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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整戈待旦
當夜這一餐雖有肉食,但吳狄與柴頭領卻是食不甘味,唯王良這小子卻是吃的開心。
柴頭領因心中憤恨,飯後便不知何處去了,帳內便只留下了吳狄二人。王良今日經過了一番大悲大喜,也早已是困頓疲乏,不久便蜷縮在帳角沉沉睡去。眼下因王良救起了吳狄的緣故,且吳狄在死士營中也還算是頗有人緣,因此王良便從今日起也算是入了死士營也就不用再回輕兵營去了。而死士營雖然獨立成營,但也統屬於輕兵營,如此調撥也不算亂了規矩。
月淡星稀,獨剩吳狄一人立於帳邊,昂首眺望四面八方好似無窮無盡的秦軍帳幕。
用飯時曾聽同住一帳的頭領柴大說到,櫟陽令之死是因為運糧路上曾遭魏軍劫殺而負傷,並因只運來了四千擔軍糧國君便下令要斬,櫟陽令就這樣活活連傷帶餓激憤而死。
斷斷續續中,吳狄又從柴大口中聽到了不少消息,比如說此戰之前秦魏兩軍曾大小接戰二十於戰,早已人困馬乏。各營的存糧以十日計,兵器也損毀嚴重,且昨日起便有數營斷糧,而現今櫟陽令運來的四千擔糧食也僅僅只夠二十萬大軍的五日所需。也就是說秦軍不日便要再次面臨斷糧的威脅,而今日之戰雖說斬首魏軍三萬餘,但這個數目按照冷兵器戰爭的戰損比率來計算,秦軍也不太可能佔了多少的便宜,由此能看出日後的戰爭還有得打。
現下,擺在吳狄面前的問題不外其二:一是繼續當這秦軍的死士,二是當逃兵。
當死士,指不定明日戰場就有可能馬革裹屍,若現下此身是為秦人的吳狄那也就罷了,算是為大秦盡了忠。可眼下此身中還有著後世人吳迪的幾分殘念,就此戰死沙場的話,怕殘念只會化為怨念。可當逃兵的話,先不說能不能從這二十萬秦軍當中逃得出去,光說這逃出去之後又當作何打算?
而秦軍軍法規定:一人避戰,全隊處死。
秦軍制是以五人為伍,十伍為屯,若吳狄當逃兵被發現的話,那麼柴頭領麾下的整屯五十個人都將要被處死。並且,逃兵家中的父母親戚,也會被株連三族。也就是這條軍法使得秦人戰時個個悍不畏死,兇猛如野獸,畢竟死在戰場上怎也算得上是烈士,若是畏死惹禍貽害家人那便是天不可恕的罪過了。
二更時分,秦軍大營下達了熄燈的號令。從這時起,整個大營除了必要的警戒照明之外,全營必須熄滅所有的火頭,滿營肅靜。
柴大也從不自從何地摸了回來,一入帳便倒在褥上長歎一聲。
「頭領……」吳狄剛開聲發問,柴大便舉手打住:「狄啊,好好歇息吧,明日怕是要決戰了……」
「決戰?」吳狄聽著便是一驚,怎地明日就要決戰,莫非是因軍糧不足以維持,需速戰速決?
聞言吳狄急忙俯身來到柴大身旁,低聲問到:「頭領,今日不是大勝嗎?何故明日便要決戰?」
按秦人吳狄腦中所知,但凡取得大勝按慣例都需要停戰三日左右,一方面是清理戰場裹紮傷兵稍事慶賀,另外一方卻是將各營兵馬從新編製,讓新編軍士相互熟悉。
柴大也壓低聲線悄然道:「莫談此事了,老哥也是不知為何,只是部將如此吩咐……唉!晚間聽說仲公子因為櫟陽令之事被罷黜了,竟被貶為輕兵營騎將,明日要親率我等上前殺敵……」
隨著柴大話語,吳狄眼前也浮現出了這位仲公子的形象,這人年紀約在二十五、六前後,束高冠,一臉堅毅。仲公子嬴渠梁此人本是嬴師隰正妻嫡出二子,為人豪爽,待人至誠,加之氣度沉穩,文武兼備,深得秦軍將士愛戴。
「看來明日之戰,自己是逃不掉了……」吳狄也是長長一聲歎息,不想才得「夢蝶」奇遇,便碰上了這九死一生的決戰。
是血戰到底,一將功成萬骨枯;還是馬革裹屍,無定河邊哭白骨?
看來也只能是:「蛋幾寧施,個比踢米!」
翌日,秦軍大營。
天才微亮全營便傳令造飯,卯時整軍、辰時出戰,誓要殺魏軍一個措手不及。
王良一早便起來煮了整整九合粟米(十合為一升),就著昨夜留下的少許馬肉和肉湯,讓吳狄柴大二人飽食了一餐戰飯。王良今日不用出戰,所以只是陪著吃了少許,餐後便為吳狄忙碌起來。先是用木梳再次幫吳狄梳理了頭髮,後又翻出一件不知從那個死屍身上剝來的皮甲硬要給吳狄穿上,最後更是取出了一把做工古樸,但品相上好的青銅寶劍懸於吳狄的腰間,也不知這小子是從那裡搞來的這些東西。
一旁獨自整理裝備的柴大看到吳狄一臉呆滯的任由王良打整,不由「撲哧」笑出聲來,問到:「狄啊,你家中可曾娶妻?」
吳狄不疑有它,略為思量了一下答道:「不曾,不過年前父親曾為我說了一門親事,眼下看來怕是不成了……」
柴大聽聞,當即拍手笑道:「好好,那便無妨……我看啊,若是今日之戰你我不死,來日你便要請老哥哥喝上一杯喜酒了……」
「怎地?」吳狄聽著有些疑惑。
柴大笑眼如絲,起身來到帳外後便大聲道:「翌時,你只消娶了阿良也就是了……哈哈哈……」
柴大言畢大笑著扭頭便走,只留二人一臉愕然。此時的王良正半蹲在地上為吳狄繫上皮裙拌扣,聽言先是往地上唾了一口,喝道:「柴頭領怎地胡言,污我王良的名聲……」可就在說話間,吳狄卻生生看見王良那張半白面頰居然泛起了紅暈。
吳狄大驚,心想這小子不會真是女的吧?當下拿眼細細一瞧,只見王良面容雖然粗獷,但臉型卻逃不過男女之別。雖然十五六歲的年紀唇下也有細細黃毛,但仔細分辨的話便不難發現這根本就是女子才有的絨毛,而非男人的鬍鬚幼茬。
王良見吳狄無言,抬頭一看兩人正好四目相對,嬌羞的紅暈瞬間在王良臉上蔓延開來,立時將整個黃裡泛白的頸脖都紅透了。
「妖鬼啊……想不到我吳迪在後世遍觀萬千美女,盡閱天下恐龍,今日竟然會栽在這麼一個黃毛小丫頭手裡。」吳狄大歎,秦人吳狄看不穿也就罷了,後人吳迪居然也著了蒙蔽,這實在是太讓人尷尬了。
一時兩人無語,王良只得默默的為吳狄整理甲冑,待一切準備妥當後,王良起身立在帳門一旁,低首輕道:「哥哥,小心些……良在此待哥哥凱旋。」
吳狄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心中百感交集之下只得默默點了下頭,出了帳幕。
行至營中,柴大手下的一屯人馬早已集結停當,只待吳狄一人抵達後便可前往馬廄牽馬。其時秦軍營制為人馬分營,每次出戰各軍再行分配。畢竟冷兵器戰爭時代,戰馬損耗極高,實難讓騎士與馬匹培養出什麼感情,搞什麼人馬合一。
因為死士營負責敵前衝鋒破陣,所以分到的戰馬素質也是極高,待到吳狄時他卻又再一次傻了眼。分給吳狄的戰馬是一匹黑黃色的雜斑馬,看牙口不過四歲,馬蹄也修葺的極好,脊高雖然不過一米三、四,但在這個時代也是極好的馬兒,可讓吳狄納悶的是這馬背上赫然沒有馬鞍,只有一卷用布帶繞著馬腹繫緊的麻布。至於什麼馬蹬、嚼口則更是別說了,馬韁就是一根栓在馬頭上的麻繩。看來秦國年年征戰府庫空虛之言確實不假,如此戰具也叫昨日的吳狄摔得不冤。
無鞍馬吳狄還是騎得了,但沒有馬蹬的話,恐怕昨日墮馬一幕還要再現。
乘著眾人訓馬的功夫,吳狄忙向弼馬官討來了一卷麻繩,先是將馬背上的麻布鞍子一前一後分別套上馬脖和馬尾,然後分出兩股麻繩做了兩個繩套繫在馬背兩側,算是簡易的馬蹬。一旁的柴大見吳狄弄這什物,也跑來看了看,可對吳狄建議他也弄一副的提議有些不以為然:「狄啊,你怕是昨日被墮得怕了邪,整這沒用地做甚。若是與敵接戰時被這繩套纏了腳,你叫我如何是好?」
勸了兩遍,吳狄也實在拿不出什麼證據來證明有馬蹬的馬比沒馬蹬的要強,只能隨他去了。
辰時,艷陽高照。
秦軍大營外,一隊隊的秦軍士兵在激昂的戰鼓聲中魚貫而出,在少梁平原的大地上依次排開。
馬嘶!人嚎!戰鼓如雷!
金戈!鐵馬!戰車如雲!
此時的冷兵器戰爭,交戰雙方還遠不如千年之後的時代那般無恥,想當年曹操討伐東吳,二十餘萬正規軍混合十幾萬的民夫便敢號稱八十萬大軍,而秦國的二十萬大軍便真真是二十萬人。這二十萬人在廣闊的平原依次排列,整齊的軍容,高昂的鬥志,讓處身在陣中的吳狄也感到了一陣陣的熱血沸騰。
辰時末,列陣完畢。
一桿黑雲大旗突然從中軍而出,位於右翼死士營中的吳狄拿眼望去,只見一輛駟馬戰車從中軍幕府緩緩而出。
戰車之上展有華蓋,有一老者立於華蓋之下,威風八面。
行至陣前,車上老者拔劍刺天,立時便聽見四野八方之中呼號震天: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赳赳老秦,復我河山!」
「血不流乾,誓不休戰!」
二十萬秦軍一時氣勢無兩,威披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