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崖底下的兩人聽到那聲音,俱是身體一震,百里翼的眉毛皺了皺,頭痛得似有人用東西狠狠在敲打一樣,好半晌,才睜開眼睛,看到懷裡抱著的燕飛仍在沉睡,他安心地舒了一口氣。
與那女人纏鬥到最後,她靈魂爆料,為了避開,他與燕飛只能往山崖下避開,哪裡知道還是讓其衝擊了精神識海,再加上身上負的傷,當時他就知道情況不好,緊緊地抱著燕飛不放,就算到了地府,他也要與她在一塊。憑著最後那點力氣與模糊的直覺,他還是找到了個山洞才暈過去。
這一睡也不知道過去了幾日,再度靜心一聽,沒再聽到女兒的喊叫,或者剛才是他的幻覺也不一定,低頭查看了一下燕飛的情況,並不太好,身上的傷口早就與衣物凝結在一起,他忙給她簡單清理了一下傷口。
查看了一下她的鼻息,好在身體在復原當中,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在地上,他轉身往這山洞外走去,只見到樹木林立,一片綠色,生機盎然,肚子傳來咕嚕聲,身體仍恢復力氣,只能找了根樹枝當拐仗,去採一些看起來能吃的野果,這次的狼狽堪比十多年前那一次。回頭看了看山洞裡面的人,他笑了笑,不管是哪一回,他都甘之如飴。
這一下子就花去了半個多時辰的時間,怕燕飛醒來後獨自離去,又或者有不長眼的野獸趁機對她不利,他沒敢真走遠,用破爛的外衫包好野果,尋到水源猛喝了幾口水,這才找竹子削了竹筒裝了幾筒水帶回去。
燕飛感覺到口裡有水在往下流,乾涸的喉嚨得到水的滋潤十分的舒適,她本能地使勁地喝著這天降甘霖,眉毛扇了扇,幽幽地睜開眼睛,正好對上男人的眼睛,而他此時正舔著她嘴邊來不及吞下的水漬。
「你——」她一把推開有幾分愣神的他,使勁地擦了擦嘴角,之前與他那一吻頓時在腦海裡回放,她的俏臉紅透,只是這一動腦,腦海裡就有劇痛傳來,她不適地抱緊頭,皺緊眉頭。
「你現在別想那麼多,之前是我不好。」百里翼忙按住她的手,給她輕輕地揉著太陽穴,希冀她可以更舒服一點,都怪他忍不住,不然也不會讓她著惱。
燕飛怔怔地看著他溫柔的表情,其實百里翼的臉上很少有這樣的表情,他臉上線條一點也不柔和,可見平日很少笑,不知為何,她的心一痛,輕推開他的心,「我好多了,謝謝。」
「你我何須言謝?」百里翼不悅地握緊她的手,不顧她的掙扎,再度道:「燕兒,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我們之間沒有這麼多生疏,對我,你永遠無須言謝……」
「我不記得了。」她找了個理由。
「我記得。」百里翼一臉堅定地道。
這樣表情的他讓她又是一陣呆怔,心裡湧起一股暖流,「為什麼?我忘了你啊,也許今生都找不回了,你可知道,我被我的師父施了禁魂術。」
百里翼一愣,沒想到她忘記了一切是因為這個,當年她到底承受了什麼?他的心痛一起泛到全身,難過地撫摸著她的面容,「沒關係的,你忘了,我就再讓你愛我一次,燕兒,當年我們能相愛,現在也一樣能夠。」
這樣的男人深情的告白,哪怕面冷心冷的燕飛也是動容的,想到手仍被他握緊,她臉上略有些紅暈,「你先放開我的手,現在你讓我跑,我也跑不了。」
百里翼卻是笑得俊朗地牽著她的手不放,這是他盼了許多年的事情,如今終於到了手中,還如何能放得開?看她要著惱動怒,遂轉移話題地道:「先吃點野果頂頂肚子,等我們傷勢好點,我再去弄點肉食。」
燕飛一看到那鮮紅的野果,頓時唾液分泌,抓起一顆就吃了起來,鮮嫩多汁的果肉,倒也好吃,頓時吃得有些急起來。
「慢點,小心噎著,不夠我再去採……」百里翼侍候她喝了一口水,嘴角一直含笑的他顯得心情極好。
燕飛吞嚥下嘴裡的甘泉,怔怔地看著他,這情形家異常地熟悉,彷彿很多年前她曾經歷過,只是頭腦一動,又劇痛起來,她惟有壓下心中的想法,不著痕跡地看了看他,再度連吃幾個野果。
百里翼豈能感覺不到她的偷望,他不禁想起從前,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看他,在那個山洞裡面養傷的日子,她帶著食物來看他的時候,都會有這舉動,可愛的一如那小鹿。
他的嘴角咧得更寬。
燕飛並未留意,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野果上,半飽後方才放慢速度,將果子解決了大半,她才停下來,望著他,「你怎麼不吃?」
「我摘時已吃飽了。」百里翼道,伸手將她嘴邊的汁液抹去,「都過了十多年,你怎麼還是不變?當年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燕飛忙抓下他的手,「我們以前是不是也在這樣的環境下相處過?」終還是問出了心底的猜測。
百里翼欣喜道:「燕兒,你想起來了?」
燕飛看他這表情就知道答案了,雖然不忍他失望,但她仍搖搖頭,「沒有,只是有朦朧的感覺罷了,我師父不死,我是難以恢復記憶的。」她再度強調。
百里翼深呼吸一口氣,「是我想岔了。」
燕飛起身,轉移話題道:「我們出去看看地形,不知道女兒她會不會擔心我們?那該死的女人魂靈爆炸,令這一方天地的氣息都不穩,他們估計用念力找不到我們。」
這也是兩人未能得救的原因。
百里翼早就想到了這點,看她走得並不穩,忙扶著她,怕她拒絕,忙道:「這兒只有我們,不互相扶持,怕是難以存活下去。」
「爛借口。」燕飛低語呢喃了一句,並沒有真的掙開他的手。
百里翼假裝充耳不聞,與她一道到了山洞外,看著那天上的浮雲以及非常高的崖壁,兩人不恢復過來,絕對離開不了。
「看來我們要在此休整一段時間了。」他道。
燕飛撇了他一眼,「我看你好像很樂意?」
「怎麼會?」百里翼忙咳了數聲,「我還想著趕回去等著我的外孫出世,我們無論如何要在蓁兒生產前回去。」
哪怕想要與她多獨處一段時間,可他到底要記掛的事情太多,已經錯過了女兒的出生,他不想連外孫也錯過。
燕飛也點點頭,「也不知道蓁兒會生個男孩還是女孩,我們做父母的能彌補她的不多……」
她的話還沒說完,百里翼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真的對喬健斌這人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對女兒這養父還是有幾分嫉妒的,不知道他與自己的女人有怎樣的交情,居然願意將一個不是自己的孩子撫養長大,還照顧得一如親生女兒,他自問對玉申這養女就沒那麼深的感情。
「我若記得他,早就去將女兒要回來了。」燕飛冷哼道。
對於這答案,百里翼也莫可奈何,她遺忘了太多事情。
「這一身黏膩很難受,水源在哪兒,我去洗洗。」燕飛皺眉道,到底仍是大夏天,全身都是臭汗味,還是難以忍受。
百里翼帶著她到水源處,本想藉機留下來,哪知她會瞪眼趕他走。
他只好無奈地離開,聽著身後的水聲遐思一片,到底難以忍受這折磨,他轉身再度去採摘野果,以此打發自己不要臉的想法。
忍了這麼多年,身體早就抗議了,他為免做出嚇倒她的舉措,還是規矩點好,這麼一想,身體安靜了下來,正好看到有野兔經過,這正是送上門來的晚餐,遂執起石子一彈,正中野兔。
笑著上前撿起這只運氣不好的兔子,提著它兩隻長長的兔耳朵,他返回之前的水源處,正好看到燕飛穿著整齊地坐在岸邊用手指梳理那一頭長髮,這一頭青絲一如記憶那般順滑。
「回來了?」她聽到聲響,回頭朝他一笑。
他一愣,這一聲與記憶重合,遂揚了揚手中的兔子,「嗯,回來了。」
喬茵雖說是順產,可也因為穩婆之前的做為傷了元氣,要下床也是三日後的事情,期間也就只見了兒子一面,章榮氏以她產後體虛為由將孩子抱了去。
喬朱氏推門看她下床,忙道:「趕緊回去躺著,你的傷口還沒全好,月子裡落下了病根,以後有你後悔的。」
「娘,我想念孩子,想去抱他過來。」喬茵道。
「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就讓你婆母幫帶幾天,礙不了事的,來,我燉了雞湯,趕緊趁熱喝。」喬朱氏將托盤放下。
喬茵又被春柔按回床上,接過母親遞過來的雞湯,「娘,還是讓人將孩子抱回來吧,我有奶,可以自己喂。」
「傻孩子,帶孩子累得很,再說有奶娘,哪還有自己親自上陣的道理?」喬朱氏給她掖了掖被子,「明兒我再給你熬回奶湯。」
喬茵皺眉喝著手中的雞湯,知道母親不待見婆母才會這樣的,在醒來時就聽春柔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她當即動怒,這章氏母女仨竟是狠心到這地步,真真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過她還沒出月子,要與她們算賬也不急於一時,尤其是如今章瑜春被夫家下了休書,她要落井下石有的是機會。
「娘,孩子是我生的,我就是要親自養他,你不去抱,我去。」她執拗的性子一起,哪裡還顧得那麼多,竟是掀被子下床。
「你這孩子怎麼就說不聽?那章榮氏願意受累就由得她,孩子是你生的,將來還不是要與你親?」喬朱氏滿臉不悅,女兒這牛脾氣什麼時候才能改改?再說想到生那孩子時女兒的凶險與章家的不要臉面,她對這姓章的外孫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娘,你糊塗。」喬茵板著臉道,「她章榮氏想要將我的孩子拿去撫養,也要問我同意不同意?這幾天裡,她有抱孩子來過嗎?等孩子與她親不與我親時,就有我們娘倆後悔的時候。」
喬朱氏一愣,女兒這麼一說也有道理,她還沒想得那麼長遠。
春柔在一邊搭腔道:「那大姑奶奶是回去了,可那小姑奶奶留了下來,老夫人估計是想要以為功勞,等姑爺回來好趁機邀功,給她那兩個不要臉皮的女兒爭好處。」千防萬防都沒有防到章氏母女,她自個兒也鬱悶了相當長的時間。
喬朱氏一聽哪有便宜了章榮氏的道理,遂站起身道:「你且躺著,娘去給你把孩子抱來,我倒要看看這章榮氏敢不給?哼,這事還沒完呢。」說完,她利落地轉身出去。
喬茵輕拍春柔的手,「倒是你這麼一說把我娘勸醒了。」
「奴婢現在是將功折罪。」春柔道。
「可不許胡說,什麼將功折罪?她們行事隱秘,連我都騙了過去,你沒察覺實屬正常。」喬茵寬慰春柔,「你且等等,這場子我定會找回來。」
「奴婢相信。」
「……」
主僕倆正說著話,外面的迴廊一陣騷動聲,章榮氏的聲音很急,「親家母,娃才剛睡著,你輕點。」
「我也是生養過的,會的不比你少。」喬朱氏當即回嘴,「得了,娃的親娘都恢復得七七八八了,正好可以自己照顧,親家母還是頤養天年吧。」最後的話頗為嘲諷,章榮氏兩個女兒都出了事,兩個兒子也出門在外,怎麼可能心靜得下來?
章榮氏的老臉一紅,對喬朱氏不禁憤恨起來,這女人太可恨了。
遂想要從她懷裡抱回孩子,「這孩子還是我帶著放心,你且專心侍候你女兒坐月子即可,我老章家的事情不到你插嘴。」
「呸!你以為我願意多管?是你為老不尊,不要臉皮想要害我女兒,不然你以為我願意住到你這窄小的屋子?」喬朱氏並不給章榮氏面子。
章榮氏氣得身子發抖,搶孩子的舉動更為激烈。
兩人頓時拉扯起來。
喬茵在屋裡聽到聲音,不禁皺了皺眉,迅速下床,推開門出來,正好看到被搶的孩子大哭出來,那小手揮舞著,她的心也跟著一陣疼痛。
「都給我住手。」
這聲音一出,搶孩子的兩人都一愣。
喬茵在春柔的攙扶下上前,將孩子從兩人的手中抱回,輕輕地拍了拍後,孩子才不再大聲哭,可是嘴角一抽一抽的萬分可憐,她心疼地將孩子抱高吻了一下他的小臉蛋。
「你們兩個都不要再爭了,這孩子我自個兒帶著。」
聽到喬茵的話,章榮氏頓時不滿,「你還坐月子呢,我來帶……」
喬茵冷睇她,「我是他親娘,我說了算,至於婆母還是想想如何安置小姑才是正經,我已經給娃他爹去信了,這事他有權知道。」
說完,她不管章榮氏難看的臉色,轉身就回屋內。
喬朱氏朝章榮氏冷冷一笑,也趕緊進屋看外孫去。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章榮氏愣愣地看向身邊的僕婦。
那僕婦不好說,只能低垂著頭。
另一邊廂的喬蓁坐在馬車裡面,表情冷冷地看著楊長老,「現在我是不可能隨你回靈族,楊長老,你就別再說了……」
「喬蓁,族裡真的需要你,沒你娘,有你也一樣,這事情再拖下去會有何變數,我們誰也不知道。」楊長老擔憂地道,「為此我們族裡的人都分幾撥出來尋找你娘,可北冥神殿這些年也神秘得很,愣是找到現今才有你娘的消息,她又是這麼個狀況,你看……」
「不用看了,現在是肯定不行的。」年徹掀著車簾進來,這楊長老鍥而不捨地說了這麼多天,到底累不累?「你也不看看她肚子已經夠大了,哪裡還能東奔西跑?得了,等找回岳母后,我們再相商此事。」
楊長老頓時苦著一張臉。
喬蓁也贊同丈夫的說法,寬慰了幾句楊長老。
可這老人家還是聳搭著腦袋下了馬車。
喬蓁看了看他沒精打彩的背影,還是歎息一聲。
年徹上前抱她在懷,「別再歎息了,不然孩子也是一張苦瓜臉,你算算,你已經多少天這樣了?」
喬蓁吐了吐舌頭,「煩心事多嘛,哦,對了,那群人真的是永定侯府派來的?」
幾個時辰前,他們遇上了另一夥同樣到京城的人,還發生了衝突,結果年徹一出現,就有人大喊,「世子爺?」用的還是大魏的語言。
年徹這才知道他們是親爹年復派來尋他的人,這樣的相逢,怎能不讓他喜出望外?
此時聽到妻子的疑問,他點了點頭,「沒錯,我已經給府裡去信報平安,相信爹娘收到後會寬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