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手踱了幾步,心裡打定主意,道:「求人太麻煩了,又讓鉉叔為難。乾脆這樣,我只說自己修行出了岔子,有走火入魔的跡象,急需借用靜修室煉劍,鉉叔定會前去請示師尊。呵呵,師尊現住元始峰,相隔千里雲海,往返最快也要幾個時辰。等他離開璇璣峰後,我打暗號讓你跟來,咱倆就可進入自然宮。」
瀟瀟道:「欺騙一個忠厚長者,不大好吧?倘你師尊追究,何以擔待?」
李鳳歧道:「修道者拘泥小節,哪有什麼作為?再說咱倆又沒幹壞事,進去參觀法寶而已。鉉叔回轉的時候,你已化身為人。似這般神不知鬼不覺,顧全了師門名聲,麒麟丹完好無損,實乃萬般周全的妙計!明早天光放亮時,峨嵋派什麼東西都少不了,反將多出一位美麗賢淑的大師嫂,哈哈哈。」越說越興奮,幾乎便要手舞足蹈。
話講到這份上,再多疑慮也沒用。瀟瀟熟知李鳳歧的性格,當下再無異議,微笑道:「但願老天爺開眼,保佑一切平安順利。」
李鳳歧道:「老天爺算那根蔥?天上地下最厲害的是祖師爺爺。當日咱倆死裡逃生,全憑祖師爺庇護。如今子孫後輩要娶媳婦啦,峨嵋派香火有繼,他老人家肯定成全。」說著拉住瀟瀟手腕,大步走出房門,直奔夜色掩映中的璇璣峰。
此刻將近子夜,院子內外,峰巒溝壑,各處萬籟俱寂。天空雲色變幻,星辰忽暗忽明,一種詭譎的氛圍悄然籠罩了峨嵋山。漫漫長夜,似乎正醞釀著一場驚天動地的變故。
終於曙光微翕,東方亮起魚肚白。試煉場邊人影朦朧,留守弟子起早掃地,為重開門庭作準備。壩子西面靠近逸性谷,遙對太乙峰,有一間小小的草廬,那是丹藥首徒的居所。按峨嵋派的規矩,普通弟子打地鋪,十幾人同宿大屋,唯玄門首徒有單獨的房間。環境幽靜,有利於精修道法。然而這天卻非同尋常,大清早人聲喧嚷,五六個少年直衝丹藥首徒屋前,也不報名,「砰乓」兩聲破門入內。
方靈寶正睡得口水橫流,渾然不覺周圍動靜。眾少年連喊帶推將他弄醒。丹藥首徒睡眼惺忪,含糊道:「怎,怎麼了?你們大呼小叫的幹嘛?」
眾人裡有個叫楊小川的,風雷門中後起之秀,平常精細穩重,此時卻驚惶萬狀,只道:「方師兄,你趕緊去長春麓看看罷,再耽擱可要出人命!」
方靈寶伸手入懷,掏出金錶瞅了瞅,道:「卯時兩刻,是不能耽擱,該吃『百草玉霜丸』」
楊小川道:「火燒眉毛了還吃藥?快跟我們走!」不由分說,眾弟子七手八腳,架起方靈寶撒腿飛奔。
一氣跑到長春麓,樹林邊圍滿了人,可卻出奇的安靜。一人身材高瘦,鶴髮童顏,正是攝魂首徒常生子。方靈寶道:「常師兄,這麼早派人找我,是不是要請客吃元宵?」
話音未落,忽見眾弟子含悲帶淚,方靈寶道:「你們哭什麼?師尊歸天了麼?」
大家知他傻里傻氣,滿嘴胡言也屬無心,當下誰也沒計較,默默的向兩旁閃開。方靈寶睜眼張望,只見空地中央躺著兩名峨嵋弟子,面色烏焦如木炭。年紀小的口眼緊閉,身體僵直,已經死去。年紀稍大的咬牙皺眉,尚自苦苦忍耐。仔細辨認,這人是奇巧門的侯天機。
方靈寶驚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天機大哥,你們吃錯什麼東西了?搞得這麼慘!」情急關切,欲待近前攙扶。常生子猛地拉住他,搖頭道:「切莫靠近,他們中了劇毒!」
方靈寶道:「平白無故中哪門子毒?」
侯天機深吸口氣,道:「今早奇巧門弟子回山,我去接他們,遇著武紹真師弟和王利涉師弟。我和武師弟腳程快,先走到清音閣,有個蒙面的喇嘛坐著討水喝。武師弟解下葫蘆遞給他。那喇嘛喝了兩口,交還葫蘆,武師弟掛在腰裡,走出半里地就昏倒了。我剛把他背到背上,就覺一股霸道毒氣侵入丹田,渾身筋骨麻痛。我知道中了暗算,命王師弟遠離十丈以外,絕不可沾碰我們走過的地方取出『自行竹馬』乘騎,勉強過了九老洞,到這兒法力難繼,竹馬也被毒氣毀損。可惜了武師弟,回山當天丟了性命」悲慼難禁,毒傷癒發加劇,只得咬唇忍痛,手指緊緊抓住胸膛衣襟。
眾弟子相顧駭然,有人道:「沾了點便死人,什麼毒如此厲害?」
又有人道:「雲南百花教擅製毒藥,可百花教向來和馭獸門交好,怎地突然暗算我們?」
王利涉心有餘悸,道:「是喇嘛,那個喇嘛,我看見他了,幸好沒走近。」
楊小川道:「蜀中喇嘛廟很多,誰敢跟咱們作對?依我之見,那喇嘛是妖邪喬裝改扮的。」
常生子道:「而今顧不得查究,先救人要緊,方師弟你快想法子!」
方靈寶目睹武師弟喪命,侯天機受苦,又惶急又心痛,道:「治傷救人找魔芋大夫啊!我頂個屁用。」
常生子道:「神農首徒居於元始峰,雲路足有三千里,可謂『遠水難救近火』。若叫風雷弟子駕雲護送,天機中的毒十分詭異,只恐會殃及護送的人。你有沒有抗毒的丹藥?讓他們預先有個防備。」
方靈寶猛拍腦門,道;「有有,我這大蠢蛋,居然忘了看家的玩意兒!」翻檢身上衣袋,找出四顆黃澄澄的藥丸,道「服下『紫羚石』百毒不侵,砒霜當飯吃也無妨。《毒經》記載,紫金活血,羚角清熱,兩者鍛煉石化,當可」
諸弟子救人心切,眼裡都快冒火了。沒等他背完書,楊小川搶過紫羚石塞進嘴裡,又將剩餘藥丸分給師兄弟。方靈寶兀自擔憂,絮絮叨叨:「雖說紫羚石靈驗,但這毒兇猛異常。搬動天機大哥千萬小心,別觸及他的肌膚,頭髮,最好包住自個兒的口鼻。」
丹藥門的丹藥具備增益法術的功效,卻非療傷的藥物。紫羚石可以防毒,不能解毒。楊小川等人聽了方靈寶的告誡,撕下衣袖,嚴嚴實實包裹雙手頭臉。準備停當,風雷弟子抬起侯天機和武紹真,唸咒驟積風雲,急速飛向元始峰。方靈寶又摸出藥丸,道:「等我服下『御風丹』,也到元始峰幫忙。」
常生子忙道:「慢,大敵當前,應早作安排。」命人稟報大師兄,吩咐遁甲弟子守衛九老洞,再讓留山的弟子前來集合。眾人領命奔走,氣氛陡然緊張。正忙亂間,一人飛似的跑來,大叫:「金輪教闖山,現已到試煉場!」
常生子道:「金輪教?那是西域的教派,與我們素無干係,他們怎知入山的道路?」
報信之人是遁甲新手黃幽,年未弱冠,法力已達上乘,答道:「他們從後山上來的,大概挾持了『三村附鄰』的老鄉,強逼他們帶的路。」
常生子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武師弟遇害,一定是他們作的手腳,。」帶領眾人往回走,相距試煉場十多丈遠,遙見場地內人影參差,高高矮矮站著二十多個番僧。全都斜披土黃布袍,短髮赤腳。各門弟子聞訊趕到,將這伙不速之客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