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聽說你做出了個東西,點燃之後比打雷還響?」第二天一早去皇城的路上,張遼騎著馬問郭嘉道。由於張遼在北征的時候寫出了「大將北去汗血灑,枕戈臥劍不卸甲。待到樓蘭克定日,醉倚長風癲下馬」的豪言壯語,從北方歸來之後他受到了上至天子、丞相曹操下至許都守城門士卒的「熱情款待」,這不,昨天他被灌了酒,現在騎在馬上還有些顛三倒四的。
郭嘉聽見張遼的話之後,頓時苦笑了起來。這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自己剛搞出個「雷*管」把自家院子給炸了,第二天這件事就傳遍了整個許都城。結果就是每個人見到自己都會上前調侃上幾句。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吧,郭嘉腦中開始有了大規模生產黑火藥的念頭。畢竟,造不出東風-31a、鷹擊-83、東海-10之類的國之重器,造個炸*藥包手榴*彈什麼的郭嘉心裡還是有底的。想到千軍萬馬衝鋒陷陣的時候自己這方的士兵清一色地拿出一個個手榴彈咬掉引線之後扔出去--郭嘉承認自己在夢裡被笑醒了。
行至皇城的時候,郭嘉一行人與曹操、許褚、李典等人遇到了一起,曹操也是聽到了郭嘉的「光榮事跡」,在一旁對著郭嘉搖頭輕笑。
今天是元辰,他們都是來祭天的。只見劉協的身上披著大裘,而大裘之內則是穿著繡有有周天日月星辰與山川蟠龍等紋飾的禮服,他的頭上戴著十二旒的冠冕,手持鎮圭,接著,便在肅穆的氛圍中領著文武百官朝著西面的圜丘走去。
祭天儀式完了之後,曹操便拉著郭嘉的手,笑著對他說:「奉孝,今日去我那兒吧,你我二人許久沒有在一起聚聚了。」
郭嘉聽到曹操的話,忙躬身行禮道:「那嘉恭敬不如從命了……」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接著,二人便並轡朝著城南坊的丞相府緩緩馳去。
來到丞相府之後,曹操命郭嘉在榻上座下,接著便命人端上了一盆燒著炭火的爐子,取了一罈子自釀的杜康美酒放在炭火上煮了起來。「嗯,只是少了下酒的青梅……」曹操皺起了眉頭,接著又笑了起來:「當年我與劉玄德青梅煮酒,想來,歲月荏苒,已經快十年了啊……」
「那時嘉還在家裡賦閒,未能瞻仰明公英姿。」郭嘉笑著對曹操說。
「哈哈,好你個奉孝,如今也學會奉承人了……有奉孝此言,浮一大白!」曹操取出兩個大碗,也不嫌酒罈子燙,直接從炭火上取下,想要為郭嘉酌上。郭嘉哪裡應允,趕忙想要接過來,卻被曹操阻止,笑著說:「奉孝啊,你我二人,那些凡夫俗子之間的禮儀就統統免了吧。」
郭嘉聽到曹操的話之後,也不忸怩,將手伸了回去。曹操又將自己面前的大碗酌滿,接著將酒端起,眼中竟然含淚:「奉孝,這碗酒我敬你,敬你拚死為我博取了一個一統天下的機會!」說完,曹操一揚臉,碗中的酒便一飲而盡。
郭嘉同樣的將酒端起來,同樣的一飲而盡。他剛要說話,曹操將手一揚,笑著對他說:「今日你我二人只論風月,莫談國事!」
「……」郭嘉頓時苦笑了起來,這個曹操,還真是如後世易中天老師評論的那樣,可愛極了。只是不知道今天坦坦蕩蕩的他以後會不會因為權力的膨脹而被野心所左右。
「明公今日喚嘉前來,只是為了喝酒嘮嗑?」郭嘉望著英武不凡的曹操,不禁在心裡琢磨起了他喚自己前來的目的。
曹操一笑,接著反問道:「難道不行嗎?」
「嘉還以為明公是喚嘉前來商議南征事宜的呢。」郭嘉望著曹操說道。
聽到郭嘉的話,曹操眉毛一揚,指著郭嘉大笑道:「奉孝,罰酒!」說完,便將郭嘉面前的碗酌滿。郭嘉苦笑著搖了搖頭,仰首將碗中的美酒喝乾,又抬袖抹了抹自己的嘴角,說不出的放蕩不羈。
「奉孝啊,我可是很久沒有見你去醉香樓了哦……前幾天我偷偷前去的時候,你的妙喻姑娘還問起了我關於你的事情……哈哈哈哈……」曹操望著有些忸怩的郭嘉,頓時大笑了起來。
郭嘉小臉那個紅啊……想不到自己成了個背黑鍋的,替那位仁兄背起了風流債--先是龐氏與郭奕這個小拖油瓶,然後又冒出了個青樓的妙喻姑娘;會不會以後再蹦達出來幾個如花啊,石榴啊,秋香啊什麼的?想到此處,郭嘉打起了寒顫--如果這些事情被自己的嫣兒知道……憑借她靜若處子、動如瘋兔的行事風格……郭嘉不敢再想下去了。
曹操見郭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禁皺眉道:「怎麼了奉孝,從前你我可是同道中人啊,怎麼大病一場之後,你小子倒是片葉不沾了?」
「呃……」郭嘉一頓,接著不好意思道:「明公,嘉的身體你也知道……那次大難不死,嘉便痛改前非了,您瞧,現在嘉的氣色比從前好多了吧?」
「嗯,這倒是不假。」曹操望著郭嘉鬢角如墨染了一般的頭髮,不禁點了點頭說:「奉孝啊,還是身體最重要,這點我贊同。」說完,曹操將碗端起,又與郭嘉喝了一個:「你我二人還要一個個收拾那些禍亂蒼生的妖魔鬼怪,在此之前,你小子不准再像上次那樣嚇我!」
郭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將那碗酒喝了個一滴不剩。
感受到屋裡壓抑的氣氛,曹操對郭嘉一笑,接著便走出了屋子。不多時,他捧著一小碟蚌肉之類的東西走了進來,邊走還邊笑道:「奉孝,嘗嘗這個怎麼樣。」
「這是?」郭嘉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放入了口中,嚼著嚼著,郭嘉瞬間明瞭:「明公,這是……西施舌?」
「奉孝,你吃過?」曹操頓時詫異了起來。
郭嘉心猛地一縮,接著他笑著說道:「當年嘉年幼的時候南下過吳越,吃過這聞名天下的西施舌。只是……這六月打撈的沙蛤,為何會出現在此時?」
「原來如此啊,想不到奉孝曾經去過吳越一帶啊,怪不得……這個西施舌是江東孫仲謀花了大力氣所得,這次受封南昌侯之後獻給陛下的。承蒙陛下隆恩,賞賜於我嘗嘗鮮的……」說完,曹操也用筷子夾起一塊有些發黃的蛤肉,滿臉陶醉地說:「不愧是被稱為西施舌的珍饈,嚼在口中,如美人香舌在口,回味無窮啊……奉孝可知這西施舌名字的由來?」
「當年越王勾踐聽從范蠡的計策,獻上美人西施迷惑夫差,最終三千越甲破吳歸。西施功成歸越,其結局有三個不同的說法:其一,西施與范蠡泛舟五湖,逍遙而去,從此神仙眷侶,望飛花落月;其二,吳王國滅自刎之後,吳人將一腔怒火悉數發在了西施的身上,他們用錦緞將西施層層包裹,沉於揚子江中,於是,便有了『揚子江有美人魚,又稱西施魚,一日數易其色,肉細味美,婦人食之,可增媚態,據雲系西施沉江後幻化而成』之說;還有一種說法,便是此『西施舌』的由來了--吳國被滅後,勾踐的夫人認為西施的美貌威脅到了自己的地位,於是她將西施騙出,命人將大石綁在她的身上,沉於濤海之中。傳言,自此海邊便出現了這種形狀如同人舌的沙蛤,有人言稱,這是含冤而死的西施以此訴說著自己的冤仇……」
「嗯。」曹操聽到郭嘉的話之後,點了點頭,說:「美人的歸宿,想來總是讓後人唏噓感慨啊……」
「自古紅顏多薄命,嘉倒是情願西子最終的歸宿是與范郎泛舟於太湖的煙波之中,否則,這血染的江山未免太悲愴了些……」郭嘉皺起了眉頭,似乎也想起了那個帶著病卻倔強地將整個江山擔起的沉魚女子,一聲歎息飄散在了心間。
曹操咀嚼著郭嘉的那句「自古紅顏多薄命」,若有所思地說:「自古紅顏多薄命,是啊……春秋有西子施夷光;接著便是讓霸王不忍割捨,悲呼『虞兮虞兮奈若何』的虞姬;更有踐踏人倫、不惜與情郎私奔的卓文君;還有那孤蓬落雁、隻身遠嫁匈奴的王昭君……」
聽到曹操的默念,郭嘉不禁仰頭乾了一碗酒,悲聲說道:「虞姬與卓文君二女,不值!」
「哦?奉孝為何如此說?說卓文君不值我倒是可以理解,司馬相如這廝藉著卓家的地位上位,最終始亂終棄,負了文君,這我可是理解,可是虞姬不值又怎講?」
郭嘉自顧自地倒了一碗酒,又是一飲而盡,接著,他帶著七分醉意,語中含悲:「虞姬自刎,只是為了讓霸王斷了顧忌、殺出重圍以求東山再起,可是霸王他怎麼做的?他僅僅是為了自己的那張金貴到扯不下的面皮便辜負了虞姬的一番心意,烏江邊上脖子一抹,好不霸道!他這一抹,說明他根本就配不上虞姬!還霸王,我呸!他就是一個不敢面對失敗的懦夫!」
聽著郭嘉醉酒之後的言語,曹操不僅沒有嗤之以鼻,反倒是若有所思了起來。他又為郭嘉倒上了一碗酒,接著問:「那奉孝如何看待王昭君?」
「昭君?」郭嘉嘿嘿一笑,接著又將碗中的杜康喝了個通透,大聲說道:「斜抱琵琶一女流,不讓金戈鐵馬冠軍侯!」
「斜抱琵琶一女流,不讓金戈鐵馬冠軍侯……」曹操聽到郭嘉的話,眼中異彩漣漣,他望向郭嘉,接著問道:「奉孝,冠軍侯馬踏匈奴、封狼居胥,王昭君雖然於我大漢有功,也不能與之相比吧?」
「非也!」郭嘉大笑著搖了搖頭,接著繼續說道:「冠軍侯長驅漠北,以暴力為我大漢奪來了幾世人的和平,而昭君出塞,兵不血刃,忍辱含垢嫁於兩代單于,同樣為我大漢換來了幾十年邊境的安寧,昭君憑此,又如何不能與冠軍侯相提並論?」郭嘉見曹操眉頭深鎖,若有所思,不禁舉起碗,對曹操相邀道:「明公,咱們接著干!」
窗外寒風烈烈,屋內暖意融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