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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4章 無眠的夜晚 文 / 八聲甘州

    第24章無眠的夜晚

    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有公平二字,或者應該說最多只能做到相對的公平。所謂絕對的公平,只是人類腦海中的年頭罷了。

    方同在思考著這個問題,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天才存在,這是不是對其他人的不公平。他對自己思考這個問題很奇怪,也許是今天他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刺激到已經午夜還不能入睡。

    在方同四十年走過的人生中,也看到過不少被人稱之為天才的人,這些人大都相同,年輕有為,比同齡人更早的在各自行業取得成功。可是,他從來沒有過這般震驚的時刻。和安然這個小男孩比起來,那些天才們最多只能算是走在大街上普通的路人。

    今天,他竟然為了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嫉妒了,他嫉妒老天爺的如此偏心,為什麼會誕生出讓自己渾身充滿無力感的人。可是總監大人卻沒有想過另一個問題,他現在的遭遇其實對於銀河唱片競爭對手們來說,同樣是不公平的。上蒼總是對某些人某些事偏心許多,銀河唱片獲得了一個天才的支持,這本身就是對其他對手們的不公平。

    江南賓館三樓緊挨著一起的三個房間,住著三個從千里之外香港來的客人,這三個客人到現在都還沒有入睡,因為他們睡不著,睡不著的原因各自不同,但都和一個叫做安然的孩子有關。

    張學友失眠了,一年多的酗酒,讓他活在昏天黑地的日子裡,這幾天算是今年來最正常的幾天。已經午夜時分,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外面的街道無比淒清,除了掛著幾片凋殘葉子的楓樹在昏黃的路燈下搖曳,馬路上看不見一個人影,或許隔上十幾分鐘,才能有一輛疾馳而過的夜車給寂寞的城市增添一絲熱度。

    眼中看著這種冷落的景色,張學友的情緒沒有受到半點影響,相反的滿是喜悅和興奮。一年了,自己終於可以擺脫噩夢,終於可以坦然的面對所有人,可以用自己的成績回答所有譏笑諷刺自己的人。

    晨曦細雨重臨在這大地人孤孤單單躲避轉身剎那在這熟識的路旁察覺身後路人是你如一套戲重逢在這舊地而彼此不知怎預備一些歎氣跟一串慰問……他輕輕的唱著,唱著今天晚上第一次看見就屬於自己的歌。孤單的人孤單的歌,沒有半點感傷,沒有半點顧影自憐的感覺。是的,他有理由興奮,有理由憧憬未來,因為有一個人專門為他鋪就了一條大路。他很感激這個人,非常感激,即使這個人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很小的孩子。

    在等待家長歸來的時候,安然同學興奮之餘,給未來的歌神抄了三首歌,三首本就是張學友後世演唱的好歌。這個舉動很率性,安然並沒有考慮到做出這樣的舉動有什麼不妥,他很喜歡張學友的歌聲,今天能見一見本人很是高興。

    於是,有些事情必將改變它的軌跡,包括那份合同。當場裝腔作勢寫下三首膾炙人口的好歌之後,方同沒有任何疑慮的暗示一旁的律師,給安然拿出了一份銀河唱片提供的完美合約。

    律師這個職業在絕大部分人的印象,可以概括為以下幾個詞語:現實、精明、利益至上。其實這種籠統的概括,同樣可以放在百分之九十的人類頭上。實際上律師這個職業,最需要的就是冷靜和細心,還有不屈不折不服輸的精神。

    張國豪有很多頭銜:黃**律師事務所大律師、銀河唱片法律顧問等等等等,但是歸根結底,他是一個追逐利益的人。對待一件事,每個人都會從自己的角度去看問題,在看待和那個叫做安然的孩子簽訂的合同這個問題上,他不能成眠的原因和隔壁兩位同伴截然不同。

    這一次來江南市,銀河唱片準備了三種不同的合同,三份權利和義務差異很大的合同。在詳細考慮了內地人群的收入水準之後,他準備先拿出那份最次的協議,也做好了簽署中等協議的心理準備。

    張國豪律師是個很認真的人,可惜他花費良久所做的功課都白費了,就在三個小時前,那兩個叫做安樹和衛蘭的人,戰戰兢兢的在最豐厚的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這是方同總監臨時做出的決定,另外兩份差異很大的合約,從來就沒有拿出來過一秒鐘。

    這是一份五年的專屬合約,那個叫做安然的男孩在未來五年內需要為銀河唱片服務,不得為其他唱片公司提供創作,每年必須完成十首以上的新歌,這十首歌均要達到普通發行水準以上,否則就會被均視為違約。

    條件似乎有些苛刻,但是再比較一下對方所能得到的,前面的一切又好像不那麼苛刻了。

    沒有薪水,周薪月薪年薪均沒有,但是有十萬港幣一年的補貼。每一首歌的酬勞為五萬港幣,如果安然打造的專輯銷量突破一百萬,每張唱片還可以獲得1.3港幣的版權收入。

    這些條件是經過那個孩子和銀河唱片總裁的委託人,唱片公司製作總監方同協商後達成的,每每想到一個四旬的中年人和一個十歲的孩子據理力爭的場景,律師先生臉上都會泛起異樣的表情,想笑卻又笑不出。

    那個場景真的是……很無語。

    嗯,這個合約還有一個細節,這是讓律師先生最為驚訝的:在合約正本之外還添加了一份附加條款,上面明明白白的寫著,在一本名字叫:「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的小說上市銷售之後,銀河唱片須配合該書進行宣傳,這頁附加條款極為複雜,整整寫滿了三頁公文紙,共列出了十幾個小目錄,詳細的闡述了應該怎樣配合宣傳的細節。

    銀河唱片的歌手們應該在怎樣的場景下說出廣告,每人至少要完成幾次的推廣,每次的受眾應該有多少,在場媒體不得少於多少……一條條一款款,把這個原本該是收購與合作的合約,差點變成了廣告合約。

    漫長的兩個多小時扯皮討價還價中,作為律師的張國豪基本沒說話,大大的違背了自己職責。不過他有自己的理由,首先他對音樂完全不懂,其次根本沒有扭轉乾坤的能力,那種情況下,無論是哪個大律師在場,都沒有那個能力來改變什麼,既然這樣還不如不說。

    因為,那個叫做安然的孩子太強硬了,與之相反的是,銀河唱片這方又太軟弱了。

    對於銀河唱片步步退讓,張國豪可以理解,但他也有無法理解的事情,從始至終,安然的父母坐在一旁都沒有發出自己的聲音,除了不住倒水、散煙、客套幾句,根本不參與談判的過程,不管方同總監如何巧言令色的周旋或是聲色俱厲的威脅中止談判,都一聲不響的默默看著,似乎這件事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

    天下怎麼會有這麼的父母,竟然聽任那麼小的孩子全權進行這種談判。即使是在方同總監拍案而起佯裝要離去的時刻,他們也只是把目光看向自己的孩子,而不進行一點干擾。

    也許這就是奇跡誕生的原因吧,天才的成長是需要環境培育的,只有一對開明的父母才能教育出有才能的孩子。

    張國豪律師下著定語,給今天忙碌、震驚、備受心靈衝擊的一天做出最後總結。總結之後,早已為人父母的律師開始考慮著,自己回家之後,是不是也該向那兩位學習一下,給自己上國中的孩子徹底鬆綁,還給他廣闊空間,說不定亡羊補牢也能培養出一個天才出來。不指望能像安然這麼妖孽,只要比其他人強一點就夠了。

    不奢望自己的孩子能變成天才,只要能變成人才就行了,為人父親的張國豪暗暗想著。眼前浮現的卻是安然淡淡的笑容,和永遠都寵辱不驚的表情。

    「唉……」

    三個房間裡同時傳出輕輕的一聲。

    誰又能知道安然的雲淡風輕從何而來?

    一個胸無大志的人,期望過上一種睡覺睡到自然醒這種生活的人,一個已經注定了富貴一生的人。擁有這種底氣的人,怎會把這點東西看得他們想像中的重?走過二十年利慾熏心彎路後重生的人,如何不會看輕金錢名譽這種東西。

    所以,今夜驟然跨入江南市最有錢的人之一行列中的他,睡得很香很踏實。

    同樣的一片夜空下面,住著形形色色的人們,有人歡喜有人憂愁,還有人沒心沒肺的呼呼大睡。安然同學睡得很香,香到父母在床邊坐了許久都不曾發覺。

    和江南賓館的那三位香港來客一樣,安樹和衛蘭一夜未眠。睡不著,是真的睡不著,也不怪他們,隨便哪對和他們遇見同樣事情的父母都會睡不著的。

    六十萬港幣!

    這得是多少錢?安樹看著自己睡的香甜的兒子發愣,自己一個月工資才80多塊錢,一年不吃不喝差不多能有一千,六十萬啊,自己六百年才賺得到。

    夫妻倆默默無語,不知該如何是好。晚上安然和香港人據理力爭的時候,做為父母的安樹和衛蘭並不是不想插嘴,而是不敢插嘴、沒有心思插嘴。數以十萬計的財富直接把兩個從來沒見過五位數,甚至三位數現金斗難得一見的普通人砸暈了,等到他們緩過神來,談判已經結束,客人們已經站起身握手告辭。

    「你說,這是咱們兒子嗎?」

    衛蘭看著丈夫小聲的問,目光慈愛的看著睡著了偶爾吧嗒著嘴的孩子,順手把孩子身上的被子掖緊了些。

    「什麼話,不是我們兒子難道還是別人的?」

    安樹不高興的小聲回道,自己兒子有出息了是好事,雖然他到現在還是暈暈乎乎的,可男人的接受能力究竟比女人強些。

    「嗯,我們進去說話吧,別吵著孩子睡覺。」

    夫妻倆躡手躡腳的走進裡屋,一陣微弱的踢踢踏踏聲音之後,屋裡恢復了安靜,安靜之沉默了幾分鐘,又隱隱約約傳來輕微的對話聲。

    「我現在還有點心慌……」女人如是說。

    「嗯,我也有點。」男人也好不到哪去。

    「你說咱們兒子怎麼懂那麼多?」

    「我怎麼知道,不是你要他去學什麼音樂的嗎?現在學好了你又怪他?」

    「多學點東西有什麼不好的?音樂能陶冶人的情操,再說了,我那不是怕兒子整天在家悶壞了,找點事情給他做做嗎?」

    「我又沒說不好,可弄出這麼大的事出來,我總覺得跟做夢一樣……」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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