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度根滿臉陰狠地望著前方的城池,一張臉開始陰晴不定。「衝!給我衝!誰第一個衝上河內郡城,賞黃金千兩,牛羊萬頭!」步度根見自己這方傷亡慘重,士氣已經開始低落,忙抽出腰間的寶刀指著前方大吼道。
聽到自己的大酋首發出了懸賞令,那幾十萬名胡兵又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嚎叫著朝前方高大的的城牆拚命地爬去。
郭嘉與河內郡守王通並肩站在一起,看到那些瘋狂朝著城牆上攀爬的胡人,二人的眉頭都緊緊地皺了起來。
在他們的前方,張?如同一尊神祇一般立在城牆之上,他手中的長槍不斷刺出,也不帶絲毫的招式,但他每一次出槍都會有一聲慘叫響起。張?望著城池下那彷彿無邊無際似的兵馬,暗自歎了一口氣,接著,他望向許都的方向,又揮舞起手中的長槍。
天空上,雪花依舊在紛紛揚揚的落下,卻掩不住那一汪汪妖異的血腥。
城牆下,胡兵的屍首已經沿著牆角堆積成了小山,可更多的胡兵卻依然在踏著城下的屍首往上攀爬著,他們眼中那凶狠的目光令郭嘉皺起了眉頭。這便是蠻邦胡夷啊,漢人殺伐,無論正義與邪惡,可至少都還有一個目的,可他們卻純粹是為了掠奪而掠奪,為了殺戮而殺戮!
偶爾有胡兵憑借敏捷的身手殺死守城的漢兵攻上城牆,卻立刻被張?以手中弓箭射殺,並立即組織士兵填補缺口。
半日過去了,胡人始終無法越雷池一步。
步度根望著城牆上的廝殺,心底開始有些躁動了。原本,他以為憑借自己士兵的身手敏捷與無邊無際,攻下眼前的這座孤城並活捉曹操是一件手到擒來的事情。可是,城內漢兵的兇猛與訓練有素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步度根並不清楚,河內郡的守城大軍為褚泊遠一手訓練出來,他的師父李彥與師兄童淵二人不僅僅武功高絕,他們在陣法的造詣上同樣是天下少有!李彥生有二子一女,僅僅收了褚泊遠一個徒弟。當年李家驚變,李彥與李家兄妹三人悉數被害,僅僅褚泊遠一人僥倖生還。也就是說,李彥的傳人之中,普天之下僅剩下褚泊遠一人。當然,隨著張繡的壯烈犧牲,童淵一脈也只剩下了趙子龍。而趙子龍卻並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師兄已經無比壯烈地將一腔熱血灑在了北方的草原上。
望著城上銳氣不減的、殺意沖天的漢兵,步度根變得暴躁起來。可就在這時,一名身上穿著胡服,卻長著一副漢人模樣的人走到了步度根的面前,笑著對步度根說:「大酋首,漢人勢強,我們的大軍如此死攻城池,傷亡實在太大了啊……」
「哦?那……仲淵先生有何高見?」聽到那名漢人的話,步度根頓時來了興趣。此人名叫蔣回,是一名漢人,早在二十年前便投靠了他。步度根其實很是看不起這些投靠自己的漢人,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論奸猾與陰險,他們胡人又遠遠不是漢人的對手。畢竟,沒有這些漢人的謀略,他不可能兵不血刃地統一鮮卑八部。
蔣回看了一眼前方城牆上的廝殺,將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對步度根躬身道:「大酋首,如今大漢的丞相還在河內郡城裡,漢兵為了保護他們的丞相,必然會以死相抗。如今天降大雪,等幾日過後雪化了,天氣必然會變得寒冷無比。我草原之上的勇士不畏嚴寒,可是漢人就不同了……到那個時候,漢人的戰力勢必會下降。那個時候我們再攻城,肯定會比現在要容易得多啊。」
「嗯。」步度根細細的咀嚼著蔣回的話,最終他點了點頭。接著,步度根突兀地轉過身來,有些戲謔地問身前的蔣回道:「仲淵先生難道忘記了,你自己也是一個漢人吧?」
聽到步度根有些嘲諷的話,孟回忙跪到雪地上,將雙手插到雪中,戰戰兢兢地對面前的步度根說:「大酋首,小人這些年來自追隨大酋首以來,從來都沒有生過二心啊……」
「哈哈哈哈……」步度根見到孟回膽戰心驚的樣子,突然放肆地大笑了起來。他將跪在地上的孟回拉起,有些戲謔地說:「仲淵先生,我可沒有說你對我不忠啊……」說完,他大笑著轉身而去。
孟回望著步度根那如同豺狼一般的背影,早已嚇得面色煞白,不停地用袖子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他看到,步度根朝著城池的方向縱馬奔去,接著,他一聲大吼,竟如同虎嘯!
「撤退!」步度根以鮮卑語對著前方的攻城的大軍下達了命令。接著,幾十萬胡人兵馬如同解脫了一般,紛紛騎著馬退了回來,毫無陣形可言。撤退的過程中,他們又被城池上的漢軍以弓箭留下了幾千具屍體,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灘灘突兀的紅色。
見到胡人終於退去,城上的士兵都暗自舒了一口氣。胡人的驍勇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那數不盡的胡人竟然如同沒有靈魂的傀儡一樣,只知道朝著城牆上拚命爬來,他們不停地殺戮,都殺得長刀卷刃、虎口發麻!
「終於退了啊……」望著城牆下那如山的屍首,王通歎了一口氣。胡人丟下了幾萬具屍首撤退了,可是自己這方憑借城牆的防守,依舊傷亡了幾千人.那些士兵被蒙著白布排列在城牆之上,居然排了有半里多遠!
郭嘉望著那些撤退的胡兵,心裡不僅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湧起了陣陣蒼涼感。望著那一張張堅毅的臉龐,郭嘉的臉上滿是愧疚之色。他們之中的不少人都是自己從許都帶出來的,他又能帶回去幾人?還有他們的將軍……想到這裡,郭嘉不禁再一次朝著城下望去。可是,城下空蕩蕩的,只有一匹匹無主的戰馬在北風中嘶鳴著,又哪裡還有張繡的遺體?
「大都督,老夫親眼看到剛剛有一名胡將又將張將軍的遺體拖走了……」王通歎了一口氣,對著面色黯然的郭嘉說。
郭嘉點了點頭,只是卻緊緊地握緊了拳頭。他一定要將張繡的遺體帶回許都,讓他領回屬於自己的榮譽!
城下,胡人的兵馬在幾百丈之外紮了營,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對著城內指指點點,還不是發出一陣陣猖狂的大笑聲。
城內的士兵見胡人猖獗,都面帶怒意,更有幾名脾氣暴躁的都尉跑到郭嘉的面前,言稱願意帶領一隊騎兵去踹營,哪怕戰死也強過被這幫胡狗羞辱。郭嘉聽到,狠狠地將那幾人訓斥了一通,直訓的那幾人面紅耳赤,施然而退。
望著城下雜亂無章的胡兵,郭嘉禁不住皺起了眉頭。這幫胡人欺負城內兵少,所以才故意這般羞辱自己的啊。郭嘉禁不住又想到了此刻不知道在何處馳騁的張遼。倘若張遼與他的一萬西涼鐵騎在,前方的那些亂軍再多又有何懼?他完全可以命令張遼帶軍衝殺一陣,再撤回來。
城下的步度根見漢軍只是戒嚴,卻沒有絲毫出城的意思,一邊命令自己的士兵回轉北方去尋找攻城器械,一邊將河內郡城圍了個滴水不露,卻不急著攻打。
夜半的時候,郭嘉聽到東城門與南城門之外開始出現了火光與喊殺聲,也就在此時,褚泊遠派人來通知他,北城遭到了胡人的襲擊。
郭嘉聽後,忙命令張?領兵一萬前去支援。經過了一夜的廝殺,胡人再一次留下了滿地的死屍,退到了幾百丈開外。這一次,他們只是圍住城池,偶爾發動一場無關痛癢的襲擾,似乎是想要因此讓漢兵疲憊不堪。
東漢的城池為四方形,四面的城牆是貫通的,也正因為這樣,漢軍想要馳援別的城門十分方便。一夜間,郭嘉早已沿著城牆走了一圈,還不停地思索著什麼。城牆上的士兵們望向郭嘉的眼神中都滿是敬重。自胡人兵臨城下以來,郭嘉雖然沒有直接參戰,可是卻一直與他們這些士兵吃著同樣的飯、同樣在城上休息。在那些士兵們的眼裡,他們的大都督沒有一點的官威與霸氣,他甚至還親自為傷兵包紮傷口、運送傷員甚至為他們燒火做飯。可就是這樣,郭嘉卻贏得了所有士兵的尊重。如果從前他的兵都是佩服他的智謀的話,那麼如今,那些士兵已經由衷地敬慕起他的人格!
此刻,郭嘉的雙眼內已經佈滿了血絲,他已經兩夜沒有合眼了。沒有開戰之前,他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是戰爭的艱苦殘酷與胡人的剽悍還是令他始料不及。在他的堅持下,王通已經回城內歇息,畢竟,王通已經一大把年紀了。而他的身子雖然已經變得強壯了不少,此刻也已經是疲憊不堪。
張?則是始終出現在胡人最多、最兇猛的地方。而連場廝殺下來,他依然威風凜凜!
迎著陣陣刺骨的寒風,郭嘉望向城牆上的眼神突然一亮。他叫來張?與褚泊遠幾人,在他們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張?幾人聽到,眼裡也都放起了光芒!
夜幕降臨之後,步度根望著人影綽綽的河內郡城,心底開始疑惑了起來。他連忙派人前去打探,最終,那名探子告訴他,漢兵在望城牆上不停地澆水。
步度根聽到那名探子傳回來的消息,開始疑惑了起來。等到第二天天亮之後,步度根出賬朝著前方的城池望去,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裡--
河內郡城那斑駁的青色城牆,居然在一夜間變成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