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復聞言一愣,幾日沒回家的他這不過才回來一會兒,就傳來了這樣的消息?雖在意料當中,未免還是有幾分震驚。
盛寧郡主早就聽聞聲響,挺著個漸圓的肚子走過來,「皇上駕崩了?」聲音凌厲,看了眼外面稟告的人是永定侯府的暗衛,頓時就知道這消息是自己親爹傳來的。
年復「嗯」了一聲,吩咐了暗衛幾句,轉身進屋穿起外衣,速度極快。「你且在家,如今宮裡只怕會生亂,皇上死的不是時候。」
盛寧郡主點了點頭,上前給他整理衣擺,低頭斂眉的樣子頗有幾分賢妻的味道。
年復垂眼看著她越發溫和的側臉,伸手圈緊她,走過大半的歲月,才知道家的可貴,低頭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別擔心,不會出大亂子的。」
盛寧郡主內心一陣感動,他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裡,感性過後就得回歸理性,輕推開他,故意道:「好了,別肉麻了,趕緊去吧,劉汕這會兒只怕也得到消息了,這是他爭帝位最後的放手一搏,衛京城今夜怕是沒人能入睡。」
劉汕背後還有清平侯施家等幾家的支持,也怪老皇帝當初沒有將這個隱患清除,到底捨不得痛下殺手,嫡皇孫要登基怕是需得一番流血犧牲才可以。
年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無二話,轉身即出去,男人的天地始終是在外面。
盛寧郡主看著他出門,慢慢地將外衣穿上,吩咐侍女進來扶著她,「去,把三老爺與四老爺都給我喚來,還有府裡的護衛也全部起來值守,另外再備馬車,我要到老侯爺的院子去……」
侍女趕緊出去傳話,她們都是榮華院的近侍,皇帝駕崩這麼大件事也是第一時間就知曉,永定侯府也要調動所有一切的力量保全家人的平安。
年初晴睡眼惺忪地走過來,盛寧郡主一把抱住她,「今晚就別睡了,與娘一塊兒……」
年初晴看到母親嚴肅緊繃的面容,頓時知道出大事了,睡意頓時扔到了爪哇國,「娘,怎麼了?」
「先別問,走,我們上車。」
年初晴二話沒說,扶著懷有身孕的母親上了騾車。
永定侯府在這一夜燈火通明,全家人都忐忑不安。
年老侯爺聽到消息的時候,本來身體欠恙的他哪還睡得著?趕緊出來主持大局,誰也不知道衛京城這一夜是會悄然無聲還是兵馬交接?像他們這樣的權貴之家,更是要防著有人暗中下黑手。
「三叔與四叔一人帶侍衛巡夜,一人在這兒守著我們一家子老弱婦孺,現在侯爺不在,我也將暗衛的力量調出來,大家都辛苦一晚吧。」盛寧郡主沉聲道,「公爹,您看如何?」
年老侯爺點了點頭,「按你說的去辦。」
年咎與年處趕緊應聲,然後兩個大男人就一前一後出去。
幾房人都有幾分擔心地坐立不安,不知道宮裡會是個什麼結果?
二夫人年于氏與四夫人年丁氏焦急地踱著步子,不停地張望,既希望天快點亮,又希望這夜不要過得太快,萬一嫡皇孫敗給泯江王劉汕,那麼他們一家子只怕要面臨最壞的局面。
「都給我坐著,你們晃得我頭暈。」盛寧郡主不悅地道。
年于氏與年丁氏看了眼她的肚子,一臉焦慮地坐到椅子裡。
「大嫂,你說嫡皇孫能順利登基嗎?」年丁氏忐忑地問了一句。
「當初我們家就不應站隊,這樣一來兩相不得罪,誰坐龍椅,都危害不到我們家……」年于氏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這都是大房主導的結果。
盛寧郡主淡定地喝了口水,斜睨了年于氏一眼,冰寒的目光讓年于氏頓時閉上嘴巴,半聲也不敢吭,可她沒覺得自己說錯話,若非大房,他們也不會受池魚之殃,「我又沒說錯……」
「二嫂,你就少說一句吧,這事怎麼能怪大哥大嫂呢。」新嫁進來的三房填房年豐氏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處事倒頗為圓滑,此刻正將年咎與小馮氏所出的一子一女牢牢地帶在身邊,連庶出的也沒落下,倒也算是成功籠絡住年咎的心。
「這沒你說話的份。」年于氏狠瞪了一眼年豐氏,自己不過是填房,哪有資格說話。
年豐氏咬著下唇不吭聲,可眼裡的委屈人人可見,她嫁過來的時候就是老姑娘了,可也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又不是二嫁的寡婦?
「這兒才沒有你說話的份。」盛寧郡主的聲音不輕不重,不過聽在耳裡人人都知道她不快,朝著年于氏冷冷一笑,「公爹面前,如何輪到你多話?你若這麼怕事,我現在就讓人備馬車送你出這侯府的大門,將來我們侯府有個冬瓜豆腐也牽睛不到你。不過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出去了,你就別想再給我回來。」
年于氏頓時臉色一白。
盛寧郡主是誰,從來都是囂張跋扈的主兒,以前就是這性子,現在年復這做丈夫的又處處寵著,這性子就更是無法無天,她才不去看年于氏蒼白的臉,轉頭看向年老侯爺:「公爹意下如何?」
年老侯爺不悅地看了眼年于氏,明知道這長嫂的性子,她招惹她做甚?本來人心就是偏的,這兒媳婦給他嫡系一脈生了兩個還懷著一個,這就勞苦功高,「媳婦看著辦就是,誰若是怨聲載道就趕緊讓她滾。」
「二弟妹可聽清楚了?」盛寧郡主回頭看向年于氏,「來人,給二夫人準備回娘家……」
「大嫂,我不是這個意思,您誤會了……」年于氏趕緊認錯,她就是管不住這嘴亂說了話,「我這不是緊張得糊塗了嗎?」
盛寧郡主斜睇她一眼,半晌沒吭聲。
年初晴瞪了一眼這個一向有點會來事的二嬸母。
年于氏看了眼故意與她撇清關係的四弟妹年丁氏,直恨自己出什麼頭?忙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上,再瞄了一眼公爹與大嫂的臉色,咬咬牙再狠摑自己一巴掌,「大嫂,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盛寧郡主連看一眼也沒有,逕自端著侍女剛送上來的宵夜,懷了這胎後,她吃的也比往常要多。
二房的孫子凌哥兒看到祖母這樣,在母親悄然一掐下禁不住哇哇大哭起來,場面一時間有幾分混亂。
盛寧郡主看向二房的長媳年路氏,直將這年輕的媳婦看得心裡發毛,那偷掐兒子的舉動頓時就收了起來,只能著急地看向婆母。
「奶娘,哥兒餓著了,你且抱下去給他餵奶。」盛寧郡主吩咐。
庶出二房這孫子都兩歲大了,仍得需要奶娘餵奶,這在侯府裡早就是笑談,盛寧郡主沒少說這娃兒嬌氣,將來沒大作為。
年路氏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奶娘抱下去,丈夫跟著三叔父年咎去守衛府院,此刻自己真正是孤掌難鳴。她最先生下年家的新一代,就因為公爹是庶出,處處沒人重視,那喬蓁比她晚進門,只因是長房長媳,處處都有優待,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好在她與丈夫一道葬身大海,真是報應。
年于氏狠摑了自己好幾巴掌,盛寧郡主這才稍有鬆動,臉色仍緊繃地讓她滾到一邊去,別礙眼。
年于氏屁都不敢放,只得悄然回到自己的坐位上,臉上火辣辣地疼,兒媳婦年路氏給她擦臉,被她一把甩開,私下裡瞪視一眼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媳婦,這干的都是什麼事?
永定侯府的氣氛緊張,章家也不例外。
章京連夜接到命令,也是急忙穿衣回營裡去。
喬茵的肚子已經很大了,也只得起身相送,在門外看到一身戎裝的丈夫翻身上馬疾弛而去,煙塵滾滾後,已不見了人影,免不了擔心。
春柔卻是聽到不遠處有兵馬交接的聲音,忙掩上大門,「姑娘,我們趕緊進去吧。」
喬茵點點頭,只能由春柔扶著返回堂屋。
章榮氏也聽聞聲響趕了過來,「這外面出了什麼事?我這一路過來都聽到馬蹄聲,這心都要跳出來了。」
「一點小事罷了。」喬茵安撫她道,「娘還是回屋睡一覺,天亮就好。」
「我哪睡得著?」章榮氏歎息一聲坐下來,看了眼兒媳婦的大肚子,「倒是你,懷著孩子可別累壞了,這是我們老章家的香燈,你可不許將他累著了。」
對於章榮氏重孫子輕兒媳的話,喬茵已經見怪不怪了,輕「嗯」了一聲。
婆媳二人都沒了睡意,想著外面的兵荒馬亂,更是提心吊膽。
「你家那堂妹與丈夫可尋到了?」章榮氏只得找個話題來轉移自己的擔心,就怕兒子會有個三長兩短,好在小兒子章亨因為要備考,早早就去了郊外靜心修讀,不過說不擔心還是騙人的。
喬茵看了眼不知情的章榮氏,原本她也以為小叔真的是去靜心讀書,後來給他送東西去才知道他早就離了京,給她留了一封書信說是要去找喬蓁,至此,她才知道了這小叔隱秘的心事。
當時沒少歎息,情之一字從來都是擾人的,更何況這小叔注定了是單相思。
此時她搖了搖頭,「還沒呢……」
一提起喬蓁,心情就是一黯,有時候她都會做夢,夢到昔日在喬家的情境,只是短短兩年多就已物是人非。
章榮氏歎息一聲,「你那堂妹也真是命不好,年紀輕輕地就遇上這些個事……」
喬茵默然不語,沒見屍就代表著還有希望,但這些個自己知道就好,也無須別人認同。
衛京城這一夜打殺聲不斷,城裡的居民都大氣不敢喘,連個大膽探頭的都沒有,就怕刀劍無眼啊。權貴之家就更是戒備森嚴,時刻注視局勢進展。
這一夜過去後,大魏的格局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黎明的曙光並不因人類的爭鬥而延遲到來的腳步,依然如時如約地出現在天空的一角。
永定侯府也迎來了新的一天。
盛寧郡主站起身鬆動一下緊繃的筋骨,看到年咎進來,身上有血跡,就知道昨晚是有人硬闖進來了,「可抓到了人?」
「一個不落。」年咎道,接過繼妻年豐氏遞上來的帕子抹了一下手,朝年老侯爺道:「爹,我出去看看大哥那邊的情況如何?」
年老侯爺欣然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一家團結才是最重要的,在兒子離開之前,他又吩咐一句,「如果局勢已得控,吩咐你哥不用過多地暴露我們的實力。」
年咎看了眼大嫂盛寧郡主,既然老爹敢說,他也就敢應。
盛寧郡主似沒聽到那句話,而是朝一旁打著呵欠的幾房人道:「都回去吧。」
其他幾房的人得了她的話,早就困得不行,行了禮後趕緊回去補眠,對於誰得勝坐龍椅的事情在這一刻都沒有睡眠重要,
盛寧郡主朝年老侯爺道:「公爹,還是進去歇一下吧,外面是好是壞都已成定局。」
一夜,足夠定下成王敗寇的結局,再擔心也已無用。
年老侯爺混跡了官場這麼久,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起身離去前,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兒媳婦的肚子,「盛寧,你這一胎一定要再生個兒子。」
盛寧郡一怔,這口吻神情與當年她懷年徹的時候一模一樣,那是一種焦慮,因為子嗣香燈傳承的焦慮。「徹兒與他媳婦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年老侯爺長長歎息一聲,「我也這麼希望,但為了長房著想,你一定要再生個兒子,兒媳婦啊,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盛寧郡主覺得心頭一緊,看著這半截身子踏入黃土的老人,她指摘不了他重男輕女,畢竟這樣的人家沒有兒子確實不像話,私心裡又有幾分怨憤,她的兒子還沒死。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得了,這話你記著就是。」年老侯爺似老了許多地由小廝扶著離去。
年初晴一時間看看離去的祖父,再看看母親,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還是少女的她也知道母親這段時間的壓力,大哥大嫂生死未卜,對於母親這一胎觀望的人太多了。
「娘?」
盛寧郡主輕撫女兒的俏臉蛋,「你祖父老了,別太計較他的話。」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再度挺起胸膛往前走,如今就要等丈夫那邊的消息。
寢食難安地等了一天,她才等到丈夫的歸家。
年復一回來就抱緊了盛寧郡主,表情頗為疲憊,但盛寧郡主卻是心花怒放,這代表著這一場鬥爭已經有了最終的結局,至少他是平安歸來。
「劉汕罷了?」
「嗯。」年復鬆開她,自己動手換下已經髒了的衣物,「清平侯府施家、武定侯府周家……禮部尚書金永恆……」
一家一家倒台的勢力都數了出來,這些都是泯江王最大的爪牙,拔了之後,剩下的就是小蝦小魚不足為懼。
盛寧郡主一一聽著,倒下去的人就會空出新的位置,這是新人上位的最佳時機。
重新換了衣物的年復坐到她身邊,伸手環她入懷,「好了,這些個事聽過就算了,我現在困得要命,你且陪我去歇一歇吧。」
盛寧郡主沒有拒絕,看著他佈滿血絲的眼睛,突然心裡一疼,原來自己已經是如此在乎他。
這一場宮變奠定了嫡皇孫的正統地位,他攜著妻子進駐帝王寢宮,按慣例封自己的生母徐氏為太后,祖母鍾貴妃為太皇太后。
原太子的側室也被封為太妃,福郡主劉雪宜同樣也被封為公主。
本來正要操辦大行皇帝的喪事,哪知鍾太皇太后卻是沒能享幾天福,在老皇帝死去後第五日也撒手人寰,只是她的死已經平靜無波了。
盛寧郡主身為皇室郡主,大著肚子也得出席這國喪,在人群裡瞄了一眼徐太后,那志得意滿的眉眼,哪有半分傷感?
徐太后自然也看到了盛寧郡主的目光,朝身邊人看了一眼。
那人就跑到盛寧郡主身邊,低聲傳達徐太后的命令。
盛寧郡主聞言看了一眼徐太后,有些人真是以為一朝得志就能耀舞揚威?
盛寧郡主被人扶著走向徐太后,站在這個才當了幾天太后的人面前,她仍是故我。
徐太后的臉一搭,朝身邊的太監看了一眼。
那太監估計也是新爬上來的,怒喝了一聲,「盛寧郡主,你見著太后娘娘還不趕緊行禮……」
「娘娘看我這肚子都這麼大了,還如何給你行禮?」盛寧郡主冷笑道,「給伯祖父跪著那是行孝,可現在你又要我行禮,還真是難為我了。」
「盛寧,你別目中無人。」徐太后不禁盛怒,以前她囂張那就罷了,那是有老皇帝撐腰,可現在老皇帝都死了,當皇帝的是她兒子,她就是後宮最高權力的人,這鍾老婆子死得也是時候,沒有擋她的道。
「太后娘娘,我怎麼目中無人了?」盛寧郡主同樣也有幾分震怒。
徐太后看到這盛寧郡主不肯就犯,又看到不少人看向她這一方,這讓她這新晉太后的臉面往哪兒擱?「盛寧……」
她正要再度施壓,無論如何都要這個一向眼高於頂的盛寧郡主服一次軟,不然這口從當太子妃到現在就忍著的氣無論如何也嚥不下去。
「母后。」新任皇帝劉儀進了來。
眾人忙行禮問安。
「儀兒,你來了就好,你看看……」徐太后忙朝兒子告狀。
與劉儀一道進來的還有順王爺與永定侯年復等數人。
年復走上前站在妻子的身邊,臉色一板,「太后娘娘,臣妻做錯了什麼?」
這話似問話,聽來卻是**的,擺明了就是誰找他妻子的碴就是找他的碴。
順王爺的表情也不太好看,這幾天的變故將他的身子拖垮了不少,「太后,臣這個女兒一向也是極講理的,究竟是何事讓太后震怒?」
皇帝劉儀是靠著這兩大助力才登上皇位的,此時哪敢與他們相辯,只得朝母親使眼色,身為新皇的他皇位還沒坐穩,她就不能給他少添點亂嗎?
魯皇后倒是八面玲瓏,忙上前打圓場,「沒大事,郡主的身子重,都是自家人,哪還需如此多禮?太后娘娘也不會計較的,我們皇家自然也體恤大家不是?」
她不過走開一會兒,這婆母就不能安份一點嗎?對徐氏她自有不滿,沒有多少能力偏還頭腦簡單。
「皇后娘娘倒是個明白人。」盛寧郡主道,倒是頗為讚賞地看了一眼魯皇后,好在不是人人都糊塗,這劉儀現在是沒能力也不能做出卸磨殺驢的事兒來,還真的不敢得罪她背後的夫家與娘家,不然他這帝位就要堪憂。
劉儀也順水推舟將這事圓了過去,惟有徐太后的面色難看似鍋底,雙眼狠狠地瞪著盛寧郡主,畢竟兩人的積怨已深。
這不過是一樁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
盛寧郡主到底懷著身孕,很快就在年復的侍候下出宮回府。
「這徐氏真是越來越囂張。」馬車上,她一臉的不悅。
年復正給她按摩水腫的腳,「好了,你與她那等渾人置氣做甚?小心你肚子裡的娃……」
她把腳收回順勢踢了年復一下,瞪眼道:「你說的是什麼話?」
「人話。」年復不以為意地又再度抓住她的腳,反正被她踢過多次,早就練就了不以為意的態度,更丟臉的事情他都在她面前做過,還有什麼臉丟不起?
盛寧郡主也不是真的要與他置氣,為了一個外人不值當,半坐起身兩手勾都會丈夫的脖子,「我琢磨著這新帝似有幾分看不透?」
年復想到劉儀那副恭敬的姿態,其實私心裡他並不是太欣賞,「他經歷了父喪跌至塵埃,在心性上怕不是我們表面所見,且再看看,那徐氏,愛搭理就搭理,不想理就甭管她。」
年輕時不喜她張揚的性子,如今卻是不希望她改,以前是如何,現在以至將來也希望她是如何,張開五指輕撫著她仍光滑的肌膚。
「怎麼了?」她抬眼看他。
年復笑道:「盛寧,你這臭脾氣除了我,可沒人能受得了。」
「去你的。」她雙手一推,將他踩在腳底下。
威風八面的永定侯府的侯爺,在妻子面前就是一個小伏祗任由搓圓捏扁。
大魏皇位的新舊交替,這股風吹不到年徹與喬蓁的耳裡。
這一路稱不上快速,卻也是過了兩座城池,炎熱的夏季讓人有幾分焦躁不安。
秦鼎的妻子一面與喬蓁說話,一面讓人準備冷飲。
喬蓁的孕期已近五個月,頗為穩定,看到有人奉上冷飲,忙道:「我們孕婦多喝這個不好,你還是少喝點好。」
秦鼎的妻子摸了摸比喬蓁大得多的肚子,「我就是饞這個。」
「再饞也要忍忍,畢竟孩子重要。」喬蓁忙勸了一句。
秦鼎的妻子喝了兩口就讓人端下去,「這天氣真是太熱了,到了前面的村莊就會好很多。」
喬蓁也有幾分受不了,這古代沒有空調也是難受,以前在大魏時不用東奔西走倒也不覺得難受,扇一下扇子也就對付過去了,可現在在這移動馬車上,卻是熱浪撲面而來。
秦青在一旁接過侍女手中的扇子給兩位孕婦扇起來,「來來來,我侍候你們。」
「別了,你這小手腕一會兒准酸。」秦鼎的妻子忙阻止,竟是頗為心疼小姑子。
看這姑嫂和諧的樣子,頗替秦氏兄妹高興,能娶得這樣好的妻子,秦鼎果真是時來運轉。
小村莊很快就到,年徹下馬時揩了一把汗水,然後將妻子從馬車上抱下來。
喬蓁看他熱得似要冒火,不禁有幾分心疼,忙掏出帕子給他擦拭。
一旁的秦青不禁掩嘴偷笑,秦鼎與妻子忙著恩愛互相體恤,沒空去笑話人家。
安排好住處後,喬蓁將聖琴取下放在樹蔭下的桌子上,這琴沒人能偷,她也不太在意,轉身就進屋準備換身乾爽的衣物。
年徹給她提回冷水來,關上門,自然是夫妻二人恩愛的時間。
冷夜看到這情景,不禁又是一聲歎息,他注定只能是孤家寡人,黯然地轉身離去自己也準備消暑。
屋子裡的喬蓁剛從那似火的熱情中抽身,自打過了三個月的安全期後,她越來越容易受他撩撥,孕婦的需求也容忽視。
年徹卻是先侍候她穿衣,衣服才剛穿好,喬蓁就似感應一般,猛然道:「不好,有人碰了聖琴。」
年徹一聽,趕緊也套上衣服,這兒是村莊不是城鎮,人口不太密集,所以他們都有所疏忽,「走,我們出去看看。」
借住的當地的農戶的屋子,給足了銀兩,那些個農戶也是極守規矩的,夫妻二人也怕這琴弄傷了人,那就不好辦了。
人撞到樹上的響聲還是十分響亮的,很多人都跑了出來。
住在東屋的秦鼎與妻子還有秦青也趕緊出來,看到樹下那泛著白光琴,均目瞪口呆。
同住一院的年徹與喬蓁以及冷夜也是拔足而至,論起這個,沒人比冷夜的經驗更豐富了,他施展念力阻礙聖琴的攻擊性,然後一把抓住那個倒霉蛋提了起來扔到一邊。「喬蓁。」
喬蓁也不含糊,發動念力將這把聖琴控制住,將其的暴戾的一面壓制。
年徹蹲在地上將那瑟瑟發抖手臂流血的人抓握起來,查看他身上的傷勢。
「哥,這琴真可怕。」秦青一臉後怕地道,「之前喬姑娘與我說時,我還不當一回事,以為她是言過其實了,現在一見才知道我當時沒碰著真是好運。」
秦鼎也沒想到世上真有傷人的琴,斫了半輩子琴的他也是頭一回見著,「這琴不簡單。」朝妻子與妹妹鄭重看了一眼,「這事不要宣揚出去,將今天見著的人都下封口令,不能讓喬姑娘他們暴露了身份。」
秦鼎的妻子忙點頭,「我這就去辦,父親那兒我去說,他私下與我說,喬姑娘與她的夫婿都不是平常人,所以爹那兒很好說話。」
秦鼎這才放心,沒有第一時間去看傷者,而是去做善後掩飾的工作。
喬蓁與冷夜騰出手時,轉頭看到年徹僵直地站在那兒,兩人對視一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錦繡,你過來,看看他。」他扳著男子的臉面對妻子,表情凝重。
那男子受制於人而不停地掙扎著,「琴……我要……琴……」本能地響往高雅的樂器,似乎是潛意識的騷動。
是成年男子的聲音,但聽這話卻似乎是個智障。
不過這都不是喬蓁吃驚的理由,而是這人的樣子就已經讓她驚訝萬分,盡客此人一身的髒污,全身都破破爛爛,她仍掩不住驚呼一聲,「安郡王?」
冷夜也定格在那兒。
兩人緊盯的目光讓頭髮似稻草,全身發出臭味的百里安脖子更為瑟縮,他本能地懼怕這幾個人,兩手不安地互相抓撓,想要反抗卻又掙不脫年徹的抓握。
三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面就有村民喊打喊殺的聲音,「快,我看到他進了老李家的院子,那兒住著過路的客人……」
沒多時,一群村民舉著砍柴刀或者是犁地的耙等農具殺至三人的面前,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一雙雙發怒的眼睛狠瞪著狼狽不已的百里安。
「是他,就是他,他剛才在偷吃我們家做好的飯菜……」有苦主咬牙切齒地怒道。
「非但如此,他還偷吃我們供神的供品,這就算了,還偷了不少地裡的糧食……」
「對,他還偷我的衣服,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人,殺了他為村裡除害……」
「小心,他有功夫的……」
「……」
接二連三的話語聽來讓人匪夷所思,喬蓁不可思議地看向年徹手中的百里安,從上到下的打量,莫非她真的認錯了人?
可這人化成灰她也認得,是萬萬沒可能認錯人的,這就是當日勸她認祖歸宗的百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