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馬超張遼等人聽到郭嘉的喃喃自語,竟然呆在了那裡。
郭嘉拂袖轉身,問身後眾將道:「劉備準備什麼時候棄城而逃?」
「尚不知曉。」張遼對郭嘉一抱拳,回答他道:「劉備既然敢公然貼榜,一定會防備咱們的大軍截了他的退路,我想,他應該會在逃跑的時間上做文章。」
「嗯。」郭嘉點了點頭。諸葛亮就算再不堪,也不會想不到自己會趁他逃亡的時候截斷他的退路,他們既然敢公然貼榜,那證明他們是有所倚仗。
「可是,他斷然想不到,大都督已經將兩萬大軍遍佈於新野城外,隨時恭候他們的大駕!」馬超望向帳外那漆黑夜幕,冷笑道。己方的兩萬大軍加上三千虎豹騎已經在暗中將新野城團團圍住,而新野城內僅有守軍一萬,如何敵得過這曹操麾下最精銳的騎兵?
聽到馬超的話,張遼也是大笑著對郭嘉說:「大都督,這次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圍了新野城,想必是早已經料到劉大耳朵會逃了。這次,咱們無論如何也要將大耳給捉住,以絕後患!」
郭嘉搖了搖頭,笑而不語,只是見帳內幾位大將放聲大笑的時候,心底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諸葛亮一生謹慎,難道他的謀略裡真的會出這麼大的漏洞?郭嘉不相信諸葛亮會如此庸才--被傳頌了將近兩千年的人物,又怎麼可能是一個庸才?可若是不對勁,紕漏又出在哪裡?
「諸葛亮定是留有後手。」郭嘉以手止住了張遼等人的大笑,皺眉說道。
徐晃聽到郭嘉的話,先是冷然一笑,接著掂了掂手裡的巨號板斧,硬是擠出了幾個字來:「別說他沒有留後手,就是留了後手,又能奈我何?我兩萬三千鐵騎,其中既有彰兒的三千虎豹騎,又有文遠的一萬黑甲騎兵,別說城內僅有一萬殘兵敗將,就是有十萬大軍,又抵得了咱們的幾次衝鋒?大都督,不是末將胡吹海誇,劉備,還有您所說的那個什麼諸葛亮,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們算得了什麼?!」
「嗯,公明雖然話粗,但是理不粗。大都督,或許這次咱們有些小題大做了。」張遼捶了幾下徐晃的胸口,笑著對郭嘉說。
「但願如此吧。」郭嘉搖頭苦笑了起來。他走到帳內的地圖前,皺眉問身後一直不語的張?:「我讓曹將軍從宛城直下新野,如今大軍行到哪裡了?」郭嘉自從出征以來,曹彰與三千虎豹騎將士從來沒有離開過郭嘉半步,郭嘉的安全有了保障之後,張?便能夠放開手腳了。離開許都後,張?便一直都是作為郭嘉的副手負責大軍的調度,也唯有張?有此出類拔萃的能力。張遼與徐晃二人雖然兵法韜略無雙、又是世之猛將,可行軍佈陣卻稍遜張?;而馬超雖勇冠三軍,卻是少了一點大局觀,因此只能為將。
其實,在郭嘉的心裡一直都有這樣一個疑問:趙雲與馬超二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將,這二人也從來都沒有交鋒過。千年歲月悠悠,後世對三國最出色的騎兵統帥究竟是趙雲還是馬超也眾說紛紜、寸步不讓,這二人,究竟誰手中的馬刀更鋒利些?
「真有些期待子龍與孟起的對決啊……」郭嘉眼中帶笑,默默念道。
「稟大都督,剛剛探子來報,說曹將軍與魏將軍領著五萬大軍已經到了宥陽,因為大軍為步兵,如今距離新野還有兩日的路程。」張?在郭嘉的身後看著他清淡的背影,眼中儘是恭敬之色。從北征烏桓回來至今,他可以說是與郭嘉形影不離,郭嘉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在眼中,他對這個男子,只有敬重。
「嗯。告訴曹將軍與文長,讓他二人直接開向新野--一定要大張旗鼓地開過去,咱們好以此試探試探這新野城究竟玩得什麼貓膩!」
「得令!」張?目露激動之色,抱拳而退。
見張?去傳令了,郭嘉領著眾將走出中軍帳,以手中長劍指著新野城,冷笑道:「你們說,這劉備離開新野後,究竟會逃向哪裡?」
「襄陽城?」馬超皺眉問道。
張遼也冷笑了起來:「孟起此言差矣。劉備逃往襄陽城,蔡瑁定然不會放過他,依我看,他就是逃,也只會繞過南郡,前往江夏投奔劉琦!」
「嗯,文遠言之有理。」徐晃聽到張遼的話,也是點頭。
「既然如此,咱們該如何做?」郭嘉笑著問眾將道。
張遼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嘿嘿笑了起來:「自然是派一支隊伍繞過平氏取道襄鄉,在那裡埋伏好等著大耳對咱們**!」
「哈哈哈哈!……」眾將聽到張遼的話,齊聲大笑了起來。張遼望了望郭嘉,躬下身子,神情嚴肅:「大都督,末將請命,懇請大都督給末將騎兵五千。劉備麾下有猛將關張趙,因此末將不敢保證活捉劉備,可是末將敢保證,定將劉備的一萬大軍殺個片甲不留!」
「唉……」郭嘉歎了一口氣,眼中帶著一抹隱憂:「文遠,你並不知道諸葛亮的可怕啊……也罷,我今日便將你麾下的一萬黑甲騎兵抽調五千給你。記住,勝敗無所謂,千萬莫要在關羽張飛的手中栽了跟頭啊!」
「謝大都督!」張遼告退,拿著郭嘉給他的令旗調兵遣將去了。
馬超見郭嘉面有憂色,不禁笑道:「大都督,區區一個諸葛亮,他就是神仙下凡,也不可能有撒豆成兵的神通吧?我方大軍八萬,他才不過區區一萬士卒,他拿什麼來抵抗我等?」
郭嘉望著馬超高挑的鼻樑上面射來兩道霸道的目光,終於笑了。
此刻,在新野城內,劉備與諸葛亮正挑燈夜談。
跳動的燭光搖曳在窗紙上面明滅可見,刻意壓低的聲音從門窗的縫隙中悄然傳開……
第二日,劉封來報,說曹仁引大軍直撲新野,讓劉備早做打算,劉備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的諸葛亮,眉宇間也是帶著憂色:「軍師,如此真能行得通?萬一郭嘉心狠手辣,我等……可就再沒有活命的機會了啊……」
諸葛亮輕搖羽扇,正了正頭上的青冠,淡淡說道:「郭嘉的一言一行表明,此人乃是一個欺世盜名之徒,主公放心,唯有這麼做,咱們才能夠逃出生天,除此之外的其他路徑,都是自尋死路。」
「好吧,就按照軍師說的去做,是生是死,全在今日一搏!」劉備抽出腰間寶劍,終於下了命令。
新野城外,郭嘉正在地圖上面標標寫寫,突然張?來報,說新野東城門打開,劉備似乎要行動了!
「什麼?!」聽到張?的稟報,郭嘉頓時一驚。這劉備諸葛亮怎麼在白天就光明正大地出城逃命了?「走,隨我去看看!」
郭嘉火速召集了馬超徐晃與曹彰,領著幾位大將出了隱匿的樹林,來到了一處小丘上。只見:新野城的東城門大開,無數的百姓趕著牛車背著擔子從城內魚貫而出,竟然沒有看到一位士兵的影子!
「大都督,劉備與他的士兵一定是躲在了這些出城百姓的隊伍中!求大都督火速下令,將這些百姓盡數圍起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曹彰看到眼前的情形後,咬牙切齒道。想不到劉備竟然來了這一手!
郭嘉仰天長歎的一聲,最後竟然笑了:「諸葛孔明……原來如此啊……你一定是賭我郭嘉不忍心讓著新野的百姓慘遭戰禍吶……」明白之後,郭嘉心裡的石頭反而落了地。他抽出倚天寶劍,對身後眾將下令道:「傳我軍令,藏在暗處的士兵讓開一條道路,放他們走吧。」
「大都督!」聽到郭嘉的話,徐晃、馬超、曹彰同時跪在了地上。徐晃抬起頭,目光灼灼道:「大都督,咱們好不容易才得此天賜良機,此時出擊,定能全滅劉備,大都督豈可放虎歸山?」
「可是這樣做,不知會有多少百姓會慘死在我大軍的鐵蹄之下。」郭嘉低下頭,神色黯然。
「行軍打仗,豈能婦人之仁?」聽到郭嘉的話,徐晃的語氣雖然動搖了一些,卻還是握著拳頭,冷冷對郭嘉說。
「公明,莫要再說了,算我郭嘉求你。」郭嘉將倚天劍入鞘,竟然提起青衫的前擺,跪在了徐晃的面前。
徐晃見郭嘉如此,仰天歎了一口氣,將郭嘉扶起,緩緩說道:「大都督是三軍之主,既然大都督發令,末將遵令就是。」
郭嘉拍了拍徐晃的肩膀,又對張?說:「張將軍,派人去通知文遠,放這些百姓入江夏吧……」
「得令!」張?連一絲猶豫之色都沒有,領命後就安排人手傳令去了。
郭嘉望著那浩浩蕩蕩的新野百姓,隱約間,似乎見到有一道彷彿將世間萬物都看透的目光望向了自己這裡,不禁搖頭輕笑了起來:「諸葛亮,這一局,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