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無敵!殺!殺!殺!」隨著三千矛手和七千弩手的一聲高喝,一萬秦軍踏著整齊的正步進入戰場。
此時已經是申時初刻,夏日晝長,雖然太陽離西山還遠,但卻已是到了下午之末。秦軍還算好些,中午的時候吃過午飯,而魏軍卻是很慘,眼下正飢腸轆轆,因此這揭幕戰的第二局不過就是雙方做做樣子的應景之戰,也就沒有多餘的力氣呼喝什麼口號。
雙方先至戰場中線兩側四哩之處列陣,待各方的主帥確定用兵,這才慢步進入距離中線兩哩處的攻擊陣位。進入陣位後,雙方的實際間距就是四哩,雖然古代之哩與現代之哩多少存在細微差距,但大致也就是在兩千米前後,兩軍都能將對方佈置看得清楚。
魏軍方面,武卒部隊的配置是刀盾手八千,配刀弓弩手兩千,軍列為四個步兵方陣,由刀盾手將弓弩手保護在陣列中心。而秦軍方面卻是排成了密集的橫排陣型,七千強弩手排列為千人一排,前後七排,矛手依舊是位於隊伍最後列站成三排。
魏武卒在創始之初,在攻和守兩面都下過苦功。以刀盾兵結成防護嚴密的盾陣阻敵困敵,以弓弩遠擊的戰術策略在平地野戰的情況下不論對陣何種軍中都是極有殺傷力。秦軍騎兵碰上武卒方陣向來都沒佔過什麼便宜,最近的例子就是兩年前的上一次少梁之戰,當時大哥嬴虔率領騎兵衝擊魏武卒方陣不但未能建功,反倒還被困在陣中,老公父率兵來救卻是中了魏軍的狼毒箭損命西歸。
可以說在當時而言,魏武卒步兵基本上就是秦軍騎兵的最大剋星。
而對秦軍來說,最強的騎兵搞不贏,其他的兵種自然也就不夠看了。弓弩的射程和魏軍相當,但人家有盾牌防護,對射之下誰更吃虧?秦軍的步卒多是手持戰戈、戰。而秦國缺鐵缺銅也沒這份心氣改革出刀盾兵種來,派步卒出戰確實就是一個串場、送死的過程。
魏軍方面在看到秦軍地一萬人並未變陣,好似佔了便宜一般開始緩步前進,每步踏出之時必然要用手中的鐵劍拍打盾面以壯聲威。當然,這時的魏武卒配備的兵器都是鐵質短劍,但卻不能稱為劍盾兵,只能稱之為刀盾手。
兩軍相距兩哩,秦軍最前列的定風箭已然發射了出去。今日東南風微弱。山地南北軸向有偏南風從南方吹入,雖然秦軍不順風但也不算逆風,此時發箭可取得常規射程的九成威力。
魏軍抵達戰場中線,正在重新整隊。秦軍方面卻是由負責陣前指揮的強弩兵騎將嬴喝道:「連環箭陣預備!二十發急速射準備!」隨著的喝聲,各屯地隊將迅速將命令傳達,只見弓弩手們從背上箭囊裡抽出二十支無敵弩專用的純鐵無羽重箭在面前地上插成兩排,做好準備工作。
十五息後,魏軍整隊完畢,士兵三三聯合,將長方形的盾牌以正面,斜上和正頂組成盾牆,將前列保護起來,而三列之後的士兵則是直接把盾牌頂在頭上防禦拋射而來地箭矢便可。至於魏軍弓弩手則是將弩上弦。躬身躲在盾牌之下,只待一旦衝入射程便借助盾牌之間的縫隙拋射殺敵!
(當然這裡還是要強調一下,魏武卒方陣的防禦陣型一旦展開,士兵們手中的盾牌將會連成密不透風的一片,絕不似電視劇中所演的那樣,衝陣的時候盾牌頂在頭上但人卻站得稀稀拉拉,那樣話盾牌只能防住沖盾牌頂垂直落下的箭矢。可拋射出來的箭矢都是以拋物線飛行的。)
隨著魏軍地領軍將領一聲令下,魏武卒便以一鼓一步的速度開始向秦軍發起衝鋒。魏武卒方陣的衝鋒自然不比秦軍親兵那樣一窩蜂的豚奔犬突,而是踩著鼓點一步一步的保持著陣型向前突進。不得不說,在戰國時代這樣的盾牌烏龜陣是非常牛屄地,一般當時羽箭多用木製箭桿和銅製箭頭。整支箭的重量一般不會超過二兩,也就是現在地五十克上下。這樣的箭在當時已經算是重箭,鋒利的箭頭突入皮甲非常輕鬆,可碰上魏武卒包了生牛皮的木製盾牌,卻就無能建功了。
吳起開初訓練魏武卒時,武卒的標準配備是手執一支長矛、身背二十支長箭與一張鐵胎硬弓。同時攜帶三天軍食。到了龐涓這一代,魏武卒地配置有了很大改觀,李變法之後魏國日漸富庶,不但給每一個武卒配備了全身皮甲,在龐涓執掌之後又以新陣圖、新戰法改良。此時的魏武卒早已不執長矛,主戰武卒都是手持闊身短劍、木底牛皮盾牌和腰下一把精鐵打造的匕首。而弓弩手也是融入了陣中,既可在盾牌的掩護下放箭殺敵,也可和盾牌手互換角色,不論是結大陣還是結小陣都是進可攻退可守。
說話間,魏武卒方陣已然突入戰場中線,最前列距離秦軍陣地不足一哩。
「三階仰角!偏南一刻!預備!」嬴神色緊張的看著身前定風官腦袋上不斷被南風吹的飄舞地彩色雉尾大聲喝令,弓弩手立時依據號令將弓弩向南方偏移了大約十度。如此做的原因是箭在射出後會被南風吹的偏移,因此提前預設一個偏移變量。
當第一排魏武卒快步踏過秦軍月前就在戰場上用石塊堆砌的,代表了距離的秘密暗記之後,便聽見嬴揮舞令旗喝道:「連環箭陣!發射!」
「崩!」七千張強弩同時響起,所發出的音波匯聚起來,猶如一聲雷霆霹靂!
待利箭脫弦而出後,二十萬秦軍齊聲大喝:「大風!大風!大風!」
「咦!秦軍為何發箭如此之早?難道……」魏軍後陣與戰場相隔八哩距離,龐涓雖然不能將戰場情勢看的一清二楚,但也能遠遠瞧見之後大致估算出來。眼下雙方尚且距離兩箭之地,即便要提前預留變量時間,這也是太早,而龐涓也並非常人,腦中一轉卻是驚叫起來:「難道秦軍也得了強弩!」
龐涓口中強弩,所指的正是韓國強弩,即便魏國富庶,眼下也不過從韓國購得不足三千具
弩而已。只列裝護衛主帥的魏武卒部隊,眼下出戰所持的還是魏國自產自銷的十二石鐵胎弓。所謂鐵胎弓也就是以木製弓為本體,在弓背鑲入鐵條,用作增加射程和威力,也被稱為「鐵脊弓」。
未過三息,卻見秦軍再次抬手放弩,「崩」地一聲弦響之後,這弦聲竟然連續響起。只見秦軍弓弩的發射速度竟然和魏軍的步速達到同步:魏武卒每向前跨出一步,秦軍箭陣當中便會飛出一潑密集箭雨。
五息之後,第一批攢射的箭雨終於落下,只聽見「篤篤」聲如雨打蕉一般密集響起。帶起了一陣陣悲慘而淒厲地嚎叫!
這一次,魏武卒一向用來裝逼的牛皮盾牌似乎被人施展了邪法,猶如草扎紙糊一般脆弱不堪。只見秦軍利箭竟然能夠深深穿透盾牌扎入人體,更有一些背時的魏軍武卒則直接被透盾而過的利箭扎入腦中立時斃命。只是一瞬間,魏軍便集體傻眼了,雖然腳步還在隨著鼓聲繼續前進,可他們的大腦已然宕機,全都成為了行屍走肉一般。
可他們的悲慘遭遇這才是開始,沒過三息時間,當第一批被射到的武卒士兵還沒嚎出第二聲慘叫的時候。秦軍地第二批箭雨又至,一息過後第三批接著第四批連著第五批紛紛而來……
連綿的箭雨便如真正下雨一般連連落下,好似永不停息!
慘叫聲往往喊出一半便嘎然而止,哀嚎聲很有可能永遠被扼殺在喉嚨裡,在秦軍鐵鑄重箭的打擊下,別說是一面牛皮盾牌,就是兩面也能一股腦得給你全部穿透。這是因為秦軍的箭已經不是常規意義上地箭。它不是用木桿粘上羽毛製出的羽箭,而是三稜錐頭配合著箭身雙螺旋凸紋的無羽鐵鑄重箭,全箭長三尺,重三兩四錢。雖然比木製羽箭重了一半有多,但射程卻是毫不遜色於普通羽箭。
三稜錐頭破甲。雙螺旋凸紋能讓箭支在破空飛行時高速旋轉,被這樣的箭擊中不死也的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
就這樣,當秦軍七千強弩的二十發急速射連環箭陣發射完畢之後,只見魏武卒方整已經完全潰散。除了戰陣最後列有那麼千多人出門踩了狗屎,正不要命的猖狂後撤外,整個秦軍陣地前方從八十丈到一百五十丈的這段距離之內。基本上已經沒有人能夠繼續站著了!
而即便是秦軍自己也是被如此景象給嚇著了,整個戰場一時間竟然鴉雀無聲,只有戰場中間極少數運氣不好,還未完全死透的魏武卒在發出臨死前的哀嚎!
「噗!」龐涓壓抑不住胸中熱血,張口一吹便見一蓬血霧隨風揚起,隨後龐涓眼前發黑,腳步不穩竟要摔倒,卻是被從王車中搶步而出地魏王一把扶住。
「上將軍,你這是為何……」魏王身在車中與四國諸侯飲酒,自然看不見戰場狀況,見到龐涓吐血欲倒這才搶步出來攙扶。而龐涓激怒攻心,將厥未厥之時,腦中已然混亂,只是用手指著戰場方向,口中鮮血不斷外溢著說道:「強……強……弩,勁矢……」
魏王長眼一望,不知是近視還是看左了方向,卻是莫名其妙的反問道:「上將軍莫非被曬暈了頭,什麼強弩勁矢?來人,快傳御醫來為上將軍整治!」
龐涓卻是猛的一掙,扶著車轅門柱直起身來,歇了口氣後用手一抹口角鮮血,對魏王道:「我王,我軍一萬武卒遭遇秦軍強弩勁矢,已然……全軍盡沒!」
「啊!」魏王聽的大愕,嘴巴張得可以塞下鴨蛋,這才急切間又向戰場方向望去。此時夕陽斜下,魏王望了一望只覺陽光刺眼,便又手搭涼棚,這才把戰場上的事態給看了清楚。當即魏王也覺得胸中氣悶,竟然隱隱也是生出了想要吐血的想法!
便也在這時,從愕然中醒悟過來的秦軍也是歡呼雀躍而起,也不知是誰帶地頭,只聽這呼號之聲從開始的雜亂,漸漸匯聚成了一句:「大風!無敵!大風無敵!」
大哥嬴虔哭了,痛哭流涕!
二哥嬴渠梁也哭了,淚水猶如止不住的水龍頭一般嘩嘩流淌!
子岸、景監、子車英、嬴黎等一眾將領更是哭得稀里嘩啦,只見幾十個大男子漢哭成一團,哭聲震得山響。唯獨吳狄一人卻是傻了,嘴巴裡喃喃的念叨著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詞兒:「零傷亡……超遠程打擊……」
「大哥、二哥……」不知何時嬴玉卻是來到了車之上,只見她面色如常拿出一塊手絹遞給大哥道:「快別哭了,還是三軍統帥呢!」
大哥嬴虔泣不成聲,卻是道:「嗚嗚……你這碎妹子……卻是來取笑大哥了,嗚嗚嗚……」
「公父!嗚嗚……您老在天有眼,可看到今日大勝了麼?」嬴渠梁卻是安奈不住,昂聲向天大呼起來。
景監哭得比較斯文,只是抽噎,卻是見他突然跪倒吳狄面前,哭聲道:「公子狄,請受景監大禮!」言畢便見他拿頭叩地,咚咚有聲。吳狄也是傻了,嘴裡光念著一些諸如「零傷亡」、「超遠程打擊」、「超視距打擊」之類地怪話,絲毫沒注意道自己佔了景監一個大便宜。
現場的諸人之中,唯一清醒的一個,竟然卻是嬴玉!
而主帥大將們抱頭慟哭可以,手下的軍士兵卒卻是不能這樣,百息之後,戰損報備已然送來:「報!我軍七千強弩,無一傷亡!」
未過十息,又是一騎來報:「報!前軍右軍騎將嬴,請令打掃戰場!」
一聽打掃戰場,吳狄當即醒了過來,立刻喝道:「軍令:嬴速領步卒三千,戰車五百前往打掃戰場,我軍重矢不論折損必須全數拾回。另外,嚴令嬴,不可殺害魏軍戰俘,不論死活,全部俘回。傳令軍醫營,準備救治魏軍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