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於此,關公眼露殺機,暗忖「此人好比彌衡,狂徒當殺,但我卻不作黃祖,秘密處置方妥。」臉一沉,道:「尊使語意深微,似有軍師密計交託,且往花園私談。」推案起身,喝道:「散了!」
頃刻撤席,眾將散盡,侍從帶領桃夭夭前往花園。出了寬敞正廳,穿行長長的迴廊,樹叢間夜風吹過「沙沙」響。桃夭夭心頭發毛「關老爺發怒,多半要宰了我當宵夜。諸葛孔明神機妙算,怎沒算到信使會惹禍?」轉念恍然「哎,他哪裡沒算著?派我送信,分明是派我送死來的。」
走完庭院小徑,遠望一道弧狀利刃,在月色裡寒光咄咄。桃夭夭尋思「人都說『關公月下斬貂禪』,莫非把我當作絕代美女,關老爺舊病復發,又玩兒這調調……啊呸,什麼美女,美男還差不多。」暗中笑了會兒,轉念又想到「諸葛孔明,劉玄德,關雲長,皆非器量狹窄之人,就算我出言不遜,然而跟他們既無冤仇,又無利害衝突,為什麼都冷待我,暗算我,乃至設謀殺掉我?」
疑念未落,侍從道:「關將軍在前邊,尊使自去相晤。」垂手退去,四下裡再無旁人。桃夭夭緊走幾步,果見關雲長持刀而立。那寒光四射的利器,便是鼎鼎大名的青龍偃月刀。關公道:「少年,你公然譭謗吾主,隻身踐赴吾約,倒有幾分膽色。年紀輕輕亦屬難得,何苦屈身臣事劉璋,為那喪家之犬賣命?」
桃夭夭道:「承過獎,我沒給劉璋賣命,只是講幾句實話罷了。倘若要我作劉璋的臣子,不如直接吃耗子藥去見閻王。」
關公神色稍和,道:「願聞其詳。」
桃夭夭道:「劉璋的確很軟弱,缺少殺伐決斷的剛勇,打仗軍略更非所長。應付不了張魯的侵害,居然請劉備救援,結果引狼入室賠光老本兒。跟他待久了天天受窩囊氣,能把我活活憋死。不幹不幹,我望見劉璋那狗熊樣,只想扭頭遠遠避開。」
關公道:「既如此,你投入關某麾下,共輔皇叔興復漢朝,建功立名」
桃夭夭打斷道:「哈哈,那更不幹了。劉璋百般不濟,萬條缺點,但他愛民,以民為本,使民富樂,為救人民甘願棄位。僅憑這點就勝你們萬倍。諸位號稱英雄豪傑,國家棟樑,我看全是些豺狼虎豹,視江山為『大鹿』,欲逐之而後快。呵,或如弈棋的賭徒『蒼天如圓蓋,大地作棋盤,世人黑白分,往來爭榮辱』。天下萬民,只是你們用來博取榮耀的棋子」
關公鬚髮戟張,雷霆怒動,喝道:「住嘴!!再胡言定斬不饒!」
桃夭夭說的痛快,牛性風發,暗道「奶奶的誰怕你?我死過多少回?早習慣了,說不定青龍刀一揮,還能將我送出此世界呢!」挺胸昂首,口齒犀利如放連珠箭:「堂堂諸葛孔明,大漢皇叔,武聖關帝,諸如爾等的『風流人物』,後世立廟設祭,史書大書特書,萬代備受崇仰膜拜,在我眼裡無異於一群蟲蟻。什麼王圖霸業,與螞蟻打架有何分別?人之所貴,因『仁愛』而高於禽獸,捨生成仁非為私利,而是為天下蒼生的福祉。你關二爺做不到,劉大爺也做不到,諸葛孔明做錯了,由是觀之,三國英雄如雲,劉璋才應排名首位!」
隨著滔滔語聲,青龍刀緩慢抬升,威重如山殺氣騰騰,「排名首位」四字出口。關公大喝:「小子何敢乃爾!」刀鋒呼嘯下劈。一瞬間,桃夭夭念頭急轉「啊呀,今世我保留了真身,倘真身被砍成肉醬,我豈不變成遊魂野鬼?」情急眼前昏花,一身冷汗,驚叫:「救命--!」腿蹬地急欲跳竄,對方刀勢太快,已無法躲避。
青龍刀倏然劈落,卻砍了空,桃夭夭化作白光一閃而逝。關二爺收勢不住,著魔似的原地打轉,足足轉了二十多圈,方才抓緊褲帶拿定樁子,美髯沾滿鼻涕白沫,「呵哧呵哧」望天怒吼:「妖孽!何方妖孽,安敢戲弄關某!」
桃夭夭身心飄曳,迷糊了好許久,眼神逐漸清亮,只見四方空白,又進入了幽幻虛空。宇宙鋒銀鈴般的話音,驟然響起:「主公剛才只想逃命,若正面對戰,彈彈手指,十萬個關雲長也打發了。」
桃夭夭猶自魂不守舍,道:「宇宇宙鋒麼?關二爺砍我,你瞧見了?」
宇宙鋒道:「當然,是我帶你離開三國的。臨走小施神通,弄的關雲長提褲子猛轉陀螺。」
桃夭夭道:「你在哪兒?」
宇宙鋒道:「我已融入主公魂魄,雖未完全融合,但主公獲取了我部分的神力,今後元神安駐本體,任何力量都不能分離。」
桃夭夭道:「這次我留住原身,是你作的手腳?」
宇宙鋒道:「正是,但凡妖魔人仙諸種生靈,從幽冥江轉入異世界,必定喪失本身形骸,魂魄自動附於新屍,這本是天造地設的規律。但憑主公超凡特質,外加我神力相助,打破了那條規律。」
桃夭夭心緒慢慢寧定,問道:「老說我特別,那點兒特別?我也吃喝拉撒,見了美女起色動欲,與常人有何不同?」
宇宙鋒道:「忠臣不類,奸臣不和,孝子陷害,民眾唾棄。劉玄德冷待你,諸葛亮謀算你,關雲長斬殺你,譙周外熱而內冷,拿你當編謊的工具,用那『露陽君』怪名譏嘲主公,日後定將惡言詆毀。劉璋倒是真誠以待,傻乎乎把主公當救民功臣。可惜主公嫌他懦弱,寧可遠避不願親近。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滿世界找不著你的同類,算不算特別呢?」
桃夭夭喃喃道:「說的是,我就不懂了,諸葛亮關雲長他們,皆為胸懷宏志的大丈夫,即使跟我話不投機,何必一定要除掉我?」
宇宙鋒道:「主公啊,你代天宣言,讓人當作『天使』,早犯了帝王的大忌。譙周通儒大方家,恃才矜傲的臭性,哪會輕易奉承一個毛頭小子,他弄好了圈套等你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