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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還真篇 第二十八回 莫辨親仇淚滿頰1 文 / 慕陽

    麻姑震懾群仙的同時,桃夭夭已護送琰瑤環降下地面。隨後幫李鳳歧調氣,助龍百靈安神,察問十二劍等人的傷情。他心裡記掛同伴安危,門派爭端就拋在了腦後,甚至連宓文妃到了峰上也沒留意。而琰瑤環體質單薄,從元始峰飛到璇璣峰,數千里雲路飄搖,落地時幾乎疲累昏厥。經魔芋大夫調治,方才逐漸回復了精力。那邊班良工稍微緩過些勁,掙扎著爬回峨嵋派陣營。侯天機揭開戰神五號的胸甲,黃幽和方靈寶攙他出來。幸有麻姑阻敵在外,峨嵋眾徒暫獲喘息之機。自然宮前殿風波晏息,地上散佈碎磚斷梁,燕盈姝帶領神農弟子奔走其間,抓緊時間給玄門高手治傷。後面的道宗弟子,海島仙派,峨嵋幼徒及各派眷屬,暫時騰不出手照護他們。三十餘間精舍已成瓦礫,廢墟裡坐著幾百老幼,不動彈不哭叫,木呆呆的像是嚇傻了。桃夭夭正想近前察看,琰瑤環抓住他手腕,沉聲道:「你跟我來!」又向龍百靈道:「靈兒,你扶我走路!」

    龍百靈神志漸明,服下神農門補氣養元的靈藥,精神也大見好轉。然而心中預感不祥,遲疑著站不起身,琰瑤環挽緊她的胳膊,悄聲道:「十六年的苦難,馬上就到頭了,我們娘倆定要相互支撐到最後。」臂膀纏繞,暖暖溫情似穿透了衣衫肌膚,龍百靈既感動又驚惶,像被無形的提線牽扯,不由自主的往前邁步。

    琰瑤環領著兩個少年,逕直走到武陵龍家前方。周圍氣氛忽而凝重,仙凡大眾屏息注目,暗覺沉寂裡醞釀驚變,將比此前所有的鏖戰激鬥都更令人震撼……忽然間,宓文妃開口道:「真是有膽量啊,私逃的小妾滿竟敢世界招搖。瑤環妹妹,我只當攻上元始峰才能見到你呢。」

    琰瑤環道:「我離開龍家來到峨嵋,還不是拜文姐姐所賜。」站定腳步,回首道:「桃夭夭,記得自己發過的誓麼?」化聖池邊「我是你兒子,你是我母親,兒從母命天經地義。」的字句,依稀迴響耳畔,桃夭夭凜然道:「記得。」琰瑤環道:「那好,你聽我的話,現在就把那女人殺了!」一指宓文妃。桃夭夭早料到此節,跨步上前,掌中劍光閃現,豈料目光與宓文妃相觸,一腔狠勁倏地無影無蹤,宇宙鋒高高舉起,就是沒法向她揮落。

    宓文妃笑道:「母子天性相親,兒子怎會殺死生母,你這條計未免太笨。」琰瑤環道:「常言說得好『生處不大養處大』,誰是他真正的母親,可要他自個兒說了算。」兩人對答幾句,平靜宛似聊家常。桃夭夭聽了卻像五雷轟頂,耳朵裡嗡嗡作鳴。忽然一隻手摸上肩頭,慈柔的話音響起:「孩子,你要想仔細啊,是誰含辛茹苦養育你長大?是誰教你識文斷字讀詩詞,外面受人譏嘲欺辱,又是誰給你擦掉眼淚,摟著唱著哄你破涕為笑?」

    桃夭夭轉過臉來,怔怔的望著琰瑤環,從她雙眼中看到暖意流淌,宛如洗掉迷塵的清泉,一幕幕舊事隨之浮現:寒夜孤燈,瑤環坐在床邊,給他縫製暖和的虎頭小棉鞋。他縮在被窩裡,看著小老虎長出了耳朵,牙齒,黃白的花紋。晴日明亮的窗台下,琰瑤環手捧書卷,一遍遍教他念「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呀呀的童聲與溫藹的解說應和成趣。每次外邊受了委曲,氣呼呼的問為什麼別人叫自己「野種」,琰瑤環總是強裝笑顏,盡力寬慰,卻不知何時淚水已打濕面龐多少日日夜夜,諾大龍家府宅,相依為命的只有眼前這女人,她不是母親誰又是?桃夭夭氣血如潮湧,猛地跪倒跟前,大叫:「娘!」琰瑤環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望向宓文妃道:「這孩子自小極重情義,他的性格脾氣,我可比你這『生母』瞭解的多。」語氣裡滿是得意的味道。

    宓文妃面色陡變,宛似籠上了蒼白的寒霜,森然道:「你敢跟我耍這種陰招。」瑤環道:「唉,自己造下的孽,自己該遭報應。你捨棄親子十六年,還指望他認你麼?母子天性雖親,可不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扶起桃夭夭,板著他面朝宓文妃,道:「孩兒,我們如何受辱受屈,你應該銘記在心。罪魁禍首即在面前,現下便是找她算總賬的時候。」另一邊龍百靈惝恍悱惻,想走近勸解,卻被瑤環夾住臂彎,掙動發聲的氣力轉眼消空了。

    峨嵋弟子和仙凡諸眾同樣驚疑。歐陽孤萍低聲道:「這兩個女人都在使壞,把母子親情當作相互傷害的利器,天下竟有這等冷血狠毒之事。」蘭世海道:「要不要提醒師尊?」李鳳歧搖頭道:「怎麼個提醒法?整件事離奇詭譎,前因後果都不清楚,貿然插手只會越攪越渾,況且……」目光閃爍,掃過龍家人群,緩沉的道:「老天沒眼人有心,當娘的哪能忍心加害兒子?兩位『母親』必是受人利用。幕後主謀沒現形,咱們還得耐著性子察辨。」

    桃夭夭恍恍惚惚的邁開腿,耳聞瑤環「殺了那女人」的催促,腦子裡念頭紛雜,一忽兒想「宓文妃怎會是我的生母?我是在做夢還是發瘋了?」一忽兒又想「如果是真的,那靈兒她……她是我親妹妹?!」馬上否定了這想法「不對,假若宓文妃是我親娘,靈兒是我親妹,豈可將她許配給我做妻子?但若不是親妹,靈兒又是我什麼人,她跟宓文妃是什麼關係?啊,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越想越是混亂,腦汁像是成了漿糊,魂魄似已飛出軀殼,茫然四顧,觸及琰瑤環淒絕的眼神,登時打了個寒噤。多年間切切痛恨,耿耿於懷,不正為這悲苦淒慘的神情麼?遭受何人的摧殘迫害,琰瑤環平日從不明言,只藉著柔柔關懷,細緻體貼,暗將仇恨刻入孩子的骨髓。「媽媽這樣和善,為何會吃這麼多苦,受這麼多的責罰?」「僕人們都說太太嫉妒媽媽長得美,所以讓她戴著面具,永遠不給龍老爺看見。」「媽媽的臉是被太太毀了,還寫下污穢醜陋的怪字,龍太太罪大惡極!我長大了絕對放她不過!」……一層層循序漸進,任由桃夭夭自去體悟,自去思索因由,自去將愛恨比照對立。瑤環給予他的愛越多,他對龍太太的恨意越深,天長日久,兩種情感都化成了磨滅不掉的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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