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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出世篇 第五回 障目風雨失意處3 文 / 慕陽

    當日中午,雨住雲開,璇璣峰鐘聲迴盪,峨嵋弟子們齊聚自然宮。桃夭夭也被帶到大殿前。至此他仍只穿褲頭,前胸後背凍得青一塊,紫一塊,換作別人肯定沮喪。但他胸懷磊落,自認沒幹壞事,神態舉止也就坦然自若,邊走邊還張望前面的景致。只見自然宮屹立於峰巔,朱簷碧頂輝映九霄,四周圍雲霧繚繞,雄渾氣魄中透出奇幻的色彩。門口玉柱盤龍,篆有對聯,道是「虛無三峰無虛無,修真九門真修真」。簷前懸掛匾額,金燦燦四個大字--「道法自然」。桃夭夭遊目顧盼,讚歎仙家氣派非同尋常。

    隨後步入大殿,寬敞的大廳內空無擺設,檀木地板黑亮髮光,放著兩排蒲團。各門首徒盤膝而坐,普通弟子侍立兩側,中間空出條通道,盡頭安放一張紅木椅子。一位身披鶴氅的老者坐在椅中。長鬚銀白,面容矍鑠,飄飄然仙風道骨。桃夭夭衝著老者左看右瞅,疑竇叢生「莫非他就是常生子大師兄?師弟十多歲,師兄卻是白鬍子老頭,峨嵋弟子年齡相差好大。」

    身後的峨嵋弟子推他肩膀,喝道:「休得無禮!此乃攝魂門常生子師兄,還不快跪拜?」

    常生子擺手示意不要用強,打量桃夭夭幾眼,皺眉道:「自然宮是峨嵋聖地,怎能赤身裸體?給他找件衣服穿上。」左右躬身領命,鬆開桃夭夭的綁縛,又找了件灰布衣褲扔給他。桃夭夭覺得大師兄挺和氣,換好衣衫後衝他拱手抱拳,道:「在下桃夭夭,幸會常師兄。」

    常生子點點頭,伸開雙臂輕輕下按,登時大殿裡數百人鴉鵲無聲。他環顧四周,緩緩開言:「師尊閉關前曾留言,命我等壯大峨嵋玄門,廣招賢良加入本派。兩年來,各門徒眾較先前多了數倍,事務日漸繁雜。凌波大師姐常年身體不便,整肅門戶的重擔便落到我的肩上。托賴師弟們嚴守門規,大家都平安無事。」說著面露微笑,頗有欣然鼓舞的意思。

    眾人茫然,莫明其意。旁邊有人小聲提醒:「常師兄,東野師姐慘遭『淫』賊加害,怎麼你說平安無事?」

    常生子微現赧色,道:「哦,對,東野師妹慘遭『淫』賊毒手,實乃本門奇恥大辱。我們峨嵋派素來戒備森嚴,外道邪魔絕難侵入,想必是內部敗類作祟……咦,你是哪門的弟子?怎麼穿著如此服色?」睜眼瞪著桃夭夭,好像首次發現他站在近前。

    桃夭夭忍俊不禁,心想「虧他是什麼攝魂門的師兄,自己反而失魂落魄的,大概是年邁健忘,老糊塗了。」當下彎腰作揖,笑道:「啟稟大師兄,我叫桃夭夭,就是你們所講的『淫』賊。」眾弟子聽他言語輕狂,各自都有怒色。

    常生子茫然道:「『淫』賊?你……你作了什麼事?為何叫你『淫』賊?」舉目東張西望,左手輕拍額頭,沉吟道:「今日聚會,應該是籌劃迎接師尊出關啊,難道另有要事商議?唉,你是誰?怎麼面生的很。」目光移向桃夭夭,又盯著他發愣。

    他正昏頭昏腦夾雜不清,左邊人群裡站起個清瘦漢子,朗聲道:「常生子師兄因修煉『禳夢真法』,神思恍惚,無法處理事務。今天暫由我代理,大家意下如何?」

    眾人紛紛附議。風雷門首徒何九宮道:「候師兄向來處事公允,咱們都無異議。」又有人道:「奇巧門的候師兄出面,相信定能伸張正義。」常生子坐回原位,連連點頭道:「請天機師弟代我清理門戶,若有偏頗處,我自會出言糾正。」

    桃夭夭聞言微驚,記得那「木牛流馬」便是侯天機所制,定睛端詳這位異士。看他面皮黝黑,三十多歲模樣,神情森然嚴冷,有種令人膽寒的威儀。

    侯天機指著桃夭夭道:「此人並非『附鄰三村』的子弟,應是從九老洞進入後山的。那麼是誰引他穿過『止僭障」?又是誰作他的接引人?」旋即嚴加追查,應賢錫,楊綸,黃幽依次對證,又將開花婆婆,丁志玄,陸寬傳來問話。丁志玄據實答覆,只道新來的兩人行為有些古怪;陸寬惶恐失色,再三申明與桃夭夭並無深交。開花婆婆言辭顛三倒四,咬定桃夭夭是侄女婿,和水仙姐姐訂了終生的。次後把唐多多帶到大殿。小孩子最喜歡熱鬧場面,當眾雀躍蹦跳,連稱桃夭夭「水仙姐夫。」,還說他曾送玉玨給水仙姐姐作定情信物。

    按常理「童言無忌」,唐多多再胡鬧,也不會懂得男女情事,看來桃夭夭追求水仙姐姐確然無疑了。眾人相顧駭然,均想連水仙姐姐都看得上,此人好色成狂,當真舉世無雙,侵犯小雪的惡行也就合乎情理了。

    於是眾議如潮,都說『淫』賊膽大狂妄,竟敢假扮求仙者潛入峨嵋作惡。桃夭夭有口難辯,索性瞇起眼睛養神。侯天機作手勢讓大家安靜,走到桃夭夭跟前,問道:「他們的話聽清了麼?是否屬實?」

    桃夭夭眼皮都不抬,懶洋洋的道:「你們愛怎麼編排,就怎麼編排。我是案板上的魚,隨便剁成幾塊都可以。」

    侯天機雙目炯炯有神,道:「眾口爍金,難保受冤屈,這點我明白。他們說的無關緊要,我只問一句話,你若據實回答,或可澄清真相--今晨你敲擊消災鍾引來群猴,繼而偷偷攀上璇璣峰,前後行動似早有預謀,你究竟有何企圖?」

    桃夭夭道:「你的口氣象審犯人,我還有回答的必要麼?反正清者自清,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們要殺要剮,自個兒瞧著辦吧。」

    侯天機不再多問,轉而喚出周天使,讓他講述早晨竹林裡的見聞。周天使昂然出列,滿臉悲憤的表情,高聲道:「諸位同門,諸位兄弟姐妹!我峨嵋派自創立以來,歷經千年風雨,度過多少險厄,降伏的妖魔更是不計其數……」眾弟子搖頭嗤鼻,心想入門幾天的傢伙,何時輪到你來評述功績?

    周天使臉皮厚,嘴巴快,胡謅道:「……咱們峨嵋門風嚴肅,男女徒眾謙讓禮敬,何曾發生過欺凌女徒的醜聞?可恨這姓桃的賊子,暗藏鬼胎混入峨嵋,設詭計強姦了東野師姐,令我峨嵋千年清譽毀於一旦……」

    桃夭夭看著他瞎編,本來笑吟吟的,待聽到「強姦東野師姐」這句,霍地變了臉色,喝道:「喂!你嘴巴放乾淨點!什麼強姦?」

    侯天機揮手止住周天使,道:「講明事情經過即可,不必東拉西扯。」

    周天使歎道:「師兄明鑒,不是我扯亂彈,只因當時情景太過『淫』穢,著實難以啟齒啊!唉,今晨我奉常生子師兄之命,帶領劍仙弟子尋山。路經接引橋時發覺竹林裡響動,走進林中探察,抬眼就見姓桃的趴在東野師姐身上,亂摸亂親,兩個人光溜溜……」

    桃夭夭對自身的生死榮辱本不掛懷,但聽污言辱及小雪,立時勃然大怒,厲聲喝道:「住嘴!你冤枉我無所謂,別玷污小雪清名!」

    周天使涎臉鼓舌,越說越下流:「……『淫』賊雙手揉捏東野師姐的胸脯,又分開她的雙腿……」

    桃夭夭額頭青筋暴綻,咬牙罵道:「混帳王八蛋!」猛地朝周天使衝過去,握拳照他面部猛擊。

    周天使等的就是這一拳,當下左手引劍訣,右指凌空虛點,劍氣從指尖激射而出。桃夭夭鼻中悶哼,身子好似斷了線的紙鳶,飄飄蕩蕩飛出五尺開外,「撲通」摔落地板,唇角泌出縷縷鮮血。眾人見狀詫異,尋思『淫』賊如此不堪一擊,又有什麼本事挾持峨嵋女弟子?

    侯天機沉著臉,喝斥道:「自然宮重地,怎容吵嘴打架?周天使,你未免太放肆了!」

    常生子插言道:「天機,查清真相要緊,切勿另生枝節。況且明明這人先動手,如何責怪周師弟呢?」侯天機見師兄發話,只得諾諾退後。周天使自恃有靠山撐腰,得意洋洋的昂起頭,斜著眼睨視四周。

    桃夭夭舊傷未癒,又添新痛,捂著胸膛咳嗽,偶然望見周天使耀武揚威的嘴臉,腦中靈光電閃,暗叫道「哎呀,原來如此,難怪看他眼熟!」強撐著站起身,道:「周天使,灌縣城的周天歲,是你哥還是你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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