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冷宮裡的瘋女人(下)
她眼中有一瞬間的迷惘,但口中仍舊不斷囈語:「蟲蟲飛,蟲蟲飛,蟲蟲帶我去高山,帶我去江河,帶我去……」
一個人的獨角戲應該很不好演吧?貝雪也不打算搭理她,就在旁邊靜靜的冷眼旁觀,看她最終能演到什麼時候。
半個時辰過去了,貝雪的舉動令昭容娘娘摸不著頭腦,也看出其來者不善,於是訕訕的停了下來,把眼睛一閉,沉默不語,與貝雪槓上了。
怎麼樣,裝不下去了吧?貝雪唇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把小墨交給寧露,然後讓寧露和崔遠山到外面等候。
漫不經心的將散落在額前的碎發別在耳後,貝雪凝視著昭容娘娘,「說說吧,你為什麼要害福妃和本宮肚子裡的孩子?」
雖然她閉著眼睛坐在那裡不說話,可貝雪分明看到她渾身抖了一下。
緩步走到旁邊脫漆裂紋的桌子前,貝雪好整以暇的輕聲道:「你別白費力氣了,本宮知道你是裝的。」
見其咬唇沉默,跟她玩死豬不怕開水燙。貝雪的臉上立時掛上了狠厲之色,「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做都做了,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我想你也知道,若要你開口,辦法多的是,可本宮還是希望你自己說。」
屋子裡的氣氛瞬間凝結。昭容娘娘經過一番強烈的思想鬥爭後,終於下定決心睜開眼睛,眸間退卻了剛才的渙散眼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然的沉靜。
「你怎麼知道我是裝瘋,你怎麼知道裝鬼的是我?」她微微抬頭審視著貝雪,語氣淡默的沒有一絲溫度。
終於承認了,看來自己的猜測果然不錯!貝雪得意的笑了,「世上哪有什麼鬼怪,有也是人裝的罷了。是你去紫雲宮腳下沾上了魚粉,本宮才一路尋到這的。」這屋子屬實夠冷,她將發涼的雙手攏在袖裡,繼續道:「一個瘋子怎麼會有目地的裝鬼嚇人,所以看到了你,本宮就已猜出你在裝瘋。」
昭容娘娘頹然的將頭低下,那神色幾近絕望,「看來你比馮昭儀……啊不,現在應該叫福妃,你比她更厲害。以後我也不用白費力氣,有你跟她抗衡,足夠了。」
她是在誇自己,還是在諷刺自己?貝雪心情不悅,沉聲道:「我不屑跟她抗衡,也不需跟她爭寵。」
「是啊,你現在位份尊貴又懷有子嗣,自然不屑與其爭寵。」昭容娘娘抬起頭,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打量著,「可福妃這個人陰狠毒辣,也許在你不經意間就會落入她的圈套。你可知,一進冷宮,就等於下了地獄,看看我現在的境遇你就明白了。所以我警告你,福妃不得不防!」
她字字句句針對福妃,看來二人結仇頗深!貝雪抓緊機會追問道:「你進冷宮想必是跟福妃有關吧?所以你恨她,才要嚇掉她的孩子?」
聽完貝雪的話,她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沒錯,我恨她,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是她與占卜師聯合起來,說太后體弱都是我命硬克的,然後又設計讓皇上誤解我,最後才被打入了冷宮。」
氣憤難抑的她,臉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整個人有點微微顫抖,「我的不幸都拜這個賤人所賜,所以我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一口一口將其吃了,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福妃曾經這樣對她,她心中的忿恨可以想像。不知道福妃在對人家孩子下手的同時,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自食其果。看來因果循環果然不虛,做人還是應該多做些善事。
只是有一點她想不明白,於是繼續問:「福妃與你有仇,你嚇掉她的孩子有情可原,可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昭容娘娘咬著牙,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我恨皇上聽信讒言,不念舊情,將我打入冷宮,我的孩子既然沒生下來,那麼其它人更別想將孩子生下來!」
貝雪眉頭一皺:「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如何忍心連累無辜?」
她冷笑著,神情悲泣的辯白,「哪有什麼無辜,試問無辜如我,在冷宮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生不如死的日子,皇上為何忍心不聞不問!」她淒然的望向窗外,又忿忿道:「我要忍受孤獨寂寞的折磨,還要忍受奴才們的臉色。你說,這樣的日子要我如何忍受?」
聽著她歷數自己的種種苦楚委屈,貝雪的心情頗為沉重,更深一步瞭解到深宮女子的哀怨情仇愁。
講完了壓抑在心裡的話,昭容娘娘神色凜然,不畏道:「我豈圖害你的孩子,知道你是不會放過我的,不過我無怨無悔,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只求你給我來個痛快的吧。」說著哀傷的閉上了雙眼。
昭容娘娘的一次復仇,阻礙了貝雪的出宮計劃。面對這樣一個可憐又可恨的女子,她一時心潮澎湃。不過在瞭解了事情的原委後,對昭容娘娘的憐憫大過於怨恨,畢竟二人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苦要逼死她呢?
想到這,貝雪上前將捆著她的繩子解開,她訝異的盯著貝雪,有些難以置信,「你……這是幹什麼嗎?」
「放了你啊!」貝雪說著拉過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她更加愕然的望著貝雪,結巴道:「你……你……假懷孕?」
「所以往後你不用費心的再去嚇唬我了。」貝雪對她亮出了底牌。
「你是為了爭寵才這樣做的嗎?」昭容娘娘不敢確定的問。
貝雪輕輕一歎,「恰恰相反,我是為了早日離開宮廷才這樣做的。」看到她滿臉不解的神情,知道無法跟她說清,於是扯開話題,「對了,你怎麼會輕功啊?」
見貝雪對自己並不追究,她的神情已放鬆了許多,「小時候因我體弱多病,父親便送我去習武,以圖強身健體,輕功就在那個時候練的。進宮後,為顯得自己更秀氣,更閨秀風範,所以從沒向別人透露過我會功夫。」
原來如此,看著她耳朵上,手上的凍瘡,貝雪不由替她難過,這樣貌美又會武功的女子,當過更瀟灑的日子才對,是宮廷改變了她的命運。
臨走時貝雪交待看守冷宮的宮人們好好照顧她,又命人給其送了凍瘡膏,和一些御寒的銀碳,棉衣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