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嬴玉面色,吳狄就知壞了,須知當日這嬴玉為了殺公叔連大哥二哥都敢頂撞,眼下這爭風吃醋搞得醋海生波讓吳狄也是十分為難,看著玉臉上滿臉刻薄,總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向人解釋:這雙美女只是幫咱洗洗澡、搓搓背,完全沒有幹啥出格的事!
而烏逢顯然把嬴玉這個王女給無視一旁,待兩女為吳狄斟滿酒爵後,便舉起手中青銅酒爵道:「請滿飲此爵!」
端起酒爵,吳狄知道這酒不能遲疑,只能苦笑著合袖為禮一飲而盡。眼下就算不看烏逢的面子,也得看那即將到手的一萬匹戰馬的面子,再說這對孿生姐妹也長得玲瓏剔透,招人喜愛,有何不能收之?
烏逢見吳狄飲了酒,面上更是高興起來,當下喝令自己的一雙女兒退下後便自拱手道:「現下大軍在途,老夫也知公子難處,不日老夫定備好豐厚嫁妝,將小女送至公子陽谷領邑。」
確定了關係,烏逢自然對吳狄變了稱呼,不過眼下烏逢並非是嫁女給吳狄,而是贈送,因此倒也不敢以岳父自居。不過吳狄既然收下了他烏逢的這對姐妹花兒,便等於是烏氏傍上了大款,自然是心中歡喜的緊了。
「哼!」嬴玉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現場眾人無視,一下火大發了,當下起身對吳狄拱手:「主帥!末將先行告退!」
見嬴玉忿忿要走,吳狄本想勸解,可轉念一想現下自己身為主帥,卻是不能在各位將領面前失了禮數。眼下情況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烏逢挾女兒而傍大款,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也太小白了不是。當下吳狄也不阻攔,點頭准了嬴玉所請。自是向烏逢笑道:「好!戰馬之事,便勞烏老費心了!」
烏逢聽得吳狄改口叫他「烏老」,自然是老懷大慰,立即命人再上酒食要與各位痛飲。
這一餐吃到酉時末刻才算完結,由於要連夜趕路,眾將也未真個痛飲,草草填飽肚子之後這便出城整軍。而這烏逢也真有能耐,便是吳狄還在烏逢官邸洗那旖旎鴛鴦浴時。烏家屬下便從四面八方趕了近萬頭羊,又從百姓家中借來鍋鼎灶具、柴禾油鹽,便在城外這寒風細雨中做起了飯來。待至時吳狄整軍完畢,三萬大軍不但都已飽食。尚且還將乾糧袋裡裝滿了滾熱的粟米飯和烤得噴香羊肉,備下了至少三日的乾糧。
吳狄率軍連夜出發奔赴焉氏塞以東的烏塞,第二日一早到達之後,用了兩個時辰餵食戰馬和整編烏氏徵召而來的近一萬二千匹戰馬。這便上路奔赴義渠而去。
五月初四,大軍抵達義渠,用半日時間就近取食後又奔岐山。於五月初六下午抵達岐山縣,其時由於主幹道遠離陽谷。因此吳狄便效仿大禹過家門而不入,在岐山縣城取食之後便要直赴陽。
~.手中的羊皮手書交給身旁的嬴黎後。向岐山令孟光道:「光兄,且說說陽狀況。」
「上月下三。國府夜朝。景監連夜自安邑趕回,帶來從魏國公子卬消息,說是龐涓起兵乃是因為什麼『資金斷鏈』,不得不作出地以進為退之策。」孟光摸了摸鬍子,看了一眼堂中之人,這次緊急例會屬於內部例會,因此吳狄把子車英安排前去整頓軍務,而嬴玉卻是跟吳狄鬧了彆扭,卻是陪著子車英一塊去了。
吳狄聽了卻是長歎道:「應該是『資金鏈斷裂』!想不到魏國富庶如此,竟然撐得如此長時間!若不是我秦國應對得當,只怕魏國單只用金錢,便可破我秦國的二十萬大軍。」
「也是……」孟光自是點頭,對於吳狄使出地那招將計就計,孟光可是歎為觀止,自歎弗如。只聽他微微點頭後,卻是繼續道:「不過下三當夜,便在政事堂前,又發生了一件奇事!」
「哦!奇事?」吳狄奇問道:「是何奇事?」
「便在景監自安邑趕回帶來龐涓消息之時,老霖雨突然而至,秦公感恩上天,當即叩謝天恩,卻在這時一道霹靂突然劈下,劈著了政事堂前的桓木,卻是一個大大的天兆!」
「阿吔!天兆!」聽到如此奇聞,眾將們當即都是大驚,吳狄卻是聽出孟光話中的暗喻,問道:「劈著了?不是劈倒?」
孟光猛然點頭,斬釘截鐵般亢聲道:「霹靂天威之下,堂前桓木不倒反著,火光騰空九丈有餘,風吹不熄,雨打不滅,是為寓意大秦若此天火一般的興盛之兆!」
「只是……」孟光說道此處卻是頓了一頓,拿眼看向了在場在眾多人,擺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之態。吳狄也知他意,卻是笑道:「為帥者,事無不可對人言!此室之中,皆吾之手足袍澤,光兄但說無妨!」
吳狄故意如此說道,便是想借這個機會,看看這些將領到底能不能和自己一條心。自從吳狄帶兵出山大營後,嬴虔安排的各軍部將、騎將雖然一絲不芶地執行著吳狄的各項命令,可始終吳狄都覺得這些人所表現出來地服從、尊敬,既非如龐車、左稚,也不似子岸、孟光,讓吳狄有些無所適從。經歷戎狄一戰之後,吳狄雖然明白自己的人氣應該已經夠格,卻是缺少時日和這些將領做深入的接觸,而且又有子車英和嬴玉一直跟隨在旁,吳狄也不便行事。
果然,吳狄話才出口六個部將和十二騎將齊齊一怔,接著又互相對視一眼後,卻是把目光投向了部將之首嬴黎的身上。嬴黎被眾人看得如坐針氈,但他面色一沉,卻是起身出位來到堂中躬身向吳狄拜道:「嬴黎願為公子狄效死!」
有嬴黎做出榜樣,其餘各將自然也是紛紛效仿,一齊來到堂前,單膝跪地以軍禮行之,皆拱手道:「吾等願為主上效死!」
好!各位快快請起!」吳狄見狀自然是大喜過望,今和當日二哥渠梁激他去殺六元老一樣,都是無心插柳而成事。
這個孟光,果然是個高人啊!
待吳狄一一安撫了眾將之後,孟光這才繼續道:「四月下六,陽急令,命雍城將軍率雍城三千守城步卒和各縣徵調地一萬守城步卒趕赴陽。五月上一,也就是主上才達焉氏塞時,卻是從雍城老嬴山處轉來了三個消息:一、陽金箭令使者飛騎前往隴西。要主上暫緩班師。二、左庶長嬴虔親率四萬鐵騎、四萬弩手、三萬五千步卒、戰車一千五百餘乘、民夫六萬、合計大軍二十萬,於四月下九以開赴少梁。三、子岸隨左庶長嬴虔開赴少梁之時從陽傳來消息,眼下陽城內流言四起,都道當日天兆顯現。霹靂降下的那根堂前桓木,是當日主上殿前演武時曾做試箭之用,流言越傳越玄,便是三軍之內也是風傳遍地。只怕是對主上不利!」
聽著孟光將這三件大事件件道來,吳狄立時感覺頭大如斗。尤其是這第三件,吳狄便立時肯定,這第一件中提及的飛騎前往隴西要他暫緩班師定然與這流言有必然關係!
吳狄心思電轉。腦中猶如一部電腦一般高速運轉起來。古人迷信,尤其是這戰國時代,天命之說大行其道。對這神鬼之說都是抱著絕對信其有的態度。想想看。風雨交加之夜。恰好在國君祭拜天地之時一道閃電恰好劈在了吳狄當日曾經用來試箭地桓木立柱之上,不但沒將這立柱劈倒。反倒是燃起熊熊火焰,大火升騰九丈顯然是不可能,但一二丈高怕是有的,並且是風吹不熄,雨打不滅,這得是如何驚人的天之預兆啊!
一時間吳狄腦中千轉百回,將秦漢隋唐,宋元明清各個朝代的歷史故事檢索了一遍,已然求到了這種事情地若干種發展方向和解法。心中稍稍安定之後,吳狄卻是問道:「左稚處可有消息?」
「有!」孟光自袖中摸出了一個三寸長,一指粗細的銅管,雙手呈於吳狄。
吳狄接過銅管,揭開封印火漆抽出了裡面的一卷絲帛,慢慢展開一看,卻是突然滿臉悲涼,哈哈大笑著站起身來,喝道:「各將即刻整備軍伍,攜三日乾糧,今夜三更開拔,趕赴陽!」
正待眾將準備起身應是,匆忙掃了一眼密函地孟光卻是驚呼一聲,拱手道:「且慢!主上但聽孟光一言!」
「光兄請!」吳狄將手一擺,作出一副洗耳恭聽之勢。
孟光輕咳一聲,卻是整襟起身長道:「主上可還記得,昔日單伏先生之大義、大利、大德、大道論?大義者,當義行天下,而非義兄長。大利者,當利於百姓,而非利一族。大德者,當德毗蒼生,而非德近親。大道者,當道法自然,順應天命!」
「單先生之高論,吳狄當是記得!」吳狄已然知道孟光想說什麼,卻是冷然道:「今日我嬴無敵也道一句,先生可記錄在案,立此存照:寧可天下人負我,我定不負天下人!」
吳狄話語一出,孟光當即滿臉愧色,逕自拜道:「孟光慚愧!既然主上之意已決,孟光願隨主上共赴陽。赴湯蹈火,死不旋踵!」
吳狄聽著眼中一熱,卻是上前誠心向孟光整襟一拜:「光兄不必如此,若嬴無敵此去陽,果真命數天定,還望光兄留得有用之身,為老秦黎明百姓籌謀計之!」
「主上!」孟光聽來竟是把持不住,拜服在地失聲大慟。
孟光吳狄兩人一唱一合,自然引得眾將側目,副帥嬴黎當即拾起孟光閱後拋下地絲帛密信,朗聲讀了起來:「二年五月上三,陽一品軒左稚秘呈我主:近日陽大謠,言主上隴西之戰,收得草原神狼,以為戎狄各部奉為戎狄之王。又傳四月下三,上天降下天兆,寓意我主是為秦國正主,國族嬴氏大嘩,連日閉門密謀,欲對主上不利。五月上二日,門下探得國後秘密調派嬴氏宗族死士三十二人入府,居於國後宮室,圖謀不問可知,望主上速決斷之!」
)=赤,切齒咬牙。
這兩年來,吳狄先是在少梁戰中先救新君渠梁,又捨命為老君上當戟。之後又在國府門前以一人之力擊殺了逼宮謀逆地六族元老,被罷黜山後更是製出了種種利器,欲強大秦軍力。隴西一戰,吳狄創新而出的新兵種新戰法接連大獲全勝,早已經在眾人腦中根植下了吳狄一心為國地光輝形象。
可是現在,正是因為吳狄為老秦收復了戎狄部族,卻是招來了殺身之禍!
):.罈酒,讓同僚地部將拿了,便是抽出隨身的短刃欲斷指明志。將一切看在眼力的吳狄急忙伸手一抓,死死抓住了嬴黎道:「不可!將軍心意,無敵已然明瞭,且不可義氣用事。眼下六國聯軍進逼,大戰一觸即發,各位當留得有用之身,為大秦盡忠!」
只聽弩軍部將嬴上前喝道:「主上!我等雖為嬴氏族人,卻也知道忠孝節義!如今嬴氏族內爛,奸人當道,欲逆功臣。我等不如這就反了,連夜返回狄垣,召集戎狄部族,自家打天下!」
一眾將領也自喊道:「對!主上穆公劍在手,又降伏了戎狄各部,當是秦國正統!咱們這便反了,自家打天下!」
「住口!」吳狄爆喝一聲,卻是止住了群情激憤,伸手將嬴黎手中短刃奪下之後,吳狄沉身道:「嬴無敵安有今日,是拜老公父所賜!老公父當日崩逝之時,曾執吾之手,要吾一力助二哥渠梁!今日嬴無敵立言在此:寧可天下人負我,我決不負二哥渠梁、不負嬴氏一族、不負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