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兀,峨嵋派眾人驚愕萬分,不明白斷雪為何要對同夥痛下殺手。桃夭夭收起宇宙鋒,意待看清情況。唐連璧的雷炎流卻強勢不改,一如巨瀾般壓過去。邙土少了碎月劍力大減,哪裡還抵受得了。立時四肢齊斷,翻滾著向後摔開。前方阻力去除了,蘊含玄水劍的雷炎就像漫過原野的洪濤,勢將蕩滅所有障礙。斷雪正站在巨勢側面,右腿,右肩,腰部……驟遇雷炎掠過,半截身子好似撕開的紙片,血肉四濺飛灑,殘軀撞向橋欄,一時間再沒半分活氣了。
雷聲向天際飄遠,塵埃落定處,響起邙土嘶啞的話音:「自作孽,不可活…….這就是我們的下場。」他背靠橋柱而坐,經脈魂體被震壞,僅靠內丹續氣,眼看也將形神俱滅。唐連璧邁步走去。桃夭夭道:「慢著,別殺他!」邙土似不覺有人靠近,仰頭望天,喃喃的自語:「早先的我們可不是這樣。很多年以前,那會兒,我給寺廟當泥瓦工,碎月做小買賣,殘雲殺牲賣肉,午陽大哥打獵為生……年齡最小的斷雪是個牧羊少年,生的好生俊俏,成日裡最愛梳妝打扮,大家都說他像女孩兒……我們七人義氣投合,親如同胞手足,經常聚在一起吃喝遊玩,逍遙自在的活著,活著。」
一邊述說,他眼裡閃動光采,臉上殺氣褪散,復現純樸的本色,記憶裡那個泥瓦工似乎又回來了。但隨即眼光黯淡下來,低聲道:「直到有一天,遇見一個七星傳道士,我們的生活才全變了樣。傳道士逢人就問『想得長生嗎?』長生,與天地長存共生,快樂無止期,那不就是天堂麼?誰能放棄升上天堂的念想?我們七個跟傳道士走了,告別人世,踏上修行之途。我們加入了七星教,遵照教義縱性殺戮,雙手沾滿萬千生靈的鮮血。那時我們相信,要長生就得那麼幹,教義說天下人生來有罪,殺他們是幫他們洗清罪業。我們替天行道,是為上天堂積累功德!後來遇到子虛天師,他卻指出『你們錯了,大功德必無私利。確立萬世仁主,建立起人間的天堂,才能讓眾生脫離苦海。』然後展示神妙仙法,我們七個使盡解數鬥不過他,輸的心服口服,從此歸順了仙宗。」
桃夭夭忽想「假如七個人樂天知命,平凡安樂的過完一生,何至於幾經磨折,到頭來信念破滅死無葬身之地。唉,人道不行,誤入魔道,總因妄念太執著。」
邙土提高聲音道:「可是!……」言外之意,改投仙宗也錯了,該走那條路才對?參悟大道為時太晚,終將帶著永世的迷茫步入黑暗。他胸膛起伏,彷彿藏著千言萬語,最終只無奈的吐出兩個字:「算啦。」淒然一笑,身軀化作塵沙。
一陣風吹過,橋邊傳來斷雪的呻吟。先前他傷重窒息,這會兒緩過氣來,嘴裡還在念:「我下地獄,唐公子,為你下地獄,我願意……」眾人才從邙土之死的沉肅中驚覺,聞言暗道「七星使個個瘋癲,皆因執迷空幻願想。此人性行最為怪戾,原來妄想的對象竟是唐連璧!」只見唐連璧走到近前,直視白靈芝的藏所,一眼都沒看斷雪,冷然道:「那你就下地獄罷。」
斷雪大喜欲狂,叫道:「他跟我搭話了!是跟我正經講話,他,他還向我提要求!」即使要求是「下地獄」,也令他笑逐顏開。眾人不忍看這慘狀,又不知如何處置。桃夭夭潛運靈念,暗中洞悉斷雪體性,尋思「他經受過殘酷改造,把身子改成女人一般,但究竟改變不了靈魂和本質。天生男女陰陽有別,違背自然的作法,終究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回視魔芋大夫,後者搖頭,示意其人入魔太深,且被雷炎摧毀元神,現下是無可救藥了。
唐連璧衣帶輕輕飄起,即將走向遠方。斷雪急道:「等等!唐公子,請你答我一句話好麼!我背叛子虛天師,殺了相處一生的夥伴,罪大惡極活該下地獄……這些我全不後悔,可你要是不回答這個問題,我就真的死不瞑目了!」唐連璧不理他,腳步沉穩,卻未見稍有停滯。斷雪抓緊時間,拼盡全力叫喊:「如果我天生是一個女人,你一定會愛上我的,是嗎?我若本來是個女子,我們肯定已經成親了,對不對?」末後幾句喊出,已全是哭腔了。僅存的右手向前伸著,企圖留住那遠去的背影。但這一下耗盡了他最後的氣力。只見皮骨枯裂,如風化般散開。叱吒三界的第五星使,令人聞之色變的繞指劍殺手,就此隨風而逝,至死也沒得到畢生苦尋的答案。
四下裡寂靜如晨昏,籠罩著淒迷的煙霧。忽然間桃夭夭斷喝:「停下!」一躍上了橋面,瞪著唐連璧道:「你這人心腸太狠了吧!答一個對字又何妨?讓人滿懷困惑的死掉,這比任何酷刑都殘忍!」唐連璧側過頭,端詳雲間寶光,儼是充耳不聞的態度。桃夭夭道:「姓唐的,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靈兒不用你救……」話未講完,唐連璧陡然振袖,一道霜風揮下,將長橋震為數截。
齊天宮暗布崑崙仙陣,長橋兩側凶氛濃密,下方定然潛伏著守衛仙宮的強大神怪。桃夭夭早已感知危險,忽見唐連璧震斷長橋,驚起道:「你個瘋子……」罵聲未絕,「茲茲」銳音縱貫長空,那斷橋引出一條裂口,一直連到天邊,瑞光寶氣分開,宛如巨幅長卷被撕成了兩半。桃夭夭警覺「是畫仙的畫卷,我們在畫裡。」果然沒見神怪出現,腳下橋體瞬間復原,正是畫仙法術的特效,再瞧峨嵋眾徒卻都無影無蹤了。
起初峨嵋派力戰七星使,冰火劍氣橫飛,周圍景觀偶遭損壞,並無畫卷撕裂之音。顯而易見,畫卷的假象是上橋後對方才設下的。唐連璧觀察雲光變化,就想確認景物真假。然而作畫悄沒行跡,替換真景幾無破綻,畫仙的技法稱得上是神乎其神了。
料想敵方此舉用意陰險,桃夭夭急喊:「別亂動……」唐連璧哪管他吆喝,身廓金暈流轉,八荒雷炎流向四面八方轟擊。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場景破裂又彌合。一方轟的猛,一方畫的快,又形成強衝宮門的局面。桃夭夭暗罵「大蠢材唐連璧,以為故伎重演能奏效?你上次能衝進大門,全是因為畫仙留著一手!」感覺畫卷補全神速,畫仙法力大增,想必先前故意放棄宮門,蓄足勁專等在此困敵。桃夭夭暗生疑慮「光困住我們有何用?唐連璧腦子是蠢,法力比畫仙強多了,僵持下去畫破難補,這番施為豈不白費?抑或是畫仙的緩兵之計,哎呀,大哥他們沒進畫裡來,多半會落入別的陷阱。」
正感焦急,半空裡飄響笑語:「都說唐連璧是風雷門不世出的俊傑,平生極重信義,一諾千金,如今看來不過是虛名謬傳罷了。」桃夭夭打個冷戰,聽出是子虛天師的聲音,一霎心弦緊繃,渾身血液幾近凝固。唐連璧收斂雷炎,懸立長橋上方,凝神找尋話音的源頭,這時子虛天師話語再度響起,卻似旋風般滿天迴盪:「約好中秋決鬥,時日未到跑來偷營,這可不是大丈夫行徑。」
唐連璧道:「我怕你煉劍發了瘋,到時死的太容易。」雙掌輕托袖底,徐緩平移,動作輕柔隱蔽,卻是運使大範圍道法的起手勢。子虛天師笑了兩聲,道:「我那不成器的學生呢,犯上逆師,所為何者?想取白靈芝救龍小姐麼?」桃夭夭滿臉通紅,大聲道:「你提前出關,是被七星使的滅亡驚動了吧!」邙土,午陽以嘯音召劍光傳附,真氣必與子虛天師關聯,一旦全體命絕,傳劍氣路中斷,子虛天師將感受強烈的震動。桃夭夭據歸藏易揣度崑崙仙法,大略弄清其中脈絡。此刻講出敲山震虎,一來表示掌握巽風劍奧妙;二來岔開對方思路,免得白靈芝被提及,救命寶物牽入爭端當中。
子虛天師道:「峨嵋山上看你身碎魂滅,現下非但復活了,好像還成就無憂法體,眼識道行也大有進步。赤靈芝可沒有這等效力,峨嵋派廣集仙學,真能創出起死成道的神術?」
桃夭夭道:「不錯,參修天地人三道,就可以修成正果!」抓住時機,還想說服他回歸正途。子虛天師冷笑道:「學生居然向老師講授道理了。天道,地道,人道……哼,仁主斷不了私情,哪還有什麼人道?人道不立,天地間強者獨存,該施行的是霸道!哈哈,好學生,且看我跟峨嵋派分個強存弱亡……」桃夭夭大呼:「錯了,你想錯了!等一下。」笑聲飄渺,子虛似已走遠。驀地唐連璧一聲大喝,聚氣已畢,神功振發,衣袍如風帆般鼓脹起來。
剎那間天色一暗,波光滾滾翻湧,自唐連璧體廓向外擴展。此乃玄水劍最強形態,附帶雷炎,霜雷,比風雷法術附加玄水劍勢稍欠精度,但更具催破阻障的神威。畫仙的道法暗含巽風劍光,巨力衝撞之下真形畢露,劍光交織飛起如金蛇亂舞。而玄水劍光波前端白氣疾繞,發出風紋破月流,纏扯動搖巽風劍光,尋找對方施法的薄弱環節。如此一來,衝破畫卷的進程大大加快了。可是巨響連天,狂震不絕,也掩蓋了子虛天師的音跡。桃夭夭焦躁道:「不開竅的混帳,亂衝亂打頂屁用!」料想峨嵋眾徒分隔在畫外,子虛天師定是趕去猛攻他們。眼下找不到出路,難施援手,峨嵋派遭受巨創的危機似已無從扭轉。正感焦急無計,忽聞震盪中悠然悅耳,像是琴弦撥動的聲響。
幾聲琴音忽左忽右邊,難以確定位置。但長短有致,似乎暗示某種規律。桃夭夭心念一動,叫道:「給我安靜些!」唐連璧不停加催法力,爆炸一波比一波強勁,震的耳膜生痛,哪有半點靜下來的趨勢。桃夭夭靈念運到極處,辨察琴音仍感艱難,勃然大怒道:「**的只會搗亂是不是!」抽出宇宙鋒,就要上前火並。這時琴音中止了,前後總共九次,六短三長首尾對應,桃夭夭幡然省悟「這是歸妹卦!琴音提醒走歸妹位!」
六十四卦格局分明,歸妹屬兌宮,居東西直線,切入東南斜向東北即可到達。當下桃夭夭借太陽定位,沿那路線快速飛行。與此同時,玄水劍的轟擊快過了畫卷描補的速度,虛景與實景出現破隙,唐連璧也找到出路,立即騰身飛往。兩個人去向相同,幾乎肩並著肩。四周幻象消褪,實物紛呈,一座高樓矗立眼前,桃夭夭心道「咦,是妙源閣。」靈念遙感,發現畫仙就在樓裡運功施法。
唐連璧去的好快,倏地落至樓底小室,風紋過處血光迸綻,一下切斷畫仙作畫的左手。那日峨嵋鬥法被唐連璧擊碎右臂,現在雙手俱失,神妙絕倫的畫技即告被廢。妙曇大叫著仰倒,風紋猶未止勢,颼颼的切向脖頸胸膛等要害致命處。恰逢桃夭夭尾隨跟到,宇宙鋒疾出,柔和劍波運轉巧妙,於千鈞一髮之際撥開風紋,怒喝:「只知蠻幹的蠢貨,殺了她怎麼救夜千影?」
唐連璧目如冷電,正待針鋒相對,忽而側頭有所感。遠處飄傳冥霜寒意,正是冰棺所發,念及救護龍百靈十萬火急,哪還顧得上鬥氣交惡,旋即縱身跳離妙源閣。桃夭夭也知他是趕去支援,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旁忽有人呻喚:「沒,沒想到,峨嵋師尊親自來了。道祖天靈保佑,峨嵋師尊竟然死而復生。」
牆角陰影裡躺著個老者,雙目只剩窟窿,兩袖空空如也,竟是那又瞎又殘的琴仙師聰。桃夭夭道:「前輩,我就猜到是你相救!」趕忙走近攙扶,見他小腿青筋曲凸,腳邊擺著一架焦尾七絃琴,想是用腳趾彈琴傳音,為自己指明脫困的路徑。琴仙道:「師妹不聽我勸,設畫冒犯貴派,趁她作畫入神時我彈…….彈了……原本不抱希望,只為行之當行,無愧……無愧於良心……」喘息加劇,大有不支之態。桃夭夭暗傳真氣助他順氣,誰知手掌一震,被他體內的紫蘊彈開,忽覺詫異「他氣脈如此強旺,體況怎會這般衰弱?」
琴仙稍微轉過氣來,續道:「子虛天師意欲煉化巽風劍,崑崙仙客被他殺的殺,奪魂的奪魂,活著的也給強取真氣了。惟有順服聽命於他,方得附加巽風劍光,恢復法力。天文宿首座素性高潔,不會向叛徒屈服。我,我很擔憂她現下的景況。」
桃夭夭道:「前輩放心,天文宿首座很安全,不久前我還跟她見過面。」琴仙喜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在妙源閣吸納紫蘊,原想積夠真氣到天文閣護駕,結果彈琴時耗用光了。若非師尊告知,當真要活活急死。」桃夭夭聞語動念,略加思索,揮掌掀開樓閣地板,只見下面紫晶叢生,玉英滿地漫湧,如泉水向四方流淌。
天氣入地凝結於玉英,崑崙仙客取之修煉:將吸收的紫蘊轉化為真氣,積存深厚就可運煉法術。而妙源閣下埋藏玉英的總根,由此日夜生長,漫延整個仙境,此處其實就是玉英的出產地。子虛天師入閣閉關,琴仙臥地蓄養,皆因樓底玉英散發的紫蘊最為濃郁。但琴仙還沒吸足紫蘊,真氣尚嫌淺薄,便強行使出傳音術,定然導致損身殞命之危。此刻氣脈旺盛而體況衰竭,便是這個原由了。況且琴音傳出未必有人聽到,聽到了也未必解悟。他犧牲自家性命,棄救助首座的大任不顧,耗竭真氣施行毫無把握之事,歸根結底都只為不負「良心」二字。
桃夭夭牽念峨嵋眾徒安危,記掛冰棺是否穩妥,卻絕不能見死不救,況且是對這樣一位敦雅忠厚的長者,當下道:「我幫前輩調息,請放鬆經脈,勿要牴觸。」按住他腹部丹田,運起靈源玉鼎式,純陽真氣瞬間契合崑崙路數,綿綿柔沉的傳輸入體,同紫蘊絲毫未起衝突。琴仙驚喜道:「桃師尊不但康復如初,神通更猶勝當日,崑崙法術用的這般熟練。」他哪知桃夭夭三易在心,煉成仙法如探囊取物,忽記起一事,道:「適才師尊提到營救夜千影,那小孩粗通棋仙法理,的確十分要緊。長生天勾結子虛天師背叛正道。貴派如果征討法聖,必須攻入長生天的鑄顱峰,棋仙常年在那布設棋局,若無夜千影帶路,你們會遇到很大的麻煩……」
說話間傳氣已畢。桃夭夭急著救應峨嵋眾徒,縱然長生天,夜千影,棋仙棋局等干係重大,此時也無暇深思。眼看琴仙臉上有了血色,活力已復原,立即說道:「前輩隨我同行麼?」一瞥趴在地上的畫仙,意謂凶頑之輩在旁,久留必生不測。琴仙道:「老夫留下照料師妹罷。唉,她一心盼著崑崙復興,全然不計手段,這才被子虛引入歧途。不過妙曇還顧念同道情誼,背著子虛安排我到此靜養,她是不會害我的。」頓了一頓,接著道:「夜千影被封入圖畫,外力再強也難釋放。我要勸妙曇將功贖罪,講出放人的方法。」
畫仙身遭風紋切割,內丹受損功法被廢,別說使壞害人,連喘口長氣的力量都使不出了。面孔朝下貼地趴著,惟有脊背微顫,表明還是個能呼吸的活物。桃夭夭觀測此狀無虛,估量琴仙足以應付,說聲:「有勞前輩!」飛身出了樓窗。
樓外風雲動盪,尤其西面鬥氣沖騰,必是激戰正酣的地點。桃夭夭飛速趕去,遙望峨嵋眾徒困坐於長橋附近,被四方劍光勁氣圍攻狂襲,登時血氣上湧,綻舌高喊:「給我讓開!」宇宙鋒蕩起青芒,穿雲破空擊向敵勢。驀然臂膀劇震,右側一劍刺到,竟而擋偏了宇宙鋒。桃夭夭一愣,脫口叫出:「破空劍!」
只見黑霧成團,儼為人形,手掌握持青色長劍,潑風落雨般迎面劈刺。昔日峨嵋山上群仙惡鬥,子虛天師曾用破空劍擊傷李鳳歧。此劍本為桃行健所有,子虛滅其魂奪其法,運用之際不如前者精純。然而此時劍路精絕,氣貫長虹,赫然便是桃行健在運使。桃夭夭一面招架,一面端詳那霧影,駭然道:「難道是……是…….」
耳畔傳來子虛天師的笑聲:「不錯,這確是桃行健的鬼魂。呵呵,你想親手幹掉自己的『父親』麼?」桃夭夭猛一轉頭,望見凌虛殿頂部煙雲繚繞,稀散處顯露子虛天師的身影。如同武玄英的異狀,他因加持巽風劍神力而體型膨脹,足有十幾丈高,氣魄雄偉堪比神佛,卻手捧竹簡懸空而坐,好整以暇的翻閱,猶如一位儒雅謙沖的教書先生。桃夭夭道:「我……父親的鬼魂,他早被滅魂了……」自幼年懂事以來,桃行健便是他心目中的父親,每每悲歎懷念。如今身世雖明,生父龍鼎乾情義極淡,相比之下往昔的思親之情反倒更深了。
子虛天師道:「滅掉魂魄主體,取出含藏道法的部分,運煉後專司殺生,書裡稱之為『斗鬼』。老夫自古煉鬼無數,得名『鬼伯』,那可不是白叫的。」旁邊有人接言:「鬼伯,峨嵋首徒只守不攻,真武陣不戰自敗,實在教人敗興的很哪!」霧幕隨聲散開,旁邊現出個雙髻小童,一眼看去正是長生天的妙香子。
子虛天師應道:「逐次增加兵力,看他能撐幾時。」手指翻動書頁。只聽呼嘯聲起,成百上千的斗鬼遁空飛臨,皆是古今仙道高手的殘魂,經過子虛的催煉,所帶功法比生前更加強霸。圍繞峨嵋派的戰團越來越厚,各類神兵異術如風暴驟降。李鳳歧極為機警,記得桃夭夭告誡真武陣暗存隱患,不可使陣法提升過快。因此率領眾徒盤坐穩守,只用天王盾抵擋,等待師尊前來指揮。正當苦苦支撐之時,一道紅光閃現,天武神的巨靈戰氣凌空劈到額前。李鳳歧渾身一震,骨節「咯咯」抖響,盾體險被這兇猛無匹的勢道震裂。
桃夭夭給破空劍纏住了,另兼心有顧慮,竟而騰不出手援救眾徒,情急中向子虛大喊:「別信那童子的話,他不是長生天門徒,你知道他是誰嗎?」
子虛天師笑道:「是妖皇對麼?當年通過御天龍轉交巽風劍,我就很想拜會這位高士。又疑傳言不實,或是御天龍托名,並無真正的妖皇存在。如今幸會其元神,果真高妙極了。他的圓真心術既強狠又不露稜角,實乃獨冠天外的絕學。我與他強強攜手,正可推行霸道,怎麼不能相信。」
桃夭夭道:「妖皇只求尋獲軀體,別人都是他利用的工具傀儡,用完了必死無疑……」妖皇道:「什麼工具死活,光顧說嘴有何用?除掉面前的死魂,你過來滅了我。宇宙鋒連這點都做不到,還是你心裡藏著什麼企望,不肯下重手。」
此話正中關節,桃夭夭思量鬼魂雖殘,據三易創新法,復全魂體似乎尚存一線之機。如若桃行健得以復活,亂塵大師的遺恨,許青鉉的悔痛,峨嵋派的恥辱,統統都可消盡洗清了。琰瑤環見到桃行健該是多麼歡喜,心中久積的創傷也能豁然痊癒!想到這些美景,這些溫暖人心的美事,桃夭夭哪還下得去手,欲待思索易理,對面破空劍越攻越猛,那邊峨嵋眾徒勢危待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遠處有人冷笑:「優柔寡斷的蠢貨。」破月風紋颼然穿空,登將桃行健的殘魂切個粉碎。桃夭夭心裡一沉「他……到底是活不了。」說不出是什麼感受,腦海深處隱約的迴響「我到底是沒有父親……」悵然若失的愣在原地。
困局被破解了,凌虛殿頂上雲氣森重,執念結緩緩升騰擴張。妖皇冷然道:「唐公子出手了,還當你能等很久呢。」
唐連璧據守橋頭,守定百靈冰棺,一舉擊滅桃行健的鬼魂,旋即又凝然靜立。峨嵋眾徒苦撐煎熬,他竟站在那兒視若無睹。
子虛天師道:「我知道你為何不動。你想等巽風劍現形,一鼓作氣拼老底。玄水劍硬拚巽風劍,自然不能浪費太多法力。」詭譎的笑了笑,忽道:「呵呵,怕你等不到那時候了。唐公子,唐門三百餘口的鬼魂,你就不想見見親人?或許也像整治桃行健一樣,下狠心挨個滅光。」
註:唐連璧與鬼方女的故事,將在《玄門外傳之大戰齊天宮》中詳細描寫,本書只略述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