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晚·建康·皇宮
林燕來是幾乎殺紅了眼,面對著蜂擁而來的禁宮侍衛,林燕來的「歸月劍法」再次使出,這一套劍法,今天晚上他不知道已經使了多少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憑著什麼力氣揮動的劍,「燕來心法」的內力消耗幾乎要到了極限。
林燕來瘋狂的笑著,每一個起落都帶起一條血痕,是他自己的血痕,身為殺手盟的殺手,他憑的是速度和劍招,但是他卻從來不知道自己體內沉睡著強大的兵器。在體力消耗到極限的時候,他已經如同巨浪中的小船,搖擺不定,衣服早已被刀氣卷破,絲絲垂下,片片飛舞,身上各處的傷痕顯而易見。
禁宮之中的侍衛並不是普通的江湖高手,自從王導掌握了禁軍兵權之後,就利用王氏的名聲,招徠天下高手為己用。侍衛中不少都是當年江湖之上的高手,對於對方殺手,他們亦有著自己的一套方法。
每個侍衛都右手持刀,左手持盾,以盾步進,以刀砍殺,林燕來控制的範圍已越來越小,周圍成山成海的侍衛,高高的火把,厲聲的叱喝,無形的內力如浪湧至,無數的刀影交纏急閃,而他的腦海裡卻只有幾個字:月兒,你在哪裡?
童年的回憶,童年的朦朧,童年的歡樂,只因為有了她的存在,二人胸前的那兩個圖案是一對比翼鳥,他和月兒是指腹為婚的,那一雙圖案是他們的父母親手印上的。
那一個夜晚,他只記得火焰雄雄,燒燬了自己的家,也燒燬了月兒的家,他記得爹爹將自己冒死帶出,逃避人的追殺,不知逃了多遠,爹爹最終在一個石洞裡去世了,而他在最後被敵人尋到,要殺他的那一瞬間,一個白衣男子從天而降,救下了他。
從此他帶著爹留下的《燕來心法》和《歸月劍譜》和他的遺命,跟著白衣男子加入了殺手盟,那個白衣男子就是他的師傅。
很久很久的事情,本來已如煙塵一般的消失。今天,這個圖案,她胸前的圖案,突然讓自己想起,突然讓自己從死灰般的生活中有了彩色,自己一定要找到她,月兒,月兒。
林燕來一路飛馳進宮,神智錯亂的和侍衛殺成了一團,朝著那日和月兒相見的啟和殿奔去。
背上又是一痛,森長而鋒利的刀刃剖開了三寸血肉,林燕來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奮力的反揮一劍,挑中了對方,同時自己胸口則再重了一刀,扁長的刀刃卷翻了血肉,鮮血狂飆。
林燕來哈哈大笑,血飆出身體裡,卻讓他感覺到無比的興奮。
心裡的狂呼聲終於爆喊了出來:「哈哈哈,月兒,月兒,我來了!」
一刀,致命的一刀,就將在林燕來的脖子處劃過,突然空中白光一片,猶如太陽落地,刺得眾侍衛無不閉上眼睛,時間為之一頓。
剎的白光消失,林燕來卻已不見,眾侍衛慌成一片,有人大鬧禁宮,而且還沒有抓到人,必定會引起龍顏大怒,這該如何是好?
彩石姬抱著林燕來在飛馳,如風一般的飛馳著,這裡是離地面有千米的高空,彩石姬揮動著翅膀,面色焦急的飛著。
前方的空中一道白光閃過,空中顯出一個人影,白衣一襲,面色微寒,正是雪千秋。
雪千秋沒有翅膀,卻能憑空停留在這高空之上,怎能不讓人驚訝,而後面說的話,若是石隱聽到,卻會更加的驚訝了。
彩石姬渾身一震,猛地收住身形,懷中的林燕來已無處可藏,膽怯的叫了聲:「師傅。」
雪千秋沒有答話,漫不經心的瞥過彩石姬懷裡的林燕來,說道:「你要救他?」
彩石姬忙答道:「師傅,他的身上還隱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弟子所以才想到要救他。」
雪千秋聲音冷冷,似乎沒帶感情的道:「秘密?什麼秘密?」
彩石姬忙將那夜看到林燕來身上的巨人之事說了一遍,雪千秋聲音略一低的道:「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不及時稟告。」
有點恐慌,彩石姬躬身道:「弟子不想讓師傅為此事分神,所以才私下調查。」
雪千秋面色微微緩和,從懷中摸出一個瓶子扔給彩石姬道:「照你剛才的說法,他身上應該是隱藏著諸葛武侯秘製的天下神兵『銀甲鎮』,沒想到這事竟是真的。」聽他的口氣,似乎早知道此事不成?
彩石姬將瓶子接在手中,大喜道:「九仙密煉丹。」此藥乃是以煉丹術製成,起死回生不在話下,彩石姬暗自驚喜。
雪千秋看著彩石姬,說道:「我既能救他,也能殺他,你自己好自為之,若要動情,不如讓他現在就死。」淡淡的話,卻如同一道不可違抗的命令,說完這話之時,雪千秋已消失在空氣中,如同從來沒有來過。
天上星辰滿滿,如此美景,在彩石姬的眼中卻是淒冷無比。
彩石姬苦笑一聲,看著懷中失血過多而蒼白的林燕來,心酸而委屈,吶吶道:「怎麼是你,怎麼是你呀……」
雪千秋為何擁有如此高深的武學,連彩石姬都是她的弟子,他真的是雪千秋嗎?他到底想做什麼,這一切,卻是無法猜測了。只是,他的武學造詣早已超過了石隱,這一切讓人迷茫。
建康城外·十里·石頭山
石頭山的峭壁之下,有一個諾大的石穴,當林燕來睜開眼睛的時候,渾身的疼痛使得他深深皺上了眉。
這大概是有始以來最重的一次傷吧,林燕來苦苦的一笑,抬首間,卻見到彩石姬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
驚喜大過痛苦,林燕來大喜的叫道:「月兒!」莫說動身了,就是剛喊一聲,就已痛得他緊咬住了牙。
彩石姬坐在不遠處,嘴角**一下,卻沒有動,雖然袖子裡的手已在掌心中抓出了白痕。
林燕來叫著:「月兒,是你嗎?」喘著粗氣,他動不了,全身至少有三十幾處傷口,一動,就有繃傷的可能。
彩石姬沒有表情的說道:「月兒早已在十幾年就死了,你就忘了她吧。」
林燕來搖頭幾乎是喊道:「不,月兒沒有死,你就是月兒。」
彩石姬隱藏住眼中的悲傷,冷冷的道:「我是彩石姬——也是殺手盟的第二號人物『無情娘子』。」
林燕來渾身一震:「什麼?不,不可能,你怎麼可能……」
彩石姬右手一翻,一塊金製的令牌讓林燕來心降到了零點,那真的是殺手盟的至高令牌。
林燕來奮力吼道:「不,你不是她,你是月兒,你是月兒。」他邊喊著,邊顫動的伸直腿就要站起來,哪知疼痛早已超過他的意志,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林燕來幾乎是朝著彩石姬爬過去,沒有力氣的聲音早已沙啞道:「月兒,你告訴我你是月兒啊……」
彩石姬嘴唇微微抖動,終於一一閉眼,揮動袖子將林燕來震開半尺,同時點中他的穴道,自己則邁步朝著石洞外走去,轉眼間消失在林燕來的視線中。
淚水留在空中,不知是彩石姬的還是林燕來,林燕來瘋狂的大叫著,雖然已叫不出聲音,彩身姬飛身坐在峭壁上,看著烏雲遮過明月,一行晶瑩的眼淚不覺的落下……
離宗主大會還有五日·握玉山莊
清晨的日子,除了陸步等人早已起來練功,眾人都已經熟睡。
但是內院裡卻傳來一聲尖叫聲,今天王羲之沒有來,為何還有尖叫?而且更讓不可相信的是,這尖叫竟然是發自蘇雅軒的嘴中。
石隱沒有發出尖叫,但是眼睛卻看直了。
不一會兒,蘇雅軒的香閨中就擠下了眾女,石隱和蘇雅軒、齊靜兒、步妤宣、薛宛鈴、左青絲一起看著床上的一物——一個渾身紅通通的嬰兒。
薛宛鈴盯了嬰兒好久,終於說話了:「你們,你們該不會這麼快……」
蘇雅軒面色通紅,本來被她們闖進來看到自己和石隱同床共枕已是相當尷尬了,何況還被懷疑這個嬰兒是自己的。
石隱急著擺手道:「哪,哪有這麼快?」
眾人都齊齊的朝著左青絲望去,她是第二懷疑的人選。
齊靜兒此時指著嬰兒的額頭說道:「看,小角角?」
小角角?真的,在小嬰兒的額頭上有兩個微微的小角,石隱看來看去,猛地拍手道:「莫非是……紅鱗刀龍!」
原來如此,從出生開始一直沉睡的紅鱗刀龍醒來之時竟變成了一個小嬰兒,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眾女均是驚奇異常,但是很快驚喜就代替了驚奇。
女人本就是有母性的天性,有了這個可愛的小嬰兒,石隱馬上被排擠開來,看著眾女搶著抱嬰兒,石隱只覺得自己如同失寵了一般,若以後真有了孩子那還得了,自己豈不每天孤枕獨眠了嗎?
當日·皇宮·太初殿
石隱在御史台接到陛下的密旨,前往太初殿晉見陛下。
在太初殿的外殿裡,早有一群官吏在候著,一個個緊張萬分,滿頭大汗,石隱一出現,眾官吏紛紛圍了過來,問候之中透著焦慮。
宮裡的侍衛總管熊魁說道:「侯爺,您可是陛下眼前的大紅人,小人的命可就在您手中了。」
眾官吏紛紛點頭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著。
石隱奇道:「熊大人此話怎講?」
宮裡統領禁軍的領軍將軍邢祖歎口長氣道:「侯爺有所不知啊,昨天晚上宮裡闖進了刺客,不但殺死了宮中侍衛一百零三名,而且還在重傷之下施用鬼神之術逃之夭夭啊。陛下現在是震怒之中,我們的小命可都是懸著啊。」
石隱奇道:「是誰這麼大膽,竟能闖入禁宮,他意欲何為啊?」
同是禁宮統領禁軍的護軍將軍紀明說道:「此時根本無從調查,目擊的侍衛都說他瘋瘋癲癲的闖進來,見人就殺。而且他身穿黑衣,面戴黑罩,根本無法查找此人啊。」
這些人平時個個都是趾高氣揚之輩,可是伴君如伴虎,近在天子腳下也是旦夕禍福之間啊。
石隱道了聲盡力,快步朝著內殿走去。
太監見到石隱,趕忙帶路,石隱一進內殿,只見司馬睿高高在上,怒氣衝天,身邊則是太子司馬紹、刁協和劉隗。
司馬睿一見石隱進來,還沒待他行禮,當下就拍桌子道:「石卿家,你說誰竟敢跑到朕的宮裡來鬧事,朕若不抓住他,誅他九族,不然怎能熄朕這心頭怒火?」
看見石隱進來,司馬紹顯得特別的熱情,連忙拱手道:「父皇息怒,歸遠侯神武蓋世,必定能將那刺客擒拿歸案的。」
石隱心頭頓時明白幾分,司馬紹對自己嫉恨在心,想要借此扳倒自己,拱拱手,笑道:「陛下息怒,陛下親賢納諫,始終如一,天下皆以陛下為明君,臣子者何人敢對陛下不敬,以微臣看來,定是有所內情。」
司馬睿聽了這幾句話,微微平息了一下怒氣,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石卿家可有把握抓到此人?」
司馬紹一臉冷笑,黑衣人來無影去無蹤,石隱天大的本事也無可奈何,到時候自己再參他一本,哈哈哈。
刁協笑道:「陛下洪福齊天,石侯爺心智武功俱是高人,依微臣看,七天定可將此案斷出。」
原來這三人是一夥的,待司馬睿傳來詢問的眼神時,石隱朗聲道:「國運昌隆,全仗陛下大智,臣亦相信三天之內,必能給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覆。」
三天?司馬紹三人一震,這歸遠侯是不是已被嚇傻了,想要找死不成?
司馬睿仔細的盯了石隱一眼,眼中透出一種古怪的神色,哈哈大笑道:「好,石卿家你果是朕的福星。」說完,漫步走下,將腰間的一塊牌子遞給石隱道:「此牌乃是朕隨身之物,見物猶如朕親臨,方便你調查此案,若是有任何人牽涉此案,你均有權調查!」
石隱從司馬睿眼中看出了端倪,暗呼一聲,做了個心領神會的表情,躬身道:「謝陛下隆恩!」君臣之間就在此時,有了默契之感。
表面上看,似乎是司馬睿在為黑衣人之事煩惱,而其實卻是借此事讓石隱調查宮內外的情況,神機使者曾說其雖然重用刁協二人,事實上卻和其不和,看來此事應是針對此二人而定,可歎這二人身在謀中,卻毫不知曉。枉司馬紹貴為太子,卻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啊。
建康城外·握玉山莊·紫雲閣
石隱已利用諸葛武侯門特殊的渠道取得了兩位神機使者送來的消息,均無昨天晚上的記錄,但是對刁協二人卻有收受賄賂的重大嫌疑。
林燕來卻不知跑哪裡去了,石隱心中略有不安,卻又不從查起,只希望他快點現身。
同時彩石姬那邊也送來了重要的消息,是關於宗主大會的,如今宗主大會基本上已分為了幾派:一派乃是:望月宗步家和石隱的東山宗,站在陛下這一邊;第二則是站在王導一邊並和荊州王敦有所聯繫的:逸游宗紀家、風行宗賀家、鳳凰宗孔家和玄湛宗虞家;第三派則是太湖三宗:神縱宗張家、天靈宗朱氏氏和傲宇宗顧家;第四派則是吳興三宗:鎮武宗丘家、寶鼎宗沈家和奕世宗周家。
而十三宗派的出現極有可能是吳興三宗為了取得首宗之位而聯繫上的。
這幾條重要的消息使得石隱對局勢的分析更加的清晰起來,看來陛下要的是自己在短時間內不但完成對宮內刁協一派的密探,更要取得首宗之位,獲得江湖上的安定。
石隱將所有信息儲藏進腦海,在花園裡邁步,不覺中走進了步妤宣的房間裡。
步妤宣不在房間裡,房間的桌子上卻有一張白紙,上面用娟秀的字體寫道:何必多情,何必癡情。花若多情,早已凋零,人若多情,憔悴,憔悴……
石隱看了,暗歎一聲,心覺有些內疚。
恍然間,步妤宣已出現在房間門口,端著一碗肉羹粥走了進來,自然的將紙捲起,把碗放在桌子上笑道:「是不是在笑我這種的女子怎會做詩?」
石隱搖頭,看著步妤宣,自從上次望月宗圍觀自己之後,她對自己的一腔深情已是注滿,石隱不覺心有所感,歎道:「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步妤宣驚奇的看著石隱,石隱歎完笑道:「莫非你也在笑我這種武夫不懂做詩?」
步妤宣輕輕一笑,多了一分含蓄,卻多了十分誘惑。
石隱看得癡了,脫口而出道:「今晚我不走了。」
步妤宣一愣,面色燙紅道:「那……」
石隱本是一時情急,見到步妤宣如此嬌羞,感覺平生未見,心中更是歡喜非常,更是下定了決心。
步妤宣本就期待,只是石隱的**來得如此的突然,讓她感覺到措手不及,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間,便被石隱一把抱住,二人踉蹌了幾步跌倒在床上。
看著石隱熱情似火的眼睛,步妤宣那少見的含蓄亦是瞬間頓失,不待石隱動手,自己便將他如八爪魚似的纏了起來,一雙水蛇般的舌頭靈巧的撬開石隱的口。
夜色如此美麗,春情自然動人,共效與飛當是妙事,只是步妤宣的聲音也實在太大了點,內院裡的幾女不覺都在各自房中羞紅了耳根,蘇雅軒和左青絲這兩個過來人自是深有體會,輾轉反側,難已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