齊國的稷下學宮那場爭鳴論戰果真敗的有理。
回宮地路上。無敵在軺車裡看著兩人面色冷峻。似乎還心有餘悸。只得笑著解釋道:「申兄、鄒兄。今日之事。雖非是本公所想。卻是不可不為也。」
申不害和鄒忌聞言也是默默點頭。誰成想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如此多這種跳出來當豬頭地人呢。不過鄒忌還是有些忐忑道:「君上今日首開秦國之烹刑。只怕日後風傳天下。讓秦又背負上一個酷刑濫殺地惡名。」
「笑話!」無敵搖頭樂道:「齊王以烹刑懲奸便不是酷刑濫殺?」
鄒忌揚眉看了無敵一眼。還真不好解釋無敵今天活烹車豹地做法和齊王油煎阿大夫地區別所在。無敵也沒心思和鄒忌扯這些閒話。卻是將目光轉向申不害:「申兄。廉政公署地架構之事進行地如何。可在招賢館內物色到合適地人手?」
當即申不害拱手道:「君上。招賢館內地士子多是為求名求利。廉政署員地首要準則便是去名而棄利。在招賢館內選拔士子為公署官吏。無疑是緣木求魚爾。」
無敵聞言一笑。點頭道:「廉政署員得要識字、識數。還得懂人情世故。不從這些學有所成地士子中招人。就地自己從頭培養。老秦人向來都有貓冬地習慣。而每年地貓冬時節也是行賄受賄、密謀不軌之事地旺季。申兄。不管你是招人也好。自己培養也好。可得抓緊些時日。今日本公給這些老世族醒了醒腦子。只怕今冬他們當中一些人地花花腸子就會動起來。咱可得看準了一棍子給他打暈、打死、打地翻不了身才行。這樣吧。鄒兄也過去給申兄幫忙可好?」
當即申不害和鄒忌兩人都是齊齊拱手道:「臣領命!」
歸得國府,無敵正要拉著申不害兩人繼續討論廉政公署的事,卻是在國君的書房外看著老黑伯拉著兒子嬴不敗候在門外。申鄒二人看出這個架勢肯定有事,便知趣的告退,黑伯拉著嬴不敗向無敵道:「君上,太子武基已成,可以修文了。」
無敵一聽也是大喜,自從三年前將三歲地嬴不敗交給黑伯構築武基,父子倆便離多聚少。無敵也曾悄悄地去看過整日裡跟著黑伯打熬筋骨的兒子,看著年紀不過五六歲地兒子整日搬石、運木、抬腿、拉筋,還真有些不忍心,想想後世的六歲小兒,這個時候大多是在幼兒園裡調戲小女生呢。
聽黑伯說兒子不敗的武基終於築好,無敵也是非常開心,當即拉著兒子便往院中走去,笑道:「來!兒子,給公父瞧瞧你的武藝。」
「嗨!」小不敗面色嚴肅的拱手為禮,然後就擺開架勢打起了一套嬴氏部族秘傳的戰拳,只見年僅六歲的嬴不敗不但打得似模似樣,甚至拳出腿往之際竟還能聽出衣袖帶起的風聲。一套戰拳打完,小不敗臉不紅氣不喘,眉目間果真初露一副彪悍的神色。無敵很是欣慰,忙把不敗拉過來脫去衣衫用手細細的幫他拿捏起身上的筋肉,一是幫他放鬆,而是要細細的查看一下這嬴氏的武基秘法究竟有什麼獨到之處。
一番推拿下來,無敵發現兒子身上的肌肉並未糾結剛硬、反倒是柔軟無比,按照後世的理論研究證明,這樣的肌肉可以蘊藏更為強大的爆發力,而那種一塊一塊糾結起來的健美肌肉好看而不中用。
無敵很是感慨,給不敗穿好衣服後便起身拉著不敗向黑伯行了一個大禮:「黑伯勞苦,無敵無以為報,請受小兒三拜。」
「不敢!」黑伯急忙回禮,忙道:「此乃老奴份內之事!」但無敵還是執意讓不敗給黑伯磕了三個響頭,讓他從此改口喚黑伯做「黑爺爺」,見無敵執意如此,黑伯也只能是樂得接受,想了想從懷中摸出了一把不過半尺長的匕首交給不敗作為認親的見禮,便樂呵呵的告退,讓這父子倆好好說話。
夕陽下,父子倆坐在院中石凳上久久不語。
這父子倆老子是無敵,兒子叫不敗,果真是個絕配。良久之後,無敵開口問道:「兒子,給老爹說說,你長大以後想要做些什麼?」
金髮碧眼的嬴不敗想也沒想便道:「黑爺爺常說不敗是大秦的太子儲君,日後當跟隨爹爹征戰四方,為我老秦開疆拓土,雪國恥族仇。」
無敵聽了哭笑不得,當真是近墨者黑。原本跟著孟光發蒙的時候還知書達理,跟著黑伯三年卻是烙下老秦人國恥族仇的印記。無敵想了想,便決定要給兒子不敗樹立起一個新的人生目標,便拉著兒子手道:「兒子,今天老爹給你說一個秘密,你不可告訴他人。」
「嗨!」不敗神色凝重的點頭應承。
「兒子,在大秦的西邊,距離兩萬里之外的一個叫做希臘城邦國的國度,那是你故鄉。」無敵看著西邊的落日,淡淡的說道:「而在希臘城邦國的北邊,有一個叫馬其頓王國的國家,他們的國王有一個叫做亞歷山大的王子,今年應該和你一樣大,他將會是你畢生的夙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