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蟲師有氣無力地坐在特警審訊室的鐵椅子上,蠟黃的面孔被檯燈照得愈顯憔悴,搜取藏在身上的毒蟲,暴露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孱弱可憐的中年男子形象,哪裡還有絲毫殺手氣質。瘦得活像一具骷髏,倘若擺在醫學院課堂上,教授可以直接拿他當教具上骨骼解剖課,被井水沁透的雙排扣軍大衣粘在身上,儼然尺寸過大的包裝袋。
情報部採取指紋和血液標本,從anole龐大詳盡的資料庫(俗稱黑名單)中找到他的履歷。
此人姓名不詳,參加過中越戰爭,戰後成了職業殺手,綽號「西貢人」。曾受雇於東南亞各國的反政府武裝,因在泰**事政變中涉嫌謀殺政府高官遭到通緝,在東南亞黑道混不下去,遂偷渡前往美國,從此銷聲匿跡。
靈素看完西貢人的資料,冷冷的說:「兄弟們回去歇著吧,接下來的事我一個人搞定。
特警們面面相覷,想不通靈素打什麼主意。
「這裡有三個人,足夠了,小靜可以幫忙作筆錄。」高翔說。
「按照規定,我們必須在場。」
「少廢話!趕你們走就是擺明了不想按規定辦事,難道非得說出來我要對那個滾蛋動私刑你們才明白!」靈素轟走閒雜人等。
高翔注意到西貢人目光閃爍,額角淌落大粒汗珠。殺手是一門唯利是圖的職業,不能指望他們具備視死如歸的革命情操,面對赤裸裸的暴力,西貢人唯一的選擇只有乖乖合作。
「你有權保持沉默,如果你想說點什麼,要麼是遺囑,要麼回答我的問題,你的呻吟不會作為呈堂證供,我也不會替你指定律師,因為死人不需要辯護。」靈素並非裝腔作勢,她的冷酷早已通過目光刺穿西貢人的心臟,「明白?ok,第一個問題,你的老闆是誰,如何取得聯繫。」
西貢人臉色蒼白,避開靈素的逼視低聲咒罵。靈素聽不懂越南話,但是用腳趾也猜得出絕非好話,秀美的手掌閃電般落在西貢人頭上,硬生生撕下大把帶血的頭髮。審訊室裡竄起一聲淒慘的嚎叫,西貢人血流滿面。
高翔把安靜攬入懷中,遮住她的眼睛。兒童不宜的畫面少看為好。
西貢人絕望的呻吟著,嘴唇蠕動,說出靈素想要的答案。他是通過互聯網受理刺殺業務,這個秘密網絡只有殺手圈內人知道。西貢人在圈內的口碑不錯,他殺人不用槍不用刀,沒有人知道他如何輕而易舉的取走性命,破解森嚴的警戒。神秘感對於殺手至關重要,他由此得益匪淺,業務蒸蒸日上。
不久前,他收到一封委託郵件,賞金高達兩百萬美金。在他接受任務之後,一百萬頭款隨即存入賬戶,顯然主謀人有著意味深長社會地位甚至政治地位,在金錢方面毫不拖泥帶水。郵件中沒有說明細節,顯然對方需要他先做出承諾才肯進一步聯絡。
「每一個陰謀家都是膽小鬼,不敢親自動手殺人,以為全世界都跟他一樣心懷鬼胎。」
「為什麼找你?」靈素問。
「我有一張方便活動的華裔面孔,而且會說中文。」
「僱主的身份你瞭解多少?」
「署名叫做Ω,這當然只是一個代號。我們通過一次電話。」
「他的聲音有什麼特點?」
「呵呵,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挺性感,我錄了音。」西貢人狡猾的舔著嘴唇,猩紅的舌尖宛如爬蟲的信子。
「這麼做有違殺手規矩,你不怕遭到報復?」
「我得留一手。這娘們兒耍了我,她說我的對手全是無能之輩,可我不是瞎子,知道變色龍徽章是什麼意思。」
「那你還敢殺人?」
「欺騙是一回事,任務是另外一回事,你不覺得暗殺靈能者很有挑戰性嗎?」
「你是個瘋子。」
「謝謝你的誇獎,接下來談談合作罷。我可以收回全部的接吻蟲,並且提供錄音帶和那女人聯繫電話,但是你們得讓我完完整整的離開這兒。」
「別做夢了,你將在監獄裡磨爛屁股。」靈素不屑的冷笑。
「我答應你,」高翔突然打斷她的話。
無論靈素還是西貢人都料不到他會輕易接受條件,兩雙眼睛吃驚的注視著他。
高翔在記錄本上寫寫畫畫,臉色平靜。「我答應你的條件。你不過是一個被人操縱的木偶,殺了你,世界不會因此變得更好,放了你就好比放掉一個屁,還能替監獄省幾個窩頭。」
「喂!喂!你胡說什麼啊,難道就放他一走了之?」靈素大為驚怒。
西貢人目光閃爍不定,迅速把握這一微妙的變化,譏諷道:「你們兩個,究竟誰說了算?」
高翔盯著靈素的眼睛,平靜的說:「我說了算。」
靈素嘴唇蠕動,欲言又止。
西貢人哈哈大笑,舉起帶著手銬的胳膊:「把這玩意摘了吧。」
靈素強忍怒氣,掏出鑰匙打開手銬。
西貢人起來活動四肢,裝腔作勢的說:「辛苦你們大半夜,實在不好意思,日後若有機會重逢,我會好好招待各位。好事做到底,弄輛車送我去機場,不算過分的要求。」
靈素氣得咬牙切齒,心有不甘的咒罵:「你會遭報應的!」
西貢人面部肌肉抽搐,擠出一抹陰冷的笑容:「報應?報應值多少錢一斤,老子可不是被嚇唬大的。不要試圖跟蹤我,不要耍花招,乖乖在這兒待著,三十分鐘後接我電話,你會得到想要的東西,再見了,美女!」
西貢人端起靈素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剩下的水抹在頭髮上,用手一絲不苟的梳理好,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出審訊室。三十分鐘後打來電話,告知錄音帶和幕後主使人的電話號碼藏在外套腋下夾層的暗兜裡,在他被捕後已經收入證物檔案室。
「好個狡猾的老狐狸!」靈素抓起茶杯摔得粉碎,氣得眼睛發紅。高翔若無其事的安慰道:「用不著生氣,笑到最後才是真的勝利者。」
「我不管!非宰了他不可——」靈素仍不解氣。
「用不著費事,他正在死去。」
「不懂你在說什麼……人人都『正在死去』,難道我要等到他壽終正寢?」靈素沒好氣地說。
高翔一言不發,打開筆錄本給他看。
——命數已盡的靈能殺手西貢人離開特警審訊室,為狡計得逞而自鳴得意,卻不知道死神已然降落在他的肩上,靈山市成為他生命的終點站,一切惡果將在這裡償還……「你對他寫念……這樣真的可以殺人?」靈素半信半疑。
「你能相信嗎?在紙上判處西貢人死刑只需要99點靈能,完成寫唸咒殺的一瞬間,我甚至懷疑自己手中的不是筆錄冊而是《**》。」
「你沒有寫明具體的死亡方式……」
「設定越詳細,發生的概率就越小,只要結果是死亡,何必在乎方式,反正他就要離開靈山了,也許是走在路上被車子撞死,也許是不小心掉進地洞摔死,我可不希望他如期趕上飛機,那就意味著全機艙的旅客將給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