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騙局
也許是睡得太久,當我醒來,發現腹部劇痛。我低頭,看見肚子上開了一個窟窿,我嚇得慘叫,呼喚我的朋友費裡尼。我以為是雪狼光顧了我的肚皮,直到看見費裡尼拿著染血的刀子走過來。
「兄弟,剩下的食物就是你。」
他這樣對我說。
我吃驚,然後沉思,最後笑著問他,你認為有必要這麼偷偷摸摸的下手?你想殺我吃掉,就應該直接對我說,難道我會拒絕嗎?我的命是你給的。
費裡尼聳肩說,我也知道你會這麼說,可是那些人不信我,非要讓我行動一下才過癮,他們太不瞭解中國人了。然後他走過拉,替我縫合肚皮。
我看見他居然拿出乾淨的繃帶和藥品,驚訝極了。不過更驚人的還在後面,四架直升機降落在雪地上,下來許多穿著昂貴裘皮大衣的男女,他們有些人手裡還拿著望遠鏡。他們走過來擁抱費裡尼,恭維他是「上帝俱樂部」的靈魂,最偉大的「演員」。
這時候我知道,我被耍了。戰爭,逃亡,飢餓,瘋狂,吃人……這一切都是費裡尼和他的朋友在背後導演,更可恨的是,他還親自出任男配角。沒有他,我不會去格羅茲尼,平凡的過完留學生涯回國就職;沒有他,我不會離開格羅茲尼,像其它無名眾生一樣死在戰場上。費裡尼從一千份外國留學生檔案裡選中看起來求生欲最旺盛的我,然後花錢買通格羅茲尼罐頭廠,進去偽裝工程師,然後一步一步的牽著我的鼻子走,直到西伯利亞,像條狗似的躺在雪洞裡奄奄一息。
到底是為什麼!我的問題,引起圍觀者的哄笑。他們告訴我,我之所以會走到這一步,不是受到命運捉弄,而是因為他們花了錢。我出生入死的生涯不過是他們望遠鏡裡的一台戲,他們看得很盡興,還拿我打賭,賭我遭到劇本中預定得某一劫難時會不會掛掉,由於我怎麼也死不掉,有人輸了五千萬美金,也有人贏了八千萬英鎊。他們不在乎輸贏,只求個刺激,他們是全世界最有錢最墮落最邪惡的一群人!他們組成了全世界最邪惡的組織「上帝俱樂部」,他們像玩弄我一樣玩弄世界各地的可憐蟲,只求一樂而已。
他們自詡上帝,以在別人不知道的地方操縱其命運而洋洋得意,他們當然沒有上帝的仁慈和神力,但是他們有的是錢,這就夠了。
12:回到中國
演出結束,傷痕纍纍的我被炒了魷魚。在最後的一場賭注裡,我沒有和費裡尼拚命,而是為成全友誼自動放棄生命,這為我贏得活著下台的資格。可是那所謂的友誼,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欺騙,我寧可去死……
衣著奢華的男女不過是俱樂部的會員,他們只管付錢看演出,真正負責營運俱樂部的是費裡尼和其它三個人。其中一個是中國人,綽號「采命師」,自稱職業是軍醫。
上帝俱樂部在還我自由的同時,也在我體內下了詛咒。采命師給我注射一種他發明的病毒。他微笑著告訴我,「這病毒,將使你變成吃人的怪物……把怪物放回人間,是多麼有趣的遊戲啊。」操,他居然還是我的同胞!
13:我成了妖怪
我在昏睡中被送上火車,想來時車已到達終點,中俄滿洲裡邊境的一個小站。我下車,除了一件破舊的大衣,就只有口袋裡的空罐頭盒。我攥著罐頭盒,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我終於回到祖國了,可是等著我的,是怎樣的命運呢?
在東北邊境的小城裡,我第一次殺人,奪走他的身份證和口袋裡的錢,買了一張回北京的車票。在車上我又干了兩次,我不想殺人,我更不想吃人,可是……我已經成了妖怪。
誰來救救我,救救我……
看完最後一行字,高翔的心久久不能平靜。「靈素,看完這篇東西,你有何感想?」
「戰爭製造妖怪……」靈素雙手托著下巴,定定的望著咖啡杯,「妖怪又反過頭來發動戰爭,這就是牛頭誕生的原因所在。高翔,你認為呢?」
「從悲劇裡尋找哲理,我沒有那種概括力,我更感興趣的是那個操縱騙局的『上帝俱樂部』,」高翔心神不定的說,「我總覺得,這個組織和我有緣。」
「有緣?」
「嗯,也許……我也是上帝俱樂部的玩具,以我為主角的遊戲的叫做『迷宮與玫瑰』。」
「我不太明白你想說什麼……」
「算了,當我什麼也沒說,」高翔聳肩苦笑,「靈素,你打算怎麼對付那個牛頭?」
靈素揉揉眼睛,說:「不管過去的牛頭是怎樣的人,在他成為妖怪以後,就變成了陰險而偏執的魔鬼,他對自己的遊戲規則很自負,不容許別人在這一領域向他的權威發起挑釁,反過來說,雖然他是個很有理性的高智商殺人狂,但是只要找到他的逆鱗,反而是最容易感情衝動的。」
「你想挑釁?」
「用意大利人費裡尼的名義在各大媒體上發佈廣告,邀請牛頭來我選定的地方玩一局牌。如果你是牛頭,你會拒絕這個邀請嗎?」
「我不會拒絕,可我畢竟不是牛頭,可是……這麼做太危險,你是在玩火啊。」高翔憂心忡忡的歎道。
靈素撩起前額的瀏海,貼近高翔問,似笑非笑的問:「你這是在關心我?」
高翔沒好氣的橫了她一眼,「當然關心,我吃過你的糖嘛。吃人家的嘴短……」
「呸!討厭鬼……」靈素在他背上輕捶一下,羞嗔的神態說不出的動人。「用不著擔心,行動是有組織有計劃的,變色龍這種動物,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算我一個好嗎?」高翔起身請求,他還是不放心靈素冒險。
「你不是組織的人,就算我帶你去,別的成員也不會信任你,還是留下照顧雪晶吧,她比我更需要你。」靈素收拾宗卷,「如果真想幫忙就給我寫一條預言,讓牛頭準時出現。」
「時間和地點屬於細節問題,影響因素太多了,我不敢保證準確實現,不過牛頭出現與否倒是可以試著操縱一下。」高翔打開筆記本,提筆寫道,「今天晚上,牛頭和靈素有個約會,不見不散。」
他還想修改一下,可是一看定魂表,實現這個預言竟然只需要區區「120」點靈能值!
「我的老天爺,這個牛頭還真是急色啊,」高翔誇張的驚呼,「靈素,我還能說什麼呢,你實在是太有魅力了——特別是對變態。」
送靈素出門之前,高翔忽然很想和她分享一個感悟。「靈素,你知道牛頭為什麼不收集水果罐頭嗎?」
「填不飽肚子?他一直擔心挨餓……不會啊,他逃出車臣那家罐頭廠的時候有說帶著肉罐頭和桃子罐頭,為什麼後來拋棄了水果罐頭呢……想不通啊。」
高翔替她打開房門,笑著說:「在高寒的西伯利亞,玻璃罐頭瓶會被凍得爆炸,桃子和汁水凍在一起成了冰坨,用槍都打不穿,牙齒能咬得動?古人說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靈素走後,高翔回房探望雪晶。她睡得正香,恬靜的睡容彷彿一朵海棠花。高翔放心的回到客廳,站在玻璃窗前點燃一支香煙,藉著尼古丁帶來的醉意放鬆神經,整理思路。
呼出一口煙霧,高翔翻開《迷宮玫瑰》,不出所料,第六個故事出現了。
第六個故事:放風箏的人。
畫面上四個奇裝異服的男子正在放風箏,他們合力放一隻龐大的風箏,風箏上面建有城市和街道,螞蟻般的小人在上面忙碌著,渾然不知自己生活在風箏上的都市裡。
也許是風箏太大,牽著它的繩索顯得岌岌可危,四個放風箏的人被繩索拽離地面,上下兩難。
注文有兩句話。
其一,大地上的四位君主從天使那裡得到啟迪,瞭解到神明治理國家的方法,於是在人間加以效仿。
其二,從風箏的角度倒過來看,放風箏的人實際上也是被風箏放的人,他們是懸在空中的倒吊者,一知半解有時候比純粹的愚昧更可悲。
高翔一口接著一口的吸煙,目光投向窗外的草坪,園丁正在修建冬青樹,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美好安寧,腳下既沒有顫抖的感覺,也沒有起伏的跡象,風箏到底藏在哪裡呢?
房間裡沒有煙灰缸,高翔把煙蒂熄滅在洗手池裡,然後穿上外套和球鞋,給雪晶留下一封便函,轉身出了門。通過反省,他發現自己和靈素在推敲牛頭兇殺案時犯下一處疏漏。
牛頭為什麼把日記寫在罐頭標籤上?
後來為什麼又要把求救信息擦掉?
擦掉日記的人是牛頭自己還是另有其人?
雖然目前看起來這個小小的失誤無關大局,然而高翔還是放心不下,決定親自走一遭查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