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百靈笑道:「蘭師姐講的對,只是某人學了十多年劍法,臨到頭反要保護,累得人家受傷遇險。劍仙煉成了廢物,傳出去峨嵋派的面子可丟大了。」
這話中譏刺之意十分尖銳,眾人聞之錯愕。而小雪的神情卻很恬然,淡淡的笑了笑,向蘭世芳親熱問好,又大大方方的跟大夥兒打招呼。自從石洞和桃夭夭促膝廝守,她初略兩情相悅之妙,胸中自有一種安穩恬逸之樂。哪怕外人嘲諷,只須桃夭夭待自己真誠,她就滿足了。當下和顏悅色,主動跟百靈搭腔:「趕這麼遠的路,龍姑娘辛苦啦。」
龍百靈何等聰明,立時覺出不對,眼看桃夭夭僅穿短褲,衣裳全穿在小雪身上。兩人發生過什麼事?彼此眼神脈脈,舉止親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現象。龍百靈聰慧無人可及,終究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於男女情愛哪能通達?悵然焦急之餘,半點對策也想不出。
寒暄已畢,蘭世芳笑道:「桃師弟受傷不礙事,神農門燕神醫在此,腦袋掉了都能給你接上。」指向身後草坪。那燕盈姝雙目微閉,盤膝而坐,似在運功作法。
桃夭夭走過去見禮,一抬步,一股暖洋洋氣流傳透肌膚,登感筋骨松活舒泰,胸腹痛感全消。卻見燕盈姝手指箕張,十根指尖輕輕交觸,擬作肋條交錯之形。隨即手指鬆開,睜眼道:「肋骨的撕裂已補好,桃師弟感覺怎樣?」
桃夭夭驚奇不已,前俯後仰彎彎腰,非但斷骨痊癒,肩部等處的傷口也癒合完好。常言妙手回春,醫生總得扎針施藥。而神農高人隔空遠距離治傷,傳入神農門特有的重陽真氣,兩手根本不用接觸患者,病苦傷痛便即解除,此等醫術真可謂神乎其神了。桃夭夭打心眼裡驚佩,挑起大拇指,讚歎道:「什麼扁鵲華佗,比燕師姐可差遠了!」忽地「蓬咚」巨響,蓋過了話音,傳自丘陵城堡方向。
原來空中戰況激烈,四大護法圍攻李鳳歧,仍然偏落了下風。金輪教眾料知強敵久戰難勝,索性傾巢出動拚個死活。只見極樂堡城門大開,衝出三千多名金輪教徒,一個個裸體赤足,遍身塗滿黃黑油彩,伸舌鼓眼手舞足蹈,黑壓壓的擁上前來。歐陽孤萍從布囊內掏出一把符紙,揮手往上拋灑,落下散成一個大圈,將大夥兒圍在裡面。
卜籌門擅於施符下咒,這「逆五陰符圈」是禁魔真法,玄門弟子集體對敵時,常用此法鎮住陣腳。金輪教徒衝到符圈邊際,登即七竅流血,皮肉灼痛如火燒,驚駭中倉皇撤退,後面的教眾仍往前擁,人潮相互踐踏,場面既混亂又慘烈。歐陽孤萍道:「都是些小嘍囉,全解決了罷。黃幽,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玄門兩大首徒在場,千軍萬馬彈指可滅。黃幽正要回答,蘭世芳道:「這些人不是妖怪,趕盡殺絕不妥,制服就行了。」
小雪挽住桃夭夭臂膀,道:「平白冒出這麼多敵人,恰好給桃師哥提升道行,放過了白白浪費。」她喊師哥喊順了嘴,竟而當眾不諱。桃夭夭笑逐顏開,揚揚志得。龍百靈則小臉雪白,嘴唇輕顫,怔怔的講不出半個字。
蘭世芳道:「師妹,拿活人當靶子,是不是太殘忍了?」
小雪笑道:「你誤會啦,趁著邪魔成群的機會,桃師哥可以磨煉天王盾。」
蘭世芳道:「唔,傷害能增加天王盾堅度,你想利用邪徒的攻擊幫他煉法?」小雪道:「對,請盈姝師姐多照應。」燕盈姝點頭應允。歐陽孤萍道:「敵陣內若有頭戴寶冠者,稱作金**樂法師,都是惡貫滿盈的『淫』僧,盡可下手除掉。」
小雪謝了指點,與桃夭夭攜腕並肩,駕起劍氣衝入重圍,兜著圈子來回低翔。金輪教眾大呼簇集,揮動兵刃狂砍亂刺。小雪撥打近身的兵器,囑咐桃夭夭用天王盾護住後心,前面門戶只管敞開。桃夭夭依言而行,尚未明白怎麼回事,一柄鐵杵已擊中胸部,鎖骨胸骨「卡嚓」折斷,痛感產生之前,那邊燕盈姝撥指作勢,使出隔空療傷的妙術,已將斷骨修補復原。
桃夭夭驚魂未定,脖子又挨一刀,熱血噴出一條弧線,忽又收回體內,深長的傷口倏地合攏。他又驚又喜又是好笑,自覺像是工匠手裡的泥人兒,破個口子,斷了四肢,用泥漿塗抹即可補好。正感有趣,額頭再中兩箭,創口結了冰凌,箭頭的陰邪氣侵入血脈,顯是邪教高手所發。燕盈姝加強法力,身後顯出青白色光環。帶動桃夭夭的真氣沖激,箭傷癒合的同時,箭頭反射回去,將那發箭之人射倒。
每一次受傷,天王盾都生出感應,隨之增厚加固。燕盈姝治療神速,傷勢轉瞬即愈,未及造成實質性的損害。如此反覆施為,確是提升道行的絕佳方式。桃夭夭想通個中道理,挺胸直往人群密集處沖。小雪緊隨其後,講解運氣御劍的各種訣竅。桃夭夭悟性本高,適逢良機,修道進展遠勝尋常。漸漸領會運劍法門,氣隨念動,劍氣潛生,已能托起身子自由飛騰。
符圈外人影雙飛,符圈內百靈黯然神傷。本來桃夭夭得了好處,龍百靈比誰都高興,可是目睹小雪與他親密無間,心裡的沉重登如山壓。先前桃夭夭雖迷戀小雪,畢竟若即若離。而今人家情意明朗,彼此相親相愛,自己竟成了孤雁獨木。事已至此,又何苦苦糾纏,枉作落花逐水之態?她眼望那個青梅竹馬的少年郎,看他神采飛揚的樣兒,心頭又喜悅,又哀傷,更感無盡的孤單,千慮百轉之間,手腳已然冰涼。
黃幽緊挨旁側,見她神色淒楚,大著膽子握她的小手,歎道:「靈靈兒,你的心思我明白。唉,俗話講的好『緣由天定,不可強求』,該放手時須放手,千萬別苦了自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