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奇才景監
「嗯!越看越覺得三弟快趕上大哥的風範了……竟然生的還是倒髯!」就在吳狄吃喝的時候,嬴渠梁安坐一旁,像色狼似的將吳狄從頭到腳看了個遍。
確實,大半年沒見,原先一臉少年模樣的吳狄變化甚大。
原本因為營養不良和其他原因造成的消瘦身形面容,經過半年多的調理已經有了很大改觀,而最讓嬴渠梁感到意外的卻是吳狄頜下蓄留的絡腮鬍,竟然是一副天生的倒髯。
「哈哈!怪不得三弟的性子激烈如斯,果然是咱們老秦人的種……」一旁早已趕到的大哥嬴虔卻是笑道。
「吃!多吃點……」看著吳狄有些窘迫,嬴渠梁卻是拿過銅勺又從食鼎裡舀了些羊肉擱到吳狄碗裡:「接下來這幾日,怕是要大忙了。三弟有勇有謀,我看啊,可以但當大任……」
「對!我也這麼看……」嬴虔點點頭,手撫腰上的彎刀道:「魏人這招流言計果然狠毒,也虧得遇上了三弟,不然咱哥倆除了想出個抓人、殺人的對策之外,怕也是無法可施。三弟這一招連消帶打,不但化解了劣勢,還能逼得魏罌丟臉……哈哈哈哈!」
「大哥、二哥,其實讓魏王丟臉倒是其次……」抹抹嘴巴,吳狄放下碗箸笑道:「老叔剛才在這,有些話三弟沒說。其實咱們不但可以用魏國商賈讓魏罌丟臉,還能用六國商人阻擋龐涓的大軍……」
「啊!怕有些不妥吧!」大哥嬴虔聽著一呆,表情有些難看。吳狄是早看出大哥確實是個心直口快,腦水不多的直人。而二哥渠梁聽了之後卻是眉頭一緊,可以看出他心思卻是極深,被吳狄話語一點,當即就能深入思考。
吳狄注意著二哥渠梁的表情,緩緩說道:「要行此事,必須有兩個先決條件:一、不傷六國商人,不奪六國商人財貨。懲處罰金之事要做到公平、公正、公開,明正典刑之下可讓五國說不出閒話來。二、五國商人多寡不計,魏國商人必須要足夠多。人數一多,魏國必然需要計較得失,以商賈阻擋龐涓大軍之計才能有的放矢。」
「不錯!」嬴渠梁得吳狄講解,也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點頭道:「大哥,此事你且要細細交代甲士,千萬不可打殺了一個六國商人,也不可奪人財貨。」
「這沒話說,大哥知道其中利害……」嬴虔點頭道。
便在這時,只聽室外有鐘鼓響動,便是夜朝事宜已經準備妥當,當即兄弟三人這便急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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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櫟陽國府大朝會!
「君上!」新任櫟陽令是一個白面將軍嬴古,只聽他當先拱手稟告道:「連日來臣大索全城,總計拿得六國商人計六百四十餘,另外拿得與六國商人有所瓜葛的本國商賈、閒雜人等計兩千有餘,一一甄別後,果然拿得了六十七名混雜其內的坐探斥候。現六國商人已經拘押至驪山大營,本國商賈庶民也全部發還。」
「好!」新君面上大喜,卻是把目光轉向了一旁的上大夫甘龍道:「上大夫那邊消息匯總的情況如何?」
「啟稟君上,今日五更匯總消息如下:櫟陽下屬二十八縣,共計拿得六國商人兩千八百三十二人,混雜在本國商賈庶民中的坐探斥候二百二十八人,已經拘押至驪山。雍城下屬三十九縣,共拿得六國商人一千二百四十人,坐探斥候百餘人。另外從封鎖國道、邊境小道的飛鷹騎處得來地消息,他們已經秘密拿下了十餘支進入秦國的六國商隊,總計怕是千人有餘,據說眼下邊境之上還有六國商隊源源不斷而來……」
「彩!」聽完上大夫敘述,朝堂之上爆發起一喝彩!
上大夫甘龍站起身來,將手中的奇木枴杖一擱,卻是向坐在左庶長嬴虔下首的吳狄恭恭敬敬作了個揖道:「此事,全拜三公子狄謀劃得計,當計首功!」
堂下群臣見上大夫首先表態,當下也是齊齊起身揖禮道:「公子狄謀劃得計,當計首功!」
新君哈哈大笑,吳狄卻是急忙起身回禮道:「不敢!若無君上當機立斷,諸位齊心協力,此事斷然不可建此奇功。這首功,吳狄愧不敢領!」
見吳狄如此謙虛,群臣又是好一番勸讓,直到大哥嬴虔有些不耐,這才大聲喝道:「老三,別再推來攘去,該你是的首功,便就是你的首功。還是領了這功,說說後續的辦法吧……」
吳狄無奈,只得點頭坐下。這時只見一個唇下留有陸小鳳式鬍鬚的白面中年起身拱手言道:「上大夫以為,這些六國奸商該當如何處置?」
老甘龍冷冷一笑,不動聲色道:「老秦自穆公以來,便與山東諸侯勢不兩立。眼下六國聯手,意圖滅秦,使秘探斥候亂布謠言,此計陰狠毒辣。此事若問老夫,唯有一策,斬草除根,悉數殺盡!」
言畢,老甘龍卻是把眼瞧向了吳狄,信口問道:「老夫之策,公子狄以為如何?」
那白面中年正是中大夫杜摯,他一起身開口,吳狄便瞧出其中端倪,顯然這杜摯和老甘龍根本就是自問自答,演的一出雙簧。
吳狄心念一動,卻是裝模作樣的狠狠笑道:「上大夫所言極是!對於此等奸商,當然要將他們悉數殺盡,車裂棄市!」
三日前的夜朝上,新君渠梁只是交代了抓捕攔截事宜,而先早兄弟三人宮室密議內容,卻並未完全知會眾臣。眼下老甘龍和杜摯演了這出雙簧後,吳狄卻是心中有了計較,知道了為什麼二哥渠梁不早早拿出他的計策。
卻說吳狄話音才落,那杜摯當即呼應道:「上大夫高見!山東奸商是我秦國心腹大患,不殺不足以安定民心!」
站在國君身旁的長史公孫賈卻是出言輕喝道:「茲事體大,當先聽聽左庶長主張!」
「主張?」嬴虔見吳狄裝傻,也是心裡有數,當下一拍桌案喝道:「鳥的主張,一個個拖到街市上亂刀剮了!」
「好!」嬴虔話語出口,軍隊一系的將軍全都齊聲叫好!
更有一名將軍大聲喝道:「臣自請做行刑的劊子手,一刀刀親自剮了這些奸商!」
公孫賈見嬴虔不接這茬,卻是又拿話問向了一旁正滿面通紅的雍城令嬴山道:「那麼,老雍城令如何看?」
「看個直娘賊……」老嬴山也是一拍桌子喝道:「要不是君上交給老嬴山穆公劍時一再交代,老嬴山怕是早用穆公劍砍了這些直娘賊的……大伙說,這些奸商該不該砍……」
話語才落,便引來滿堂哄笑,人人都說該砍。老嬴山起身做了個羅圈揖後,卻是將似笑非笑的目光投向了吳狄。眼下朝中形式,只怕誰都沒有老嬴山看得透徹,不然他也不會主動尋上門去探吳狄的意見了。
公孫賈連連碰壁,卻是又把目光往人堆裡投,看樣子他是不找出一個反對殺六國商人的人出來便不會善罷甘休了。這種和主流唱對台戲的角色一般來說下場都不會好多少,說不定一次反調唱錯,便丟了性命,因此朝堂之上還真不好找。而人堆裡的群臣那個不是油鍋裡滾過,刀尖上磨的主兒,當下便有人藏在人堆裡高聲喊道:「長史精於謀劃,敢問長史高見?」
眾人得了樓梯,自然要爬,連忙合道:「正是正是!願聞長史高見!」
公孫賈將皮球踢來踢去,卻是被人反踢到自己的腳下,這一下卻是搬起了石頭,放不得手了,拿捏道:「這個……」
「長史但有高見,直說無妨!」新君渠梁看好時機,卻是出言將釘紮下。
公孫賈納悶了,看來這反對殺害六國商人的大蠟頭,非得自己坐下不可了。雖說此事辦好也是功德,可與朝堂上的眾人唱對台戲,下場總歸是不好的。不得已,公孫賈還是硬著頭皮道:「臣以為,六國商人殺不得!」
公孫賈被趕鴨子上架,大家都是知曉的,當下場中眾人全不做聲,等著看他被主殺派呵斥。誰知公孫賈話語才落,一個坐在後排的青年官吏卻是霍然起身,來到堂中拱手道:「列位大人,景監也以為,六國商人密探不能殺,殺則對秦國有害。」
「咄!」的一聲,剛準備瞅準時機對公孫賈發難的杜摯拍案呵斥,「爾是何人?竟敢非議上大夫主張?」
那青年官吏不卑不亢,拱手道:「在下乃是赴魏國探密的金令箭使者,前軍副將景監。秦國面臨滅頂之災,決不能再給六國亡我之口實!」
「哈哈哈!」杜摯一陣大笑,尖刻嘲諷道:「原來景監將軍不過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景監被刺的一下就面頸發紅,直看得吳狄眼前一亮。只見這景監生的白嫩,頜下無須,吳狄不由心中暗道:「我靠,這小子不會真是個兔子吧?或者又是一個女扮男裝?」
就在這時,嬴虔卻狂怒出口:「杜摯!你再說一句給咱聽聽。」
嬴虔本是帶兵大將,是景監的直屬上司。眼下杜摯譏諷他手下的副將是奸細小人,他這個做老大的當然是掛不住臉了。
嬴虔一開口,全場立時肅靜,大家都沒吃飽了撐得慌,跟誰起釁也別跟嬴虔起釁不是。而吳狄見這氣的紅遍脖子根的景監嘴上直哆嗦,看樣子應該是氣的不輕,當下好言勸慰道:「景監哥哥,有想法就給國君和大家說出來。小弟也覺得雖然殺了六國商人很解氣,卻是對咱大秦國沒什好處,這道理就和『豬仔殺得,豬公殺不得』一般,可小弟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吳狄話語才落,卻是引來了堂上的一陣哄笑:眼下這『豬仔殺得,豬公殺不得』已然成了秦國的民諺,相當的出名!
景監心存感激的向吳狄點了點頭,卻是再度向廳中眾人拱手做禮,亢聲道:「秦國弱小,六國強大,這是不爭之事實。六國會盟,商議起兵瓜分秦國,當此危機之際若秦國誅殺六國商人密探,只會與六國以口實,使爾等以拯救本國商賈為名,舉兵進犯。以秦國目下之實力,非景監危言聳聽,只怕是要一戰亡國!」
剛坐上大蠟頭的公孫賈見有人頂缸,心下也是歡喜,假裝語氣平淡道:「那麼,以將軍之見,不殺六國商賈,六國便不舉兵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