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裡孟西白三族召集公議,本意要討論的不外是秦東河西並省以及隸奴保全令,至於其他的法令對於這三家而言都是無礙。哪知道如此公議卻是被國君逮了個正著,還抬來國鼎要大烹活人,委實讓人有些應對失措。
而秦東的孟西白三族原本不反對這個河西戰時田畝新制,因為就在他們瞭解這套田制的核心思想之後便發散族中的族民拖家帶口遷往河西,以流民身份去佔地分地。而將秦東的世族耕地交給族中的佃農、隸農耕作,打著如意算盤想要吃一份還佔一份。可誰想到正當他們自以為得計的時候,國君卻突然拋出了一個省縣令,要將秦東劃歸河西合併成陝東省。這樣一來孟西白三家就開始擔心,會不會在這個新的陝東省也實行田畝新制,萬一真要是這麼幹,將秦東老世族的土地清丈釐定,然後再分給那些隸農戶,那麼他們的如意算盤不就落空了。正因有此擔心,孟西白三族就不得不牽頭出引出朝野中反對的聲音,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乘之機來應對此事。
沒成想,這個叫做車豹的子車氏貴族卻是傻的可以,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當著國君信口雌黃不說,還一竿子把國君和十萬卸甲老卒也打下水,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無敵今天本就打算要來眼一場大戲,既然是大戲自然是要軟硬兼施,恩威並濟。看著車豹徹底傻眼,當即無敵喝道:「來人,給我將車豹拿下!」
兩名金甲衛士旋即撲上來將車豹按住,車豹這才想起掙扎,口中喊道:「君上!衛鞅禍國殃民,不殺亂政衛鞅,卻殺功勳世族,車豹不服哇!」
無敵冷哼道:「哼!本公再問你一遍。可有衛鞅通敵叛國之罪證憑據?若無真憑實據,便是當著本公之面信口雌黃,污蔑朝中大臣,罪無可恕。若今日就憑你一張血口,便以莫須有之罪治我大秦功臣,豈不惹天下人恥笑?」言畢。無敵向車英一使眼色,便背轉身去。
車英會意,也恨這車豹給子車氏臉上抹黑,當即喝道:「甲士何在!」
數十金甲衛士齊聲喝道:「嗨!」
車英朗聲道:「車豹面刺國君,當面污蔑朝中大臣,罪無可恕,著令:行以烹刑!」
旋即奔出四名金甲衛士,抓手捉足將車豹高高舉起,便往院中滾油大鼎行去。而此時。車豹終於萬念俱灰,再也堅持不住,哭喊著將腥臭尿水灑出順著衣袍淋漓而下。就在眾目睽睽眼前。四名金甲衛士當著上百老世族的面將車豹投入了大鼎之中,旁邊四名甲士更用手中長戈在鼎上架成井字,用以防止鼎內之人在未熟之前掙扎爬將出來。
「嗤啦啦」的一陣油響,被頭下腳上投入大鼎的車豹連慘叫都沒有喊出聲來,便被滾油烹熟,看著大鼎上騰起的油煙和四下飄散開來的淡淡肉香,十幾個膽子小的的世族貴戚當即嚇得暈死過去,數十人也忍不住當場嘔吐起來,便是孟怛、白喜、西乞赫這三個在戰場九死一生過的老臣。也是腹內好一陣翻騰。
一時間。院中大鼎「吱吱」油響。大堂內也是「呃哇」一片。國君無敵背對眾人昂首而立。申不害和鄒忌兩人則是眉頭打結。卻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卻說今日無敵得到消息。拉著申不害和鄒忌趕來之時曾對兩人說過。架油鼎是為了嚇唬眾人。並非一定烹人。哪知道這個車豹卻是自己往油鼎裡跳。以他這番污蔑衛鞅是魏國奸細地言論。如果無敵不拿出雷霆霹靂手段來鎮壓治罪。一旦流言四散。當真怕要壞了大事。
所以。將他活烹當真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
院中烈火烹油。自然不一會便將一個大活人炸地金黃香脆。自有甲士用長戈將已經外焦裡嫩地車豹屍骸撈出。並往大鼎裡繼續加入油脂。無敵再次俯身就坐。卻是大咧咧地喝道:「來!還有誰要面刺本公。儘管放馬過來!不過還望諸位謹記。若是攻訐朝中大臣。須得有真憑實據。否則。車豹便是爾等榜樣!」
無敵話音才落。便有一個青年搶出哭訴道:「君上!家父妄言污蔑。攻訐大臣。君上刑殺不為過。還祈君上容小臣收斂家父。回鄉安葬。」
無敵見這青年神情悲同。倒也真是動了惻隱之心。便道:「子車氏乃我大秦柱石。一言一行當為世族楷模。今日車豹妄言攻訐。於法余禮。本公不可不刑。否則宵小之輩必以流言禍我大秦。此中道理你可明白!」
那青年哭著拜倒。回道:「小臣幼讀魏國法經。知有功於前。不為損行。有善於前。不為虧法。今日君上所刑。小臣亦知其意。」
無敵一聽這話,立時眉頭一動,張口問道:「爾喚何名,果真自幼熟讀魏國李悝所著法經?」
青年答道:「小臣子車平,自幼求學雍城趙費先生門下。」
當即無敵急忙戰起身來,上前一把扶起車平,喜道:「有功於前,不為損行。有善於前,不為虧法。好!僅憑這句,便知你已得李悝所著法經之精髓,可願出仕本公,為我大秦出力?」
哪知車平卻是滿面的愕然,不禁反問:「君上要……車平出仕?」
無敵聽他反問,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剛剛才將車平的父親放在大鼎油炸了,現下竟然卻要人家給你幹活,也太糟踐人了吧。當即無敵便道:「好!本公准你收殮老父回鄉厚葬,賜百金。若願出仕,可來櫟陽國府。」
當即車平自然是千恩萬謝後這邊退下,請一品軒店家幫著制備棺木收殮諸事。無敵著回到主位放言讓爾等刺之。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還真不知道如何開口,也沒人敢開口。孟西白的孟怛、白喜、西乞赫三人也知道不是個辦法,當即孟怛仗著有無敵身邊有孟光這層關係,硬著頭皮出來道:「君上,我等今日在此公議,所謂不過三事。」
「那三事?」無敵問。
孟怛答道:「其一,河西戰時田畝新制實施之後,秦中、秦西逃民、逃奴不斷,當地農耕荒廢,各家世族苦不堪言。其二、隸奴保全令中,有國府可強制為工匠女奴贖身之條款,老世族各家產業多由隸工匠人支撐,若國府強制贖取工匠,各世族產業只怕難以為繼。其三、省縣令將秦東與河西並為一省,不知這併合後地陝東省是否也將實行戰時田畝新制,還請君上為我等解惑!」
無敵早就知道這些老世族所關心的問題,因此胸有成竹的一一解答道:「正所謂治大國若烹小鮮,本公既是要變法強國,當有的放矢、徐徐圖之,此河西田畝新制便是首變之法。秦中、秦西為何逃民逃奴?且這些隸工隸農為何不逃別處,只逃河西?這是因為河西之法,讓這些隸工隸農看到了希望,有了奔頭。本公曾說過,如果你們各家世族能讓封地裡的隸工隸農們都吃得飽飯、穿得上衣,住得起屋,這些隸工隸農會逃麼?你們都是大秦的公族,封地領地都是靠戰功,靠戰場上流血拚命換來的。可這些隸工隸農們又何曾沒有為大秦流過血、為老秦拼過命?所以,你們的封地、領地本公不會動,你們封地裡的隸工隸農本公也不會管。而你們要做地選擇是:要麼將這些有可能會逃的隸工隸農全部殺光,要麼就是給這隸工隸農吃飽、穿暖,讓他們心甘情願的為你們耕田勞作。本公今日甚至可以實話告訴你們,本公不日將會發兵攻蜀,一旦攻下蜀地,這蜀國地大片土地也是為卸甲老卒和流民們備著,眼下河西給每個流民丁口分的是兩大畝(五十秦畝)土地,日後攻下蜀地,給每個流民分的有可能是四畝、五畝甚至是十畝,你們要是沒辦法、留不住這些隸工隸農,他們只要逃出來,便別怪本公的新法認死他們是流民,本公可是事先給你們打過了招呼。」
「其次,我大秦要富強要征伐,兵員、甲冑、兵器、馬匹、糧草樣樣都缺,昔日龐涓圍攻櫟陽,攻城日急,可城北的匠戶營裡只有工匠百人,每日裡光是修繕斷劍、斷矛、斷戈都難以為繼,更別說鑄造新的兵器。可櫟陽城中各家老世族中窩著的匠人有多少?五百上下!可曾派出來助大軍守城?沒有!可曾想過一旦櫟陽城破,魏軍殺入城來,這些工匠還能是你們老世族的麼?所以,大秦要強軍,要給軍士置辦甲冑兵器,就要有大量工匠,各家世族的工匠不論願是不願,國府都是要贖地!」
「至於秦東跟河西合併為陝東省,要不要實行田畝新制的事,本公不妨給大家一個實話,這是肯定要實行田畝新制的。不過秦東的各家老世族也不必擔心,本公將會拿出秦中的國君直領封地作為交換,以一賠二,願意交換的,國君直領封地任你挑選。至於各家的族民和隸工隸農,願意留下的,重新分給土地,國府將免除其三年賦稅。」
無敵一口氣說完這些,現場的眾人全都傻眼。這番話裡透露給他們地信息,早已經超出了眾人的接受能力,不由齊齊陷入一片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