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感受這等氣勢,週身血脈賁張,哪還忍的住?興沖沖登上船首樓台,手搭涼篷舉目四顧。忽見蘭世芳飛翔於浪峰波谷間,胯下騎的竟是地包天,不由暗奇「小天那樣怕水,臨戰時也變得神氣活現。」定睛細觀,啞然失笑。原來地包天戴了兩個眼罩,看不見大海,方可翱翔自如。黃夢龍駕著一隻白鶴,從附近徐徐飛過,叫道:「破魔在即,桃師弟意欲何為?」蘭世芳拉扯項圈,命地包天靠近船樓,也問:「桃師弟同來作戰麼?」
與此同時,拉船的神獸盡已浮現,巨軀充塞船間,連成一大片「陸地」。馭獸弟子解開韁轡,放置大型鞍座。兵士們列隊走過踏板,站到神獸寬大的背脊上,將腰間細鏈繫於鞍環中,固定身位整裝待發。桃夭夭暗思「大家按部就班,各都得了指令。獨獨沒人給我交派任務,嘿嘿,我這天龍神將的人選,大概只配留在後方陪女孩子。」心裡老大沒趣,拱手道:「小弟站腳助威,恭候各位凱旋。」
黃夢龍道:「那也好,桃師弟修為淺薄,陣法中本無你的位置。」袍袖拂展,白鶴引吭清鳴,馱著他直飛入雲端。
龍百靈走近身後,道:「相公若思戰心切,可與蘭師姐同往。」桃夭夭道:「你身子虛,我陪你待著罷。」闌珊意興,盡顯於眉宇之中。龍百靈寧願自己受委屈,也不願他有半點愁悶,朝船外喊道:「蘭師姐,請你協助使得麼?」待蘭世芳點頭,又轉向紅袖。沒等她囑咐,紅袖搶著道:「靈兒少奶奶放心,由我盯著主人,他休想沾花惹草。」抖身化為煙霧,鑽入紅石戒指。桃夭夭道:「別多事了,我去了白搭,頂多揣著手瞧熱鬧。」
正在這時,一團青影滾蕩,流星般穿越各船。卻是黃幽傳佈號令,高呼:「船隻撤離,後退三捨。」水手聞訊升帆轉舵,迅速駛向較平靜的海域。剎時黃幽掠過近處,瞥見桃夭夭挨著龍百靈,冷笑道:「劍仙門好差勁,新收弟子臨陣退縮,李鳳歧師兄畏戰逃避,叫一個東野小雪孤身出戰,哼,陰盛陽衰,顏面何存?」他遁天術神速無匹,話音飄繞原地,身影倏忽飄遠,天上只剩淡淡一個黑點。
桃夭夭聞言一震,胸中火燒,如餘燼裡潑了瓢熱油。那兩句話意含雙關,譏諷桃夭夭臨陣怯戰,小雪勢單力薄,捎帶還損了李鳳歧的威名。桃夭夭對自身榮辱看的極淡,卻不容朋友的尊嚴絲毫受損,喝道:「劍仙男弟子在此!」跳出船樓,駕起劍光直追。怎奈法力有限,上升幾十丈後真氣難續,直挺挺的往下墜落。蘭世芳策騎飛至後方,一把抓住他的背心,振臂往上猛拋。桃夭夭耳畔生風,隱約聽見龍百靈在下邊呼喊「用定陽針!」
蘭世芳臂力奇大,這一拋足有半里高,餘勢消盡又將下墜。桃夭夭記起百靈所囑,口念「定」字訣使出定陽針,牢牢站定雲中。蘭世芳趕來抓住後背,再行發力拋擲。桃夭夭收起定陽針,乘勢又升高百餘丈。如此兩廂配合,或拋或停,漸至九天雲外。
峨嵋弟子並列懸停高空,眼望桃夭夭姿態奇特,忽而屁股朝前,忽而仰頭挺肚,忽而連翻跟頭,活像是被人拋甩的大沙包。眾人搖頭,均想峨嵋道法飄逸靈變,何曾有這種笨拙式樣?黃幽道:「桃師弟劍術新穎,令人噴飯。」
歐陽孤萍盤膝坐在「行雲符」上,道:「誰領他來的?本事低微,自保都困難,幫不上忙倒添拖累。」
蘭世芳飛到近處,答道:「剿滅金輪教是一件大功德,今年競德大會快到了,正好憑此晉陞輩份。況且咱們勝局已定。桃師弟白白失去立功的機會,那太可惜了。」分說之時,桃夭夭已落到眼前。最後一擲力道過大,他越過了眾人頭頂,只好順勢下落,等與眾人平齊才念定字訣,然則姿勢難改,仍是頭下腳上的倒懸著。
黃幽道:「也好,趁機撿些功勞,湊合升點輩份,免得將來當個白鬍子老師弟。」
桃夭夭急問:「我大哥呢?誰說他逃避」一開口真氣渙散,定陽針失效,倒栽蔥似的往下掉,歐陽孤萍搖指輕點,布囊內白光飛旋,一道「行雲符」托起桃夭夭,道:「你大哥李鳳歧麼?嘿嘿,早就跑的沒影兒了,臨陣脫逃,推卸責任,原是他的拿手絕活。」忽覺此人道行雖低,卻敢於奮戰,比李鳳歧強多了。又念他攜帶妖物(紅袖的戒指),戰陣中容易招引厄運,隨即彈指施法,彈出三顆生發好運的「化吉清露」,悄無聲息的灑在桃夭夭身上。
桃夭夭手撐行雲符紙,學孤萍樣子盤膝坐穩,道:「大哥去哪裡了?他走時可有留言?」
黃夢龍道:「昨日黃昏不見人影,今晨遍尋無蹤,李鳳歧確已不辭而別。」說罷撚鬚長歎,無盡的失望與惋惜,都包含在這聲歎息裡了。
想當年金輪教進犯峨嵋山,李鳳歧有虧職責,致使玄門大受折損,幾近覆滅。今番征討邪教總壇,凌波讓他帶隊,原有雪恥正名之意,哪知決戰前他又擅離職守,舊錯重犯竟似附骨之癖,永遠也改不了了。黃幽,世芳等人表面鎮定,實際內心痛惜--盼望大師兄重建威望,帶領大家復興峨嵋,終究是無法實現的幻夢。
唯有桃夭夭信任兄長,心裡並無懷疑,思量以後當面再問就行了。他記掛小雪,又問:「小東野師姐呢?在何處?」
燕盈姝也乘著「行雲符」,遙指遠方道:「在那邊。」桃夭夭扭頭望去,一道黃光劃破長空,直衝普善島所處的雲團,道:「她幹什麼?」燕盈姝道:「李師兄跑了,東野小雪憋了滿肚子悶火,要獨個兒挑了金輪教。」桃夭夭睜大眼睛,認出黃光是菊英劍,道:「哎呀,她孤軍深入,太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