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下人稟報消息的年復與盛寧郡主當即起床,迅速趕往年老侯爺的院子,夫妻二人的面色都極為沉重,明兒就是十五元宵節,怎麼又出了這樣不讓人省心的事情?
一路上,盛寧郡主看了看年覆沒有表情的側臉,這段時日這人都霸道地佔著她的床,欺上她的身子,她早已心生不滿。只是再大的不滿,也不敵同樣為年老侯爺這一向包容她的公爹的擔心,此時她伸手覆上年復的手背,「公爹不會有事的,我已著人傳喚太醫過府診治。」
年復回頭看了看她的面容,反手握住她的手,「嗯。」
盛寧郡主也沒有拒絕,由著他握緊自己的手,偌大的侯府,她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什麼都渾然不在意,畢竟她還是他的妻,是侯府正兒八經的女主人。
騾車停在年老侯爺的院子,年復與盛寧郡主急匆匆下車,步子極大地朝正房而去,那兒已經漸漸擠滿了人。
看到侯府的男女主子一同到來,他們忙讓開。
年復與盛寧郡主掀簾子進去,看到年徹與喬蓁早已到來,年咎與年處也皺著眉頭與他們對視一眼。
「怎麼樣了?」年復問道。
「不太好。」年徹皺眉道,「今早有小廝來喚祖父起床,卻是久喚不醒,開始他們極擔憂,後來一試,祖父只是昏迷不醒罷了,至於原因現在仍不知曉。」
年復聽完兒子的話,走上前去,看到府醫正在診治,兩眼都停留在父親的臉上,昨兒父親還精神奕奕地與他說話,一轉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怎麼不讓他心焦如焚?
喬蓁站在一旁給盛寧郡主這婆母讓位,看到她臉上表露出來的擔憂,安慰了句,「祖父必定吉人自有天相。」
盛寧郡主點點頭,隨後冷眼掃視那一群侍候的下人,「把這些人都拉下去審問,天天在這兒侍候老侯爺也能出這紕漏,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弄ど蛾子?」
一眾小廝侍女都大喊冤枉地被人拉下去。
年家的男人們都沉臉側目,對於盛寧郡主此時的決定都不置一詞,尤其是年咎與年處這會兒對於這長嫂倒是有幾分刮目相看的味道,以往對她的不屑一詞到漸漸認可。
喬蓁沒做聲,盛寧郡主的懷疑是合情合理的,不管是什麼原因,老侯爺這狀況與他們是脫不了干係的,這內鬼總要查出來才行。
小馮氏等人看到盛寧郡主一出手就雷厲風行,頓時都在一旁看著不作聲。小輩們都震懾於這大伯母的威儀,更沒有人提出異意。
還沒待老侯爺這邊查出個子丑寅卯來,就有侍女急匆匆地進來,連禮也沒行,嘴裡嚷著:「不好了,不好了,三姑娘掉進冰窟窿裡……」
當即所有人都張大眼睛,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個天時掉進冰窟窿裡面,只怕是凶多吉少,旁人都有幾分同情地看著盛寧郡主這當母親的,她有多寶貝這個女兒,永定侯府的人誰個不知?
盛寧郡主的表情一僵,拳頭握緊,努力維持鎮定的表情,這時候府裡府外都需要她,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侯爺,我先過去看看初晴的情況。」
年復點了點頭,「這兒有我。」
他同樣也擔心小女兒的情況,這個時候卻不得不留在老父親這兒,畢竟他是永定侯,有必須應盡的義務。
盛寧郡主沒再看他,面是急忙轉身離去。
喬蓁看了眼公爹與丈夫,後兩者點點頭後,她也急忙跟上前面盛寧郡主的步伐,年老侯爺與年初晴接連出事,這到底讓人不得不生出某些連想。
年初晴被抬回了榮華院,等盛寧郡主與喬蓁趕到的時候,她已換下濕衣服,臉上卻是一片青白之色,嘴唇更是沒有半分血色,整個人還在打顫,似乎隨時都會離去。
饒是一向堅強的盛寧郡主在進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身子也有幾分搖晃,喬蓁忙扶著她,「婆母,小姑一定不會有事的,她的命強著呢。」
這樣的話有堅定的力量,盛寧郡主緩過神來,邁出步子走近女兒,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怎麼樣了?」
一旁診治的大夫道:「郡主莫要擔心,三姑娘救上來及時,喝了藥發了汗估計就能緩過來,不過需得小心照顧,莫要感染了風寒,到底虧了元氣,可能要養上一段日子才能完全恢復過來。」
喬蓁聞言,這才稍微放心,看到年初晴就那樣躺在床上,也裡一片疼痛。
盛寧郡主的表情十分嚴肅,給女兒掖好被子,轉頭看向跪下來的侍女們,大喝一聲,「說,三姑娘是怎麼掉進冰窟窿裡面的?」
「奴婢也不知道,本來都好好的,突然三姑娘吩咐不讓我們跟得太貼,奴婢們也就離遠了,誰知,一轉眼,三姑娘就掉進了冰窟窿裡面……」侍女之一哭泣地道。
這說了等於沒說,喬蓁不禁擔憂地看了眼年初晴,「婆母,看來要害小姑的人決不會輕易罷手。」況且她們在明,敵人在暗,這是相當不利的局面。「現在祖父也昏迷著,這時間選得實在是令人起疑,怕還是府裡的人暗地裡做的手腳。」
盛寧郡主何嘗不知道?喬蓁的話她自然是認可的,手緊握成拳,這個人一旦查出來,她定不輕饒。
年復的院子裡面,寧木森站在廊下,看到那地面上似有小草在發芽,春天似乎到了,可他的春天呢?他冷冷一笑,既然他要痛苦,年復,你怎麼能置身事外?
那個大的他動不了,小的總可以吧,他笑得越發扭曲。
「寧爺,事情不太好。」心腹小廝急匆匆地進來。
「說。」他轉頭冷睇著他。
「三姑娘那兒的情況穩定下來了,大夫說估計兩三天後就會醒來……」
居然好命地挺過來了?只怪那臭丫頭得救得太及時,如果當時能拖延一下時間,她必死無遺,也就不會有今天的遺憾。
寧木森不禁握緊拳頭捶打在紅柱上,就是這個討人厭的小丫頭,不然年復也不會這麼容易就陷入那種天倫之樂裡面,從此一去再也不能回頭。
再者思及自己故意出現引那個討人厭的丫頭跟過去,這才有機會推她落水,她若醒來,只怕自己也不能得好,眼眸裡的狠意再度一閃,嘴角的微笑令人背脊發麻。
一旁的心腹小廝見狀,不禁縮了縮肩,若不是有把柄在這個寧爺手中,他必定會不幫他做這些個傷天害理的事情,現在更是騎虎難下,也不知道三姑娘醒來還能記得住多少實情?
寧木森看了一眼這心腹忐忑不安的神情,拳頭握得很響,「你放心,很快就會有人回來給我們撐腰,這事你必須得挺住。如果你背叛了我,想想那後果,你的妻女會如何我可就不擔保了。」
心腹小廝神情一頓,不敢表現出咬牙切齒的恨意,只能涎著笑臉道:「寧爺說的是什麼話,小的為了寧爺可以粉身碎骨渾不怕。」
「說的倒是比唱的好聽。」寧木森冷哼,內心並不相信他的話,看來這人已經到了不必留下的時候了,無毒不丈夫。
年老侯爺的病情依然撲朔迷離,年初晴仍躺在床上沒能睜開大眼睛,年家上下一片愁雲慘霧。
三夫人小馮氏回到自己的住處卻是臉上一片難以掩住的喜意,看了眼兒子年行,「我這就給你祖母去信,這計劃進行得真順利,你祖母這回終於可以回來了。」
年行陰沉的臉看了看外面又開始下起來了細雪,這事順利得他也難以想像,不過,「年初晴那兒倒是有點麻煩,這個寧木森到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今兩件事都湊在一塊兒,怕是有人會起不好的聯想。」
「怕什麼?」小馮氏仍難掩喜意,一個人單打獨鬥,遠不如有人幫襯,「如果事情不對,就全推到那個寧木森身上,我們倒是可以半點不沾身,行兒,你也別太長他人志氣,現在沒有人懷疑到我們的身上來。」信寫了一半,突然想起什麼,抬頭看向兒子,「對了,你祖父大約什麼時候可以醒來?」
年行的表情仍頗為嚴肅,「約十天左右,祖母回來必定要算好時日。」
「有時間這就夠了。」小馮氏再度低頭寫信。
年行仍有幾分擔憂,寧木森的恨意太強,這個不像男人的男人果然夠讓人噁心,看來現在不適宜再與他接觸,「娘,最近你不要再派人手給寧木森使用,在信裡也要叮囑祖母,萬萬不能再也他見面,免得被他拖累。」
小馮氏很快就應聲,此時只覺得兒子過於杞人憂天,連丈夫年咎也沒有發現她動的手腳,兒子未免小題大做。
年家三房在打著如意算盤,大房的氣氛卻很是低迷。
喬蓁看到丈夫過來,忙起身迎了上去,「祖父的情況如何?」
「已確定是中了毒,御醫剛來診過脈,情況還不是太糟,只是未清楚配方,所以現今只能按兵不動。」與妻子一道進入內室打算看看妹妹的情況,「我已讓人去小舅子那兒將周大夫找來。」
喬蓁這時候突然憶起當日那周大夫說過人專精毒門一科,這時候倒是派上用場,老侯爺暫時沒有生命之憂,她也就可以暗鬆一口氣,遂將年初晴與盛寧郡主的情況簡單告之。
年徹進來時看到母親一言不發地守在妹妹的床前,果如妻子所言,上前皺著眉道:「母親,還是先去吃點東西,如果你也病倒了,我們的情況只會雪上加霜……」
「你妹妹這個樣子,你讓我如何吃得下飯?」盛寧郡主表情低沉地道。
「母親,你別這個樣子,妹妹的情形也不是最壞的,她必定會醒過來。」年徹再勸。
盛寧郡主抬頭看了眼兒子,對於他的話,她如何不瞭解?「你不懂,徹兒,別勸我了,我只想守在你妹妹的身邊,等她醒來。」哪怕前半生過得再荒唐,她也還是個母親。這是她捧在手心上的寶貝,沒人知道當她生下年初晴時,有多慶幸她是個女孩兒,這樣她就會屬於她,沒有那麼多的責任在肩,也不會有朝一日變成寡情薄倖的東西。
喬蓁看到丈夫的眸子裡光彩黯淡了一些,心裡也跟著發愁,婆母再這樣不吃不喝,只怕很快就會再度病倒。她勸說的話也說了不少,同樣也是不管用,現在的婆母明顯聽不進去任何人說的話。
年徹看到母親的目光再度回到妹妹的身上,知道說再多也沒用,她又像是之前那個無法溝通的母親,沒再出言相勸,而是看了看床上蒼白臉色的妹妹。兄妹之間哪怕沒有親密無間,這也是他嫡親的妹妹,要說不難受那是騙人的。
喬蓁在一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寬慰他的情緒,接二連三這樣的消息會將人逼瘋的,這一整天已是沒有過元宵節的興致了,好在年一過,族人也散得七七八八,各自家去,倒是免了不少應酬之事。
與丈夫悄然出去,站在門前,她低聲道:「婆母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要勸得動她,只怕須得公爹出面,你讓公爹過來一趟吧。」這對老夫老妻最近的互動,她也是看在眼裡的,感情正值升溫的他們,只怕更能接近彼此。
年徹點點頭,「我這就去把爹輪換下來。」因為出了這種事,誰也不敢再放心地將年老侯爺交由下人侍候,幾個兒子都輪流照看,而他本能地對其他幾房的人都有排斥,父子二人總要有一個守在老侯爺的身邊才能放心。
所以年復這個當父親的還沒有時間來看望一下女兒,哪怕他的擔心並不比盛寧郡主這個做母親的少。
等年復出現在內室的時候,喬蓁識趣地領著下人離開,讓這對為人父母的人好好地說一會兒話。
年復看了眼出去的兒媳婦,目光落在妻子的身上,她似乎對他的到來沒有半點感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去吃點東西。」聲音是半命令式的,「初晴這兒我看著。」
盛寧郡主對於兒子兒媳婦的勸說,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當年復勸她的時候,她的表情一僵,明顯有著排斥,「我的女兒我自己守著,要你看著做甚?」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年復沉著臉一把將她的手扭住,逼她起身與他對視,「你說這話難道就不誅心嗎?女兒我也有份的,她不是你一個人的……」
「你給我住口,年復。」盛寧郡主紅著眼睛看他,「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她從出生到長這麼大,你負過半點當父親的責任嗎?現在她躺在這兒,你也不能第一時間來看顧她,你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從前的舊賬不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她的心底記得一清二楚,也不是這區區半年多就能將過往的一切都和諧掉。
年復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對於她的話說是半點也不介意那是騙人的,她難道瞎了眼嗎?這麼些日子來他已經在盡力做一個好父親,給兒女應有的補償,他的努力到了她的嘴裡就全部抹滅了,語氣不禁有幾分寒涼道:「盛寧,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盛寧郡主在話說出口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幾分過份,但這是事實,由不得他抵賴,「年復,我不想與你吵架,這會兒你去當你的孝子,我的女兒我會照顧……」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年復使勁地拖著往外廳而去,「你幹什麼?年復,我並不喜歡……」
「我也沒要你喜歡。」年復表情不善地道,將她按坐在椅子上,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各類吃食,「盛寧,我也不想與你爭吵,把這些都吃了,你就當一切為了晴兒考慮。」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也跟著病倒了,我是不會再讓你來照顧晴兒,你盡可以試一試。」
盛寧郡主狠狠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從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脅?儘管那個人是你……」起身就要再回內室。
年復攥著她的手將她拉回來,一個旋身,她倒在他的懷裡,長臂一伸擁緊了她的腰身,「盛寧,我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嗎?你以為我就不擔心晴兒?我跟你一樣擔心她擔心得寢食難安,但我們不能倒下,他們都需要我們,還是說你想把一切擔子都撂給兒媳婦來擔?」
聽著她放軟的話,她的稜角也不得不收起來,不是不知道喬蓁打理裡裡外外的辛苦,但就是一想到女兒就沒有胃口,語氣不再那麼沖,「是我不好。」
年復鬆開她的腰,扶她坐下,「先吃點東西吧。」
「嗯。」她終於點點頭,看了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全是她的口味,喬蓁這兒媳婦處事真的沒得挑剔,舉起筷子挾了一塊排骨吃起來,卻是半分味道也吃不出來,味同嚼蠟。
年復也坐下來給她布菜,「多吃點吧。」
盛寧郡主看了眼他眼裡的血絲,與她一樣,他也同樣過得不好,從所未有地給他挾了一筷子菜,「你也吃一點吧。」
年復也沒有推辭,而是將她挾過來的菜一口吃盡。
約莫半盞茶功夫,她再道:「那些個下人可有招供出什麼來?」
年復的動作一頓,眉尖聚得更攏,「沒有什麼大發現。」
盛寧郡主咬了咬筷子,喬蓁說得沒有錯,他們現在只能等,這幕後之人必定不會這麼輕易就善罷甘休。
正在夫妻二人用膳之際,外頭傳來喬蓁的聲音,「晴姐兒的身體已穩定下來,如果這是你關心的,那現在可以回去了。」
這是毫不客氣的逐客令,是何人到來讓喬蓁用這樣的語氣來說話?年復與盛寧郡主對視一眼。
「公主,我也是好心來探望一下晴姐兒,沒別的意思,我還給她熬了人參湯,這個補氣,對昏睡不醒的人很有益處。」寧木森的聲音響起,聽來確像是關心年初晴的樣子。
盛寧郡主一聽到這寧木森的聲音,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變,不善地看了一眼年復,這隻兔子在這個時候來肯定沒安好心,難怪喬蓁不讓他探視,筷子一扔,她站起身來,臉色不豫地走出門去。
年復看到她這個樣子,也匆忙起身,心裡對於寧木森的到來並不欣喜,明明他就與盛寧郡主合不來,這個時候來湊什麼熱鬧?
盛寧郡主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寧木森提著食盒的樣子,冷冷一笑,「你為做甚?」
寧木森抬頭看去,看到她的臉上光彩不如舊時那麼好,甚至有幾分脫水的樣子,看來都是為了那個死丫頭操的心,心底那是一個心花怒放,臉上卻不顯,裝得有幾分擔憂的模樣,尤其是看到她身後的年復時,更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郡主,公主不通氣罷了,莫非你以為木森有什麼不良企圖?實則聽聞三姑娘落水後,我寢食難安,這不,給燉了獨參湯給三姑娘服用……」
盛寧郡主走上前,掃視了一眼他提起來示意的食盒,怒火一上升,將其狠狠地拍落在地,食盒掉地打開來,裡面的參湯頓時流滿一地,「我女兒還不需要用到獨參湯來吊氣,寧木森,你真惡毒,這樣來詛咒我的女兒,你這是來觸我的楣頭,對不對?」
寧木森似歎處一口氣,「郡主,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怎麼可能詛咒三姑娘?我都有為她在佛前唸經,就是希望三姑娘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這次劫難……」
盛寧郡主笑出聲來,回頭冷冷地看著身後的男人,「你信他這些個話嗎?我可是一個字兒也不信,當男人當成他這樣,我真替他的爹娘害臊,生了這麼個兒子還不如當初掐死了乾淨……」
寧木森的表情一怔,似乎有幾被羞辱的義憤。
「盛寧。」年復終看不過去,喝了一聲妻子,不管木森來探望初晴是出於好意還是做戲,她這樣嘲笑就是失了禮數。
盛寧郡主狠狠地瞪著年復,這個男人最近都是睡在她的床上,現在下床了就不認人了?為了一個這麼齷齪的男人,他居然喝令她?「年復,你太令我失望了。」
年復的眉頭緊皺,她這話實在不令人喜歡得起來,他承認寧木森的性子是陰沉了點,她時時針對他的行為,也有失當家主母的氣度。況且他現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早已不對寧木森掛懷,只是年節沒過完,他也不好立刻出手處置舊人,遲早他會送走這個男人的。
寧木森得了年復為他出頭說了這句話,還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頭將食盒撿起來,「這都是木森來得不合時宜,侯爺,您也別為了我而與郡主置氣。」站穩身姿,「郡主,你有氣就撒氣木森好了……」
「你是什麼東西?」盛寧郡主趾高氣昂地道:「我告訴你,你想當我的出氣筒,還沒夠格兒,帶著你的東西,滾出我的院子,這裡不歡迎你。」她轉頭回去看女兒要緊,何必在此看著這令人噁心的東西。
年復沉著臉看向寧木森,「你先回去。」
寧木森看到年復說這句話,也知道見好就收,朝年復拱手行了一禮,「木森先行告退。」
盛寧郡主正要掀簾子進去,感覺到年復跟在她的身後,回頭目光冷冷地看向這個男人,「我說滾出去的人也包括你,年復,你也別站在這兒礙我的眼……」
「盛寧,你也別太過份了。」年複眼底有著怒火,「這兒是永定侯府,沒有我到不了的地方。」
「好,真好。」他徹底激怒了她,她看向喬蓁,「兒媳婦,你去吩咐人備馬車,我這就帶晴兒回去順王府,相信我爹還不至於趕我出家門。」她這就走,不在這裡看他的臉色。
年覆沒想到她到今時今日還說這樣的話,明明知道他現在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思來哄她,她這是得寸進尺,哪裡還有將他這個當丈夫的放在眼裡?遂同樣放狠話道:「你要走我不攔你,可初晴是我的女兒,她姓年,就必須留下來。」
盛寧郡主微瞇眼看向丈夫,從沒有一刻這麼討厭他,這估時間來兩人同床的激情就像一場笑話,她就不該對他心軟,果然男人都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年復,你別想扣下我的女兒,我就算鬧到伯祖父那兒去,也饒你不得……」
「你儘管去,我等著。」年復也冷笑一聲,「年初晴是實實在在地寫在我年家族譜上的,除了出閣之外,沒人能帶她離開永定侯府,哪怕是皇上也不得不講禮法……」
喬蓁原本以為他們二人在此刻共患難,會更加深彼此的感情,哪裡知道寧木森殺出來攪了這局,變成現在不可收拾的局面。她微怒的眼睛瞪向嘴角暗含微笑的寧木森,這寧木森挑這個時刻來,八成就是為了挑起公爹婆母的爭執。
看到盛寧郡主還要再反駁,這婆母的性子一向張揚,哪裡肯受這氣?她朝靠近門邊的凝雁看了一眼,凝雁立即會意,假意撩了撩簾子,然後乍呼道:「三姑娘好像醒來了……」
這話極具份量,盛寧郡主哪還顧得上與年復爭吵,急忙就進去看望女兒。
年復也是一怔,臉上有著欣喜之意,後腳也跟了進去。
喬蓁滿意地看了眼凝雁,正要掀簾子也跟進去的時候,眼角餘光瞥到寧木森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頓時心中有了某種聯想,她反而沒有急著掀簾子,而是轉身朝他走去,「你很失望?」
寧木森收起自己的面部表情,故意做出一副不知道喬蓁在說什麼的樣子,「公主的話,木森聽不懂。」
「哦,聽不懂啊?」喬蓁微挑一邊眉毛,這一輩子,包括上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噁心的男人,「寧木森,你要夾好自己的尾巴,別讓它露出來,我可對抓尾巴很是得心應手。你的心怎麼想的自己清楚,好好地享受這最後的盛宴,我怕再過段日子你就再也見不著。」
寧木森聽到她這些歧義相關的話,表情不再那麼木然,而是沉臉看她,她都知道了多少?
這人還真不經激,喬蓁頓時從他的面部表情讀出他的心思,興許一切的源頭還在他身上,雖然之前有遣人看住他,但到底沒想到這人會惡毒如此。
寧木森不敢與她的目光久視,假意忿怒地轉身離去,真可惜沒能進去看看那個死丫頭是不是真醒了?現在還要加上喬蓁這人須防,不過看她現在沒有行動,就知道她還沒有掌握所謂的證據。
轉動著心底不可告人知的心思,他邁步離開這奢華的榮華院。
讓盛寧郡主與年復失望的是,年初晴並未醒來,都這一天一夜了,這孩子到底什麼時候會醒?
喬蓁進來時就看到夫妻二人這表情,怕他們再吵起來,遂道:「公爹,婆母無須太擔心,小姑一定會醒來的,她最是敬愛您們二人,若是醒來能見到二老都在,她必定會心喜異常,這病也會好得快一些。」
拿年初晴的心願來說事,果然盛寧郡主沒再提要備馬車帶年初晴回娘家的話,只是她到底沒給年復好臉色看,明顯仍介懷之前的事。
年復也沒有說些低聲求饒的話,而是與她一道坐在女兒的床前,夫妻二人零交流。
喬蓁看到這裡,暗地裡歎氣一聲,只好兩邊不得罪地說些話,用兒媳婦的身份周旋其中,化解尷尬與彼此的怒火。
直到年徹過來,年復才離開,離開之前少不得看了眼女兒,然後再掃過妻子的臉,最後看到她不為所動,到底受不了這氣拂袖而去。
年徹皺眉,「我爹怎麼了?」
盛寧郡主一聽到兒子的話,頓時重重一哼,「他能怎麼了?不就是下臉子給我們娘倆看罷了。」
喬蓁朝丈夫攤了攤手,趁婆母不注意,與丈夫悄語兩句,當然少不得要提及寧木森來過行那挑撥離間的噁心事。
盛寧郡主也假裝沒看到喬蓁的行事,胸口堵著一口氣就是怎麼也下不來。
年徹的眼裡一寒,這個寧木森實在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偏闖進來,「我這就去將他趕出府去,省得在此影響了一家人的和氣。」
盛寧郡主沒吭聲,擺明了就是站在兒子這一邊。
喬蓁看到丈夫轉身出去,急忙也跟了上去,她還有些話私下要與丈夫說。
寧木森沒想到最後出面處置自己的居然是年徹,看到他面色不善地進來,他就開始提防,話還沒說上一句,年徹就拍手命令人將他的東西打抱,然後架起他瘦削的胳膊,這是要趕他出永定侯府的節奏。
他忙大喊,「放開我,年徹,我是你爹的人,你這樣做就是不孝,要趕我還輪不到你……」
「拿破布塞他的嘴,別讓他胡亂喊話。」年徹冷著臉吩咐,兩眼看向寧木森陰狠的雙眼,「這麼些看來,你在我永定侯府裡好吃好喝,也要到頭了,現在這裡沒你站的地兒,若是不想滾,那也容易,本世子要安個罪名送你到大牢,那也容易得很。」
年徹是什麼人,寧木森還是知道一二的,若不是有年復護著他,他早就被這小子拆皮煎骨,這麼多年來他也小心不去犯他,到頭來還是這小子先撕破臉面,「侯爺……唔……」被塞了破布什麼話也不說出來。
年徹上前輕輕拍了拍他尚算光滑的臉,「寧木森,如果我是你就拿著東西趕緊走人,你算我爹的什麼人?連那些個一紙納妾文憑都沒有的賤妾,你還比不上。」收回手,接過臨淵遞上來的帕子擦乾淨手,然後鄙夷地將其甩落在地,表明他的輕蔑。
寧木森被他如此奚落,臉面全失,獰猙著表情狠狠地瞪著這個年輕的男人。
不用年徹揮手,臨淵就趕緊上前示意侍衛拖走這個讓人起雞此疙瘩的男人。
在永定侯府裡有特殊存在意義的寧木森就這樣被掃地出門,他連一句話也沒能說,永定侯府在扔他時還拋下一句話,「手腳不乾淨的東西,算你好命,主子大發善心,不然必定將你扭送官府去。現在趕緊滾,永定侯府永不敘用你這樣的人。」
周圍看熱鬧的部分百姓聽到這人被趕出來的理由,紛紛指指點點。
寧木森這些年來確是靠著年復過日子,但在永定侯裡面沒有一個人敢給他臉色看,從來都是他為難人,沒有一個人敢下臉色給他看,早就是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更早已當自己是人上人,忘記了自己其實也不過是奶娘的兒子,只是一個再低下也沒有的人。
如今被人戳著脊樑骨來罵,哪裡能忍受得了?他想要回永定侯府,卻是立即有人將他推開。
喬蓁看到丈夫回轉,就知道寧木森被驅逐了,不過比起這個,她更關心別的,「可有將他身邊的人扣下審問?」
年徹點點頭,「不會落下這個的,如今正命臨淵與臨海嚴刑逼供,如果他真的與祖父和初晴的事情有關,我必定不會輕饒。」最後臉色更是發狠。
喬蓁聞言,也沒有說一句同情的話,這等惡毒的人活在世上都是對別人的災難,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年徹這次雷厲風行的舉動,如何能瞞得過年復?這個兒子也忒大膽了一些,他的心裡到底有幾分不悅,不過也沒有出言責備兒子擅自行動,私下裡遣人暫時安置寧木森。
年徹冷眼旁觀,如今老爹越是做得過火,回頭他想要討得老娘的原諒,只怕更難了。
盛寧郡主倒是長舒一口氣,當著年復的面,讚賞年徹道:「真不愧是我的兒子,幹得好,我早就想這樣趕他走了,就是怕某人捨不得?」美目斜瞟向年復。
年復一言不發,省得再與她爭吵。
小馮氏與年行在當天就知道了寧木森被掃地出門的消息,對於這消息,他們也稱不上是喜還是愁,沒有了寧木森擋道,大房那對老夫老妻只怕感情會更好,興許再能造出人來也不一定。
「祖母什麼時候回來?」年行皺眉問。
「再過兩天。」小馮氏答道。
年行沒再說話,而是朝心腹吩咐,暫時給寧木森送些東西去穩住這個人,至於是留還是殺,要看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在娘家住了段日子的年馮氏,終於找著借口再度回到永定侯府,那是一個沒有下雪的日子,天空一片晴朗。
她的轎子進了永定侯府,一上轎就哭著闖進永定侯府,「老侯爺啊……」
她的出現殺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正在年老侯爺床前侍疾的年家三兄弟都皺眉看向年馮氏,年復的眼裡滿是厭惡之情,年咎卻是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他娘的手臂,「娘,你怎麼回來了?」
「你爹都要死了,我還能不回來嗎?」年馮氏厲聲道,「你也是的,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告之我?」
年復表情冷冷地道:「年馮氏,你以為你還有資格知道?若不是顧及到三弟,我爹早就給你一紙休書了。」
「年復,你也別在這兒說得口響。」年馮氏指手向這個繼子,「我是你爹的繼妻,是你的繼母。況且不說這個,你是如何照顧你爹的?居然將他照顧成這個樣子?年復,我還沒追究你這個當兒子的責任呢?」
「娘,你就少說一句。」年咎為難地看了眼年復這大哥,老娘哪來的理直氣壯?她把聖上的旨意都忘了一個二淨?
年復的表情十分難看,大喝一聲,「是誰放她進侯府的?」他早已下過命令,不許這個年馮氏再踏進侯府半步。
這喝聲一落地,年行就一臉愧疚地走出來,「大伯父,是侄兒。」萬般為難地道:「侄兒不是有意要違背大伯父的意思,只是侄兒是晚輩,不能置祖母的命令於不顧,這是不孝。」
年行這一番話是站得住腳的,年復一時間也不好朝他發做,這到底是小輩,說來也是沒有資格阻止年馮氏這祖母的舉動。
「大哥,我這就送我娘回去。」年咎不想引得家庭紛爭,再加上自家老爹的形勢並不太好,自家親娘就不要這個時候來添亂了,當初那件事,他們三房還虧欠大房一條人命。喬蓁至今沒再懷上,他內心還欠疚不已。
年馮氏甩開兒子的手,神情倨傲地看向周圍的人,「我不走,我是老侯爺明媒正娶的嫡妻。」