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道:「蘭世芳?你大哥是不是攝魂門的首徒蘭世海?」
世芳道:「對,對,蘭世海是我哥哥。聽聞他最近當了攝魂首徒,不知師尊是何打算。我哥忠厚爛好人,憑他那溫吞水脾性,哪管得住攝魂門那幫混小子。」
桃夭夭剛要答言。召羅巖道:「站著幹嘛?大夥兒坐下,邊喝酒邊敘談!」直奔主位,端起桌上的酒杯,轉身走到桃夭夭跟前,就近又拿了杯酒,不容分說塞進他手中,道:「傣人規矩,見面三杯,今後便是生死與共的好朋友!桃小師兄,來,干了!」聳肩抬臂,將酒杯湊近嘴唇。
桃夭夭急叫:「不能喝!」
召羅巖愕然:「怎麼?」
那杯酒做過手腳,內藏秘製「十全開胃丸」。雖說是體垢污物,並無大害,但人家真誠相待,桃夭夭絕不會惡意戲弄。見他遲疑,召羅巖會錯了意,笑道:「我明白啦,小師兄還不放心,怕酒裡下了毒,來咱們換著喝!」一把搶過桃夭夭的杯子,將自家的酒杯塞給他,道:「先乾為敬!」仰頭一飲而盡,翻轉空杯給他看。
桃夭夭酒杯湊近眼前,嘟囔:「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家活該」
眾人目光熱切,盼他接受羅巖善意。看來不喝不行了,桃夭夭舉起酒杯,靈機一動,指向艙門大叫:「快看,有妖怪!」趁眾人扭頭的工夫,杯子朝臉旁一掀,髒酒潑到身後。難關終得化解,他卻臉露駭色,兩眼直勾勾望向艙門,彷彿看見了陰間的索魂使者。
門口站著個高個子,確切而言,是一副完整的骨架。細長伶仃走進艙房,陽光從白骨間穿過,投落長長的陰影。骨架來到羅巖跟前,單腿跪地行了個禮,牙關開合,道:「吾王恕臣冒昧,聞玄門首徒駕到,可否讓臣會晤?」召羅巖道:「出門在外用教內稱呼,你也忘記了?」骨架磕頭道:「臣罪該啊不,屬下愚鈍,請教主息怒。」
桃夭夭瞠目結舌,剛才佯稱有妖怪,馬上就來了個白骨精,口吻舉動與活人一樣,偏偏沒有半點血肉。召英道:「桃大哥別怕,這人不是妖魔。他是本族的護國長老,法號叫做屍祝。」
蘭世芳道:「屍祝修煉俱捨蠆血喚靈**,煉成後召喚山澤精靈,威力相當可觀,可與攝魂門的『皂旗陰兵』術相比。」
召英道:「我族人少勢弱,常遭異族侵略。屍祝身修習此法,是為危難時退敵護民。」
桃夭夭道:「他只剩白骨,是煉法的後果?」
召英道:「修煉喚靈**,全身會逐步隱形,待完全消隱時,便可召喚最強的中**靈。他的功法已修到第三層,毛髮內臟通透,唯骨骼可見,因此呈現這樣的怪樣。」
召羅巖歎道:「我們南疆的旁門小術,外人看來總是邪惡的。唉,屍祝起來吧,這些年你受苦啦。」
屍祝道:「邪與不邪,天道自判。吾輩為民謀福,吾王勿多顧慮。」起身走向桃夭夭,伸出骨節畢露的手,道:「天降吾族鴻福,玄門重立首徒,必當掃滅邪魔護佑萬靈。鄙人親睹尊顏,實乃三生有幸。」他的漢話是從中原古籍裡學的,謙恭文雅,但措辭艱澀,聽來非常彆扭。
桃夭夭伸掌與他相握,感覺觸手生溫,確是活人的肌膚,恍然道:「肌肉是透明的!」
屍祝道:「煉法時皮膚燥熱,雖著絲縷亦如火燒。鄙人實是赤身裸體,相待貴賓太失禮了。」
桃夭夭忙道:「不妨事,古人倒履迎賓,長老裸體待客,盛情猶有勝之。」
召羅巖笑道:「好啦好啦,大家忒地客套,坐下喝酒!」
眾人分賓主落座,侍從們把盞伺候。召羅巖跟桃夭夭對飲兩杯,正式結為好友。隨後樂師吹絲助興,滿座拊掌歡笑。屍祝盤膝坐在牆角,離酒席遠遠的。桃夭夭詢問原因,召英答道:「修習喚靈**,每日吞服蛇血數升,不能吃酒肉米飯。」
桃夭夭道:「原來如此,我見底艙全是蛇,圍著一具白骨,還當金輪教害人,卻是長老在飲蛇血。」頓了一頓,又道「佛門長老食用葷腥,當屬南傳佛派吧?」
召英道:「對啊,我們信奉上座佛法,常以百花供養佛像,世稱百花教。此番特來相助峨嵋派,剷除金輪邪教的老巢。」
桃夭夭道:「貴教與峨嵋派交好麼?」
蘭世芳道:「馭獸門在滇南馴養神獸,與百花教長年交往,早已結成生死盟約。昨日接凌波大師姐傳書,說征討金輪教的大戰開始了,桃師弟和東野師妹先已出發,馭獸弟子前往接應。百花教主便集結戰船,隨我們一同出海。」
桃夭夭暗想「我和小雪來南海救人,大師姐怎麼知道?肯定是靈兒報的信。」
黃夢龍道:「老夫離山十數載,少年弟子大多生疏。桃師弟的樣貌還是從信中得知。東野師妹該長成大姑娘了,怎沒有和桃師弟在一起?」
桃夭夭剛要答話。一名水手進來請示,問船隻列隊完畢,要不要停靠前方小島。蘭世芳道:「前面那小島稱作『伏浪嶼』,暗藏凶險魔障,我們遠離為妥。」
黃夢龍點頭道:「正是,據大師姐書信告知,師尊進入鎮妖塔內部,就是為壓制伏浪嶼的魔障。」召羅巖聞言下令,命船隊撤離海岸。
桃夭夭急道:「什麼伏伏浪嶼?這裡不是南海普善島嗎?小雪在此失蹤,怎能棄她而去?」眾人忙問究竟,他簡要的講了經過,最後說道:「先前小島佈置了壇城,外表看是一片大沙漠,小雪失陷沙穴中,也就是在小島某個地方,咱們必須找出她的下落。」
蘭世芳道:「東野師妹既被金輪教俘獲,已不在伏浪嶼,定被關押在普善島上。」
桃夭夭道:「伏浪嶼?普善島?我給弄糊塗了,都怪黃師兄那張地圖不靈!說送我們到普善島,結果到了什麼伏浪嶼。」
蘭世芳道:「萬域圖並未出錯,普善島的位置,正是我們此刻所處的地方。」
桃夭夭道:「那我怎麼沒發現?莫非在海面下?」
蘭世芳推案而起,先向百花教主告退,招手道:「桃師弟隨我來。」桃夭夭隨蘭世芳出了船艙,迎面海風吹拂,登時胸臆大暢。只見海面蒼茫,長帆鱗次櫛比,幾十條戰船排成陣形。桃夭夭讚道:「好大的陣勢!」
蘭世芳拍了拍他的手,指向頭頂道:「你看那片雲彩。」
桃夭夭仰面遙望天空。此時已近未時,紅日偏西,海天同色,幾片白雲懨懨的飄浮著。他迷惑不解,道:「雲彩怎麼了?我什麼也沒看見。」
蘭世芳道:「留意最大的那片雲。」
桃夭夭暗覺奇怪,兩眼緊盯天際。良久,忽然詫異道:「不對!那片雲怎地紋絲不動!」天地氣象變化,雲霧總是隨風飄移,只有快慢之別,絕無長時間停留某處的道理。
蘭世芳道:「那塊不動的雲團,就是普善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