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之畔,郭嘉目送著張遼絕塵而去,默默地在心底祝福著。
此次一出西涼,長驅萬里?祁連!
而郭嘉的身後,不足四萬的將士都在靜靜地望著他,望著這場勝利的締造者。他們其中大多都是豫州人,也是當年黃巾叛亂最早的幾個州之一。他們的家人經歷著一場接一場的動亂,家鄉早已是十室九空。後來,那個遭天下唾罵曹操來了,他們以為,隨著曹操的到來,他們一定會雪上加霜、絕滅最後的一縷生機。可是,事情卻並沒有朝著他們預想的方向發展。
曹操建立軍屯與民屯制度,將因戰火而荒蕪的農田整頓好,再重新分給他們,還為他們提供耕牛與工具。漸漸地,他們發現:荒地不見了,饑民不見了,滿地的餓殍死屍不見了!
他們發現,那個奸賊曹操會帶著一幫臣子與他們一道在田地裡揮汗如雨;
他們發現,那個奸賊曹操對待外部的勢力冷血絕情,對他們卻視如己出;
他們還發現,那個奸賊曹操節儉無比,不逢重大場合都是穿著打著補丁的衣服!
當然,他們也發現曹操不是一個完人。建安四年,董承想要謀害他的性命,他大開殺戒,將董承的一家老小都屠戮殆盡;他還很好色,張繡還因此反了他一次,殺了他的長子曹昂與愛將典韋。
可是,他們卻絲毫不怪他。董承想要殺他,事情敗露之後被殺,這有什麼不對?可是他的那些敵人卻終於有了攻擊他的借口,說他謀害皇親,罪大惡極。董承與董卓是同族,還素來瓜葛不斷,可為什麼沒有人提及此事?
他是好色,可是自古以來又有哪個男人不好色?漢武大帝不好色?他連出巡的路上都要帶著無數美女,供其在路上消遣侍寢,可是,漢武大帝還不是同始皇帝一道,被奉為「秦皇漢武」、千古一帝?
他們曾經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他們不想死,卻不怕死!因為,他他們懂得,他們隨著那個遭盡天下唾罵的老人還有眼前的這道孤絕的背影去死,是死得其所!
好男兒當橫刀立馬關山外,斬萬里長風!
「報!」就在這時,東南方向,幾匹烈馬踏風而來,奔至郭嘉身後,大聲稟道:「啟稟大都督,杜郡守與王郡守徵得民船萬餘,派屬下先來告知,他們半日之內便能趕到!」
「嗯。」郭嘉點了點頭,轉過身來問道:「河北五郡的百姓轉移的怎麼樣了?」
「稟大都督,接到大都督命令之後,兩位大人星夜派人用船在大河之上架起了一道浮橋,如今,五郡的百姓正在渡河,兩名郡守都在現場,所以需要半日才能趕到。」
聽到士兵的稟報,郭嘉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河內郡守王通就不必說了,愛民如子、兩袖清風。至於河東郡守杜畿,那更是一名剛正清廉的好官。
杜畿是曹操前期的幾大謀士之一,因為河東郡戰略地位重要,容不得絲毫的閃失,所以曹操才將他下放到那裡,名為郡守,實際上是北御洛陽、東連河內郡拱衛許都的最後一道防線的總指揮!杜畿自河東上任之後,平定叛亂、肢解豪強,將河東郡經營的固若金湯。他還、揉合了儒學與黃老兩家的思想,愛民如子且清靜無為。他鎮守河東十六年,政績天下無人能及!
不僅如此,杜畿還不畏權貴。由於他多年的兢兢業業,河東早已成了天下少有的富足之地。平虜將軍劉勳是曹操的親信,朝廷上下無人不怕。劉勳曾經寫信給杜畿,要他奉上河東的大棗孝敬自己,可是杜畿卻嚴詞拒絕。後來,劉勳因罪伏誅,舉家被抄。當曹操看到當年杜畿寫給劉勳的那封回信之後,不禁感慨道:「杜畿真是『不媚於灶』啊……」
郭嘉深知杜畿與王通二人高尚的人格,因此,他才敢將那些如此重要的軍機悉數托付於他們。他二人也確實沒有讓郭嘉失望。用船在大河之上架浮橋以接引五郡的百姓,也只有杜畿杜伯侯才能夠想得出來!
而此刻的北地,步度根將他的四十萬殘軍艱難地聚集起來之後,大帳之中,他的那股滔天的怒火令帳下的眾酋長與首領們戰戰兢兢。
堂堂七十萬大軍啊,居然被兩萬騎兵殺得丟盔卸甲,並一路追擊了幾百里!步度根鋼牙緊咬,臉上的寒意令不少首領們小腿肚子都在打顫。
步度根的凶殘,那是出了名的,他們怕步度根一怒之下就找個理由將自己給砍了!
「曹操!」步度根望向南面,臉都有些扭曲了。直到現在,他還以為曹操是這場戰役的指揮者。他的心底生出了一股念頭,他要將曹操這位大漢的實際掌控者給活捉到草原上,給他餵馬!
可就在這時,一名鮮卑士兵卻慌慌忙忙地跑了進來,對著他稟報道:「報……報大酋首!」
「慌什麼慌!」步度根大怒,對著那名士兵吼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酋首……前方十里之外突然出現了大批的朱甲漢軍!」那名鮮卑士兵臉上都是驚恐之色。那場大戰,早已經擊潰了他們的心理防線,如今,士兵們早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什麼?!」步度根驚得從王座之上站了起來,大聲問道:「來了多少兵馬?為首的大將是誰?」
「不……不清楚!」士兵驚恐道。步度根看了一眼大帳裡驚恐的眾位首領,目光一凶,突然走到那名士兵的面前,一腳便將他踢倒在地:「你們這一群廢物!要你們有什麼用!」說完,他一把將腰間的彎刀拔出,削掉了那名士兵的項上人頭。
帳下眾首領見到這一幕,都嚇得一個激靈,頓時都將身子挺得筆直。步度根目光掃過眾人,那股徹骨的寒意令他們的脊背發寒。
「出兵!」步度根大吼一聲,大馬金刀地邁出了大帳。
草原之上,張繡的五千鐵騎橫七豎八地散著,連大旗也歪到了一邊。眾將士說一邊說笑笑,一邊對步度根的營寨指指點點。
步度根領兵出來之後,便見到的這樣的一幕。
張繡遠遠地望見身披金甲的步度根出來了,虎目頓時亮了起來。他一歪身子,雙手抱拳,對步度根說:「步大酋首,別來無恙乎?不知大酋首今日還要不要同那天一樣,玩一個遊戲?」
「是你!」步度根牙關緊咬,怒從心生。就是這個人挑死了自己帳下的第一勇士!
「嗯……就是我。大酋首真是好記性啊……」張繡懶洋洋道,言語中滿是輕蔑。他要將步度根激怒!
「哼!」步度根將腦袋一扭,朝身後喊道:「我草原之上可有勇士願意上前幫我殺了那個漢人?」
「嘩……」聽到步度根的話,他身後的兵士如潮水一般朝後退去,頓時,步度根的兩丈之內再無一人!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張繡與五千朱甲騎兵望見這一幕,都大笑了起來。張繡直起身子,對步度根揶揄道:「步大酋首,都說你們草原之上的兒郎都是一群狼啊,怎麼一戰過後,都成了這副德行?」
聽到張繡的嘲諷,步度根大怒,可當他看到張繡身後的五千騎兵之後,頓時又冷笑了起來:「哈哈,漢人,你就帶著這幾個人前來送死?」
張繡手中長槍一擺,笑著對步度根答道:「這些人馬足矣。幾日前,我們的丞相還不是以兩萬騎兵,破了你的七十萬大軍?」說完,他身後的將士又是一陣哄笑。
「不說了,既然大酋首不敢戰,那我們走便是。」說完,張繡大手一揮,那五千士兵懶散地朝著南方退去。
步度根面色羞紅,本想前去追擊,可又怕前方有埋伏,於是在那裡猶豫不前。
張繡望向身後,見幾十萬胡兵沒有一絲追擊的一絲,不禁苦笑道:「這幫胡人,還真被大都督給打疼了啊。可是,他們不來追自己,大都督交代自己的任務怎麼辦?」
「止!」想到這裡,張繡一揚手中長槍,五千奔襲的士兵便一同拉起了馬韁。
「回!」張繡掉轉馬頭,又當先沖了回去。
「鋒矢!」張繡再一次大喊道,他的身後,五千鐵騎便瞬間變成了鋒矢大陣。
「衝!」最後,張繡長槍一指遠方的步度根,一馬當先沖了前去。他的身後,五千鐵騎的眼中閃著冷芒,緊緊地追隨在張繡的身後。面對著前方的四十萬大軍,他們沒有絲毫的膽怯!
步度根正猶豫著追不追擊,突然又聽到了那震天的馬蹄之聲,他朝著南方望去。他見到在一名朱甲將軍的帶領下,一道紅芒正迅速地朝著自己的這一方疾射而來!
「放箭!快放箭!」步度根大驚,忙命令身後的大軍放箭射擊,可是,那些慌亂的手下還沒有將弓箭挽起,那根紅色利箭便衝進了自己的軍隊之中!
「啊……」五千根長矛同時斜刺了出去,頓時,慘叫聲迭起!
如果此時在草原的上空俯瞰這一幕戰鬥場面的話,就會看到,那朱紅色的箭矢一瞬間便撕破了身披青色皮甲的大軍,在他們手中,幾千桿鐵槍同時出手,瞬間,紅色周圍的青色便如同波浪一般出現了真空!
「退!」張繡瞬間挑死了幾十人之後,立即對著身後的兵士大吼道,絲毫不拖拉。
朱甲騎兵聽到命令後,一點也不戀戰。他們迅速從真空地帶退了出去。張繡隨在五千鐵騎的最後,衝著步度根大笑道:「大酋首,山高水長,後會有期!在下告辭了!」
「大酋首,告辭了!」五千騎兵同時喊道,接著便是大笑著朝南方奔去。
聽到那陣陣嘲笑,步度根陰森著臉,手中寶刀出鞘,指著那些退去的朱甲騎兵大聲吼道:「給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